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根性》世百尔岛

2、第二章

　　不待云昏想清楚，和尚脚程很快，穿过白日里商贩云集现下却冷清的巷子推开一间栽了翠竹的竹院。
　　云昏被放在竹塌上，一双细腿血淋淋的，骨头全错了位。
　　这和尚大约是会医的，修长有力的手指摁着错位的关节一寸寸摸索着接上，血水倒了几盆才罢。
　　其间云昏用精神力几度查看这和尚的魂海却都一无所获，难道只是这和尚善于伪装？
　　“和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法号……”云昏不敢在这和尚面前暴露身份便收了术法只让伤口看起来像普通人造成的伤，从这一路和尚带他回来的状态看来这和尚应当是个普通习武的僧人，只是那串佛珠来历不明。
　　“寻寂。”和尚将捣碎的药草敷在云昏尚且渗血的伤口上引得云昏倒抽了口冷气。
　　“和尚我这伤何时能好？”云昏赖定这和尚了，敢让他放了人就得做好被他吸干阳气的准备。
　　“骨头筋脉断了五处，错位两处，淤伤遍布，能活下来是施主命不该绝。”
　　“……”
　　“少则半岁，多则一生，施主应小心养伤才是。”寻寂又成了那副会客亭里的冷漠模样，却又偏生叫人看了觉得他慈悲为怀。
　　“和尚你不让我杀人灭口，那侍卫可就跑回去报信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可敌不过容王殿下这样的强权。”云昏靠在竹塌上眯着眼睛看向抄写佛经的僧人，和尚已经褪去了锦衣更显额间朱砂似血，眉目如画。
　　将要到来的黎明前的黑暗挽留不了烛火的熄灭，云昏还是一口一个和尚，无礼至极。
　　“既是贫僧引来的祸事，自是贫僧护着施主。”寻寂抄完了佛经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捻着佛珠诵经，云昏看着寻寂诵经，看着看着便又感觉到这和尚身上一直存在着却又摸索不出的那股怪异感。
　　和尚没有穿寻常僧人穿的青色和黄色僧袍，而是偏银灰的白，白的不干不净。云昏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知又过多久和尚才起身燃香。
　　待和尚离开后云昏便起身下了竹塌，越过简洁屏风看到竹制小几上未摆好的素菜，又侧耳听到了和尚的脚步声便又无声无息地躺了回去。
　　和尚将备好的菜蔬及一碗溢着米香的白粥放在云昏面前看着他缠着绷带的手略作迟疑般端起了木碗竟似要喂云昏。
　　“我自己能吃！不用麻烦和尚你了……”云昏艰难地拿起竹箸示意寻寂他自己可以，再看着寻寂彻底踏出了竹院才放下心来。
　　鬼吃不了人的食物……可如何是好？且他真正的食物还在面前晃来晃去，要另想个法子才可。
　　入夜
　　鬼修白日贪睡不似夜间那般活泼，云昏今日在和尚的竹院里更是睡了个天昏地暗，屋子里和尚点的旃檀香使人不自觉的静下了心，连吸食阳气的欲望都消散了些。
　　但自和尚回来后云昏便不觉得这旃檀香静心，反而惹得他抓心挠肝。和尚身上也有淡淡的旃檀香味，但比起阳气和佛气来说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云昏一整日都没有进食，现下看着寻寂因忙碌着劈柴烧饭而流下的晶莹汗珠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这和尚实在好看，有多好看呢，大抵连首阳山上落日时的万丈红尘都比不过。
　　云昏还是个魂魄的时候就游荡在首阳山上，起初首阳山不知得罪了哪路权贵被封禁的严严实实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他每日最觉悠哉的事便是守着首阳山上的落日看，一天又一天不厌其烦。
　　和尚将晚饭放在轻薄竹案上端着朝他走了过来，谪仙说的就是和尚，这人天生就该让鬼为之疯狂的。
　　和尚俯身布菜却冷不丁被云昏像蛇妖般地缠住了脖颈。
　　“和尚，我冷。”云昏睡了一天的慵懒温热的气息媚丝丝地绕着寻寂的耳朵打着转。
