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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集市上文弱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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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肮脏的羊圈里,藏着一个小男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
庭霜知道古代养牛羊马的人家,家中都会配备一个专门喂养的奴隶,只是没想到这小孩才这么一点点大,竟沦落到这步田地。
庭霜想推醒他,让他和她一起走。
这羊圈这么臭,根本不是人待的。
庭霜小心翼翼地挤压了一点羊奶放在用积分兑换的锅里——因为没有别的容器。
庭霜三步一回头,眼睛直直地锁定在那个小男孩头上,健康值只有31%,手上的伤皮肉外翻。在月光下格外触目惊心。
庭霜认出了那是鞭伤。她以前照顾过一个被记者送来的病人,听说是从某个乡村解救出来的被拐卖的女人,长期遭受鞭打,已经被物化成另外一个人,庭霜照顾期间,那女人还在不停地想要逃跑,回到一直迫害她的村庄。
她的父母年事已高,听见女儿被找到非常开心,可是到医院一看是这种情况,哭的伤心至极,从此再也没来看过她。
那时候的庭霜已经见过了一些生死离别,人情冷暖,便不觉得奇怪了。
可是为什么,看见这个月光下的小男孩,还是心痛到不能自抑?
小和尚在脑海中不断催促,庭霜狠下心来,一股脑地抱着锅跑了。
凄迷的月色下,她没看见羊圈中的男孩睁开眼睛,泪流满面。
等今天救下的妇人醒了,就去找这个放羊的小孩。
庭霜决定。
第二天一早,晨曦微露。
头戴华丽珠串的贵妇人醒来,庭霜在一旁看着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怀中的婴儿摇晃。一举一动中透露着优雅与尊贵。
突然,贵妇人看向庭霜,双唇微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半晌,庭霜看着她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主动询问道:“施主,你是要找你的家人吗?”
贵妇人点点头,才开口道:“昨夜真是感谢你了,等找到我的家人,一定好好奖赏小师父。”
庭霜看着她头顶60%的健康值,就知道她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野外生子,总归对身体还是有些影响的。
于是立即点击收取。
襁褓里的孩子喝了羊奶后,正在睡觉,还未清醒,但是76%的数据显示,这孩子并无大碍。
她同样点击了收取。
庭霜心心念念放羊的小孩,一刻都等不及,想要辞别这一对母子。
想必经过一晚上的寻找,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儿。
庭霜摇摇头,辞谢了这位气场强大的贵妇人,要她们在这儿安心等待片刻。
说不定庭霜在前去找放羊的小男孩的途中会遇见她的家人。
贵妇人沉思片刻,给了她一块毫不起眼的玉佩,里面有些许杂质,说道:“仓促出门,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这块不起眼的玉佩,以后小师父若有难,这块玉佩可保小师父一命。”
庭霜一听这话,哪还听不懂,看着通身的贵气,她竟开局就救了一个能控制国家法律的重要人物。
可是这玉佩,她若佩戴在外,岂不是会遭来杀身之祸。
如果不是遭遇不幸,这妇人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何会在荒郊野地里生子?
庭霜留了个心眼,接过小心翼翼地佩戴在腰间,出门后,立即将其摘下,收在僧袍之中。
回到羊圈时,放羊的小孩可能一早看羊去了,羊圈里没有他的身影。
庭霜询问一位过路的砍樵人,砍樵人头戴蓑帽,一件褐衣,双手背在身后,木棍黝黑发亮,砍樵人听她问起,奇怪地大量她一眼,说道:“那小屁孩,喂不熟的白眼狼,昨夜有人偷了一头羊,他都没发现,被打了一顿之后逃了。”
庭霜内心愧疚,不便与他辩驳,想着她那时拿了一颗夫人的珠玉作为补偿,放在了羊圈门口,那珠子怎么看都是值一头羊的。
若是当了,这段时间也可保衣食无忧。
估计是小男孩不堪忍受,拿了珠子跑了。
集市上应该能找到他,庭霜心想。
小和尚为她开启了前往集市的导航,这天正是周围几个村庄开集市的日子,家家户户拿出置换的东西。
乡下人家不需要银钱,是物与物,所以两手空空的庭霜在集市上显得格外另类。
在集市上找了一圈,庭霜怀里还抱了两三样东西,是乡下人不值钱的吃食——他们以为戴着僧帽的庭霜是来化缘的。
“小师父是芥子庵的吧,第一次出来化缘丢了食钵?”
庭霜一一应下,她怎么知道自己的钵哪去了?