　　寻寂并不理会云昏勾人的言语只是静默地弯着腰身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若妖精般魅惑人心的鬼修。
　　云昏得不到回应，他有些晕了，忘了眼前的和尚不是以往他勾引的王孙公子。
　　云昏拉低寻寂修长的颈，一张微启的水润红唇轻轻颤着从和尚弧度完美的下颌一路快要吻到那冷薄的唇时忽地停住了。
　　云昏抬起有些迷离的眼睛看进和尚眼里，他想瞧一瞧这和尚作何反应，但心脏却似一下被冻住了。和尚的那双眼睛冷静极了，他近乎是冷漠地看着云昏自轻自贱着陷入情欲不可自拔。
　　云昏身体僵硬了一瞬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猛地推开寻寂，一瀑长发散了满肩满身，连带着泛白的唇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滚。”
　　和尚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竹案上的饭菜布完便离开了。
　　寻寂刚走出屏风便听到身后竹案饭菜被扫落在地的声音，原本清明的眼睛陡然变得寒冰满浸。
　　……
　　那一夜的不欢而散后和尚整整两天没来竹院。
　　连续三晚云昏气愤无比，他一介鬼修怎么会沦落到死乞白赖地求着一个秃驴要阳气，可正待他准备运转鬼气拆了这破竹院时却感应到这浓重夜色里一抹属于首阳山精怪的气息出现在上京城。
　　云昏放出一缕鬼气循着熟悉的气息辗转来到醉风楼。
　　整个醉风楼被阴森的鬼气萦绕着，凡人如果进入不出半年必因鬼气浸体而亡。
　　这上京城何时出现了不只他一个鬼修？这里可是皇城，皇帝的紫薇星象带来的正气可不是一般的鬼能受得住的。
　　云昏也是被迫来到皇城才知道他不受紫薇星象影响。五年前首阳山上的封禁突然解了，村民上山的也多了，可首阳山脉经久不见人气早已精怪妖魔横生作怪害了不少人，自此以后便有了捉鬼降妖这一行当的人时时进入首阳山。
　　原本来的天师修真者只是一些本事低微或是根本没本事的，后来却有一人将首阳山屠成了尸山血海，而他也被迫来到上京城，成了游荡人间的鬼修。
　　云昏敛去气息踏进醉风楼。往日的莺歌燕舞，美人风流仿若黄粱一梦而如今余下的尽是些死气沉沉，行尸走肉般的人。
　　“喂！这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云昏死死掐住了一旁面色青白的瘦高青年的脖子。
　　“美人……美……”青年那双酒色浸淫的眼睛盯着云昏看了一眼便被云昏扭了脖子扔在一边。
　　云昏不再期望能从这些废物的嘴里问出些什么，便朝着鬼气成形般阴森的后山走去。
　　“澹错，你当年屠尽首阳山时可不似今日这般优柔寡断！是在担心那些凡人吗？哈哈哈，你竟然也有所顾虑？……那你怎么就不能顾虑顾虑首阳山上无尽的生灵？！他们本来修炼的好好的，他们不想杀人的，却一夕之间被你血洗家园失了所有！”
　　那团鬼气狰狞着冒出许多精怪惨死时的可怖面孔，它们对着一个人，一个叫做澹错的人。
　　云昏眼睛已经泛红，他听得到首阳山，看得见尸山血海，也记得住那人叫澹错。
　　就是他屠戮了整座连绵的首阳山脉。如今的首阳山百尺之内仍有干涸的血迹，里面……里面终日阴沉腥臭，残骸遍地，怨气冲天，祛魔封妖的法阵符箓一处接着一处。
　　澹错身着一身云昏熟悉无比的黑袍，面覆金色的鬼面具……他本身就是个令鬼都害怕的杀魔，还用得着戴什么鬼面具？
　　云昏现下无比清晰的知道那熟悉的气息是来自这团首阳山精怪惨死的魂魄，他们借着上京怨气最浓之地——醉风楼。才得以在子时汇聚成形，云昏看了一眼穹顶昏黄澄圆的十五望月，此时是他们的强盛期。
　　云昏盯着澹错游刃有余地躲避着狰狞的精怪魂魄紧握着的手心掐出血渍来。
　　他好不容易才修成了鬼修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手刃那恶魔。
　　……

作者有话说

　　存啊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