“小师父,今日太阳下山后,还望你来俺家念念经,俺家送你一袋黍。”
旁边的胖大娘比他更着急,赶忙说到:“他家老母这几个月天天肚子里闹腾,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以前她可是和我一样胖的。”
另一个尖嘴大娘赶紧接嘴:“都怪他大儿子啊,前些日子娶了个歌妓,还天天在镇上赌馆输钱,不着家,那些开赌馆的爷们,见他拿不出钱,往他家水井里放毒啊。”
这时集市上的人纷纷围着庭霜,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他家的情况。
现在在集市上用野菜兑换粮食的是徐家老太太的小儿子,人长得白白净净,文弱无力的样子,他一直在族里的学堂念书,准备明年的春闱,已经落榜两次了。
今年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徐老太太托人送去的家书一封又一封,每一封都在说着那个青楼女子是如何的不知检点,成日勾三搭四,徐老太太只顾着自己受了委屈,哪管徐家小儿子在学堂中一心只读圣贤书,和嫂子吵架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他听说家宅不宁,最好请和尚来念念经,去去家里的晦气。
嘴里刚问到附近的寺庙要怎么走,这位面容清秀的小师父就来了。
庭霜听着周围吵闹的声音,心里盘算着,面前这位徐家小儿子健康值只有42%,饱受精神上的折磨,去他家走一趟,能让他内心的压抑感减少,也是极好的,正所谓牛毛出在牛身上,她孟庭霜一定要吸取之前的教训,榨干这些人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徐家小儿子徐明朗一路带她穿过各种田埂,最后在一座小破茅屋前停下。
他面色赧然。
“小师父,其实......”徐明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徘徊再三,他还是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
“其实,王大娘那天看到的不是我阿娘,而是我家嫂嫂!”
庭霜有些意外,伸出准备推门的手放了回来,转身问到:“到底怎么回事?”
徐明朗将这些天他所知道的事情慢慢讲来。
今年初春,朱雀国与玄武国互市,玄武国带来一批绝色美人,换取朱雀国的黄金珠宝,朱雀国不干,坚决要换取玄武国的黑金石与武器。玄武国仗着自己国家兵强马壮,拒绝朱雀国的要求,在朱雀国强势反对的情况下,依然将这一批绝色美女送入朱雀国。
徐明朗的嫂嫂,是服侍这一批绝色美人的奴隶,朱雀国丢了面子,自然不会让这些美人如愿以偿接触朱雀皇室,直接在回帝都的路上沿途发卖了。
徐明朗所在的祥云村,隶属于东云镇,东云镇是离朱雀国与玄武国互市的兵马屯最近的边陲小镇,民风淳朴,开放繁华。
徐明朗说,他嫂嫂憨厚朴实,为人木讷,他哥哥隔三岔五不在家,他阿娘就把怨气撒在嫂嫂身上,动辄打骂,嫂嫂嫁来三个月,一件新衣裳都没有,阿娘拿了两件她不穿的破衣裳给她,就被王大娘看错了。
阿娘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日也信佛信道,此次主要是请小师父劝劝阿娘,不要处处为难嫂嫂了。
庭霜放下心来,这事不难,动动嘴皮子的事。
庭霜跟在徐明朗身后进去了。
前脚刚踏进门槛,只听得里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摔碗声。
徐明朗急急掀开草帘,却看见前几日大哥救回来的少年醒了,如今正死命掐着嫂嫂的脖子,双眼猩红,嫂嫂双脚离地,双手用力地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双脚在空中不断扑腾。
“放开她——”徐明朗大吼一声。
书生是文弱的,冲上前去拼命拉扯少年的手,却不能撼动分毫。
披散着黑发的少年刚刚醒来,体力有少许不支,嫂嫂得了些气力,头上豆大的冷汗直冒,右手费力地抬起,指向庭霜,脆弱的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的字:“是......她......”
少年将她随手一丢,转过身来。
少年剑眉星目,哪怕现在是披头散发也无法阻挡他周遭的凌厉感。
“妖女,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庭霜听着他愤怒的指责,一头雾水,这人长得倒是丰神俊逸的,说出的话怎么这么难听,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摔倒在土炕上的嫂嫂挣扎着爬起来,端着桌上的檀木托钵,小跑几步塞到庭霜怀里:“她找来了。”
她没有,她不是,不是每一个尼姑都有托钵啊。
庭霜早就注意到少年头顶6%的健康值,他唇色苍白,垂在身侧的左手躲在衣袖中微微发抖,双腿极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庭霜现在只要稍微刺激他一下,他肯定会直接倒下。
她看着那双即将要掐向自己脖子的手,双手用尽全力挥开。
“咚”一声巨响,少年体力尽失,重重地摔倒在地。
庭霜不想听徐明朗解释了,她转身就走。
这个面色白净的文弱书生,根本没她所想的那么简单。集市上挑动乡亲的情绪,将她团团围住,之后再面露难色,假意让她来劝和婆媳矛盾,对这个陌生且极具危险性的少年只字不提。
他知道丢了托钵的出家人定会四处寻找,便早早地来到集市,见庭霜并未在意托钵,而是四处打探一个小男孩的消息,心中疑惑,但还是坚持将她留下来,他心中隐隐觉得,她和大哥救回来的这个少年之间有某种关系。
“小师父,我没有恶意,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你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他也已经命悬一线,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什么血海深仇啊?不要乱说,他们根本就是素不相识好吗?
想救他,去找大夫啊,她完全不会救人,她只会照顾病人,帮病人擦擦汗这样子......
但是看到他头上6%的健康值,她又心动了。
6%诶,标准的潜力股,再说,不是还没过新手指导的时间嘛,那就试试手吧。
“小光,是不是要迅速给他止血以及退烧?”
光头小和尚非常不高兴:“我不叫小光,也不叫和尚,女施主慎言。”
看来就是这样没错了。
感染的时间太久,导致高烧不退,夏季天气过于炎热,伤口溃烂。
徐家草屋内十分狭窄,空气不流通,屋内甚至还有如厕的尿桶,环境非常之恶劣,庭霜撸起袖子,先是把徐明朗和他嫂嫂赶了出去,然后开始里里外外的忙活。
徐明朗和他嫂嫂在外整理炉灶,烧开水。
小光闹了一阵子别扭,最后只得委屈地接收了这个称呼,耐心地告诉庭霜治病所需要的步骤。
首先要剔除坏死的腐肉,少年身上到处是刀伤,有些伤口深可见骨,生长在法制社会下的她哪见过如此惨烈的伤口,她只知道病人大面积的伤口可以用物理性敷料,打消炎针,现在哪里会有那些现代性的药,哪里能找到干净无菌的绷带呢?
而且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如此虚弱的少年,根本抵挡不住这一次次的剔肉疗伤。
小光见她还在发呆,催促道:“快点,不然他的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要不,我们还是去镇上给他请个大夫?他躺了这么多天,说明他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再等等,等专业的大夫来肯定会没事的。”
“可是这样的话,你就收不到任何健康值。”
“我觉得他的命比较重要,再说,我可以向大夫学,下次我可以自己动手了。”
“你在害怕?你总是想下次下次,昨天晚上你面对命悬一线的产妇,也能做到从容不迫,为什么会害怕他呢?”
“这不是害不害怕......”
徐明朗的大哥徐明远今日恰巧回来,带回镇上买的上好的金创药,在外面和弟弟聊了一会儿天,迟迟不见房中的人叫水,按捺不住,直接推门进去,看见炕边站着一个清秀的小尼姑,愣愣地发呆。
“嘿——”徐明远有些生气,“你这小尼姑到底会不会看病,别耽误了我救人。”
徐明远长着一副络腮胡子,生起气来眉毛倒竖,看起来和白净又文弱的徐明朗完全不像亲兄弟。
“他的腐肉必须完全剔除,你觉得他能坚持下来吗?”
庭霜被他们俩兄弟吵得头痛,她在脑海中下一个重要的决定,别人却觉得这不过区区小事般的风轻云淡。
“他可以,我这小兄弟不是一般的人,为了救我,被山匪连砍二十三刀吭都不吭一声,我徐明远能替他做这个主!只要你能救他,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庭霜听着他豪情万丈的话,大概猜出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徐明远好赌,输了钱赖账,赌场串通了山匪,要置他于死地,没想到被过路的少年救下,少年武功盖世,但寡不敌众,虽然打跑了山匪,自己也身受重伤,徐明远可能在打斗最激烈时偷偷跑掉,因为他身上并没有受伤,后来他良心不安,回去发现少年已经奄奄一息,遂带回家中照顾,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庭霜目光满是坚毅,她稳住心神,将匕首放在点燃的蜡烛上反复消毒。
少年口中含着一块白布,额头上冷汗连连。
透过庭霜的眼睛,小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指导着,两人尽是揪心不已。
上师怎么会想到要一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女子来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等完成了这一次手术,他一定要向上师汇报,降低完成任务的难度。
药师殿一向以救人为己任,怎么会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上手术台呢?
小光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