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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1】

      永熙元年的冬日,格外寒冷。

      昨日又下过一整夜大雪,今早推开窗棂,只见天色寡淡青灰,屋檐之上层层叠叠的青瓦被皑皑白雪覆盖,梧桐树光秃的枝桠垂坠着琼枝冰条,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雪。

      楚国公府的奴仆们在院里扫雪,口鼻吐息一触到冷空气,霎时氤氲成雾。

      雕花隔窗后的长榻边,世子妃李妩披着件品月色缂丝凤凰梅花长袄,刚饮过半盏冰糖燕窝,便见婢女音书脚步匆匆从屏风后走来:“世子妃……”

      她走得急,险些与大丫鬟素筝撞了满怀,素筝稳着手中杯盏,蹙眉斥道:“今朝起床把眼珠子留在枕头上了不成?”

      两婢都是李妩从娘家带来,自小一同伺候着主子,关系很是亲近,如今听得素筝责怪,音书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并不恼怒,只边拿眼睛往外瞟,边与素筝低低道:“春蔼堂那位来了。”

      一听到春蔼堂,素筝脸色也变了:“她怎么来了?”

      音书摇头:“我也不知。”

      这下素筝连端茶盏也没了心思,忙与音书走到榻边:“世子妃,大夫人来了。”

      大夫人,楚国公府主母赵氏,李妩的婆母。

      说起赵氏,早些年李妩家还未失势,赵氏见着李妩那叫一个热络,几乎见一次夸一次,诸如“李小娘子聪颖灵慧,难怪能得皇后娘娘青眼相待”、“李小娘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谁能娶到她真有福气”此类的话不胜枚举,直将李妩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后来皇后母子失势,李妩父亲作为太子太傅,也跟着遭殃,那段日子落魄潦倒,谁都赶着踩上一脚,好与那会儿风头正盛的丽妃母子示好——

      赵氏也不例外,邀着一干王公夫人巴巴进宫与丽妃献媚,还盼着自己的宝贝独子楚明诚,能与丽妃侄女结个姻亲。

      偏偏楚明诚看上了李妩,非卿不娶。
      一通以命相逼后,赵氏捏着鼻子,让李妩进了楚国公府的门。

      大抵天底下的婆媳,都逃不过相看两厌这一遭。

      从前连太子都配得的李小娘子,现如今于赵氏而言,就如帐子上的蚊子血,无比碍眼。

      而赵氏对李妩的厌恶,在李妩入府三年无所出,且不许楚明诚纳妾收通房之时,达到了鼎峰。

      这等善妒的恶媳妇,简直是要断她国公府的香火!

      三年以来,婆媳俩宛若仇敌,不知斗了多少法。

      不过自上次中秋宴,赵氏塞了个丫鬟到楚明诚床上,李妩自请和离,楚明诚气的与赵氏大吵一架,赵氏也收敛些——
      起码这小半年,再没找过李妩的麻烦。

      不过现在,这份平静突然被打破。

      赵氏的突然登门,叫栖梧院上下都警惕起来。

      “世子爷这会子还在衙厅当值……”素筝拧着眉头,望着榻边冰肌莹彻的清艳美人,低声道:“主子,可需派人去给世子爷报个信,以备无患?”

      “不必了。”一袭素雅袄裙的李妩坐直身子,纤纤玉指捉着一颗羊脂白玉镂空雕四合如意扣,将原本虚敞开的衣领不紧不慢地系上。

      那张莹白细腻的脸庞神情冷淡,嗓音也如她这个人般,山涧溪流般泠泠清透:“世子在朝堂奔前程,哪能总拿后院这些污糟事去烦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她此番又要作甚……”

      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外头恰好响起奴仆的请安声:“大夫人万福。”

      李妩以眼神示意素筝和音书,两婢会意,简单收拾好案几,便垂首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出门相迎。

      才走到门边,便见一袭华美诰命服的赵氏板着张脸,风风火火地走来。

      李妩见着她这身庄重装扮愣了一愣,而后敛眸,规矩行礼:“媳妇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

      话音未息,一声冷哼传来:“请安?呵,你倒是让我安呐!”

      劈头盖脸第一句就这般不客气,倒是少见。

      李妩长睫低垂:“还未至午时,母亲何来这样大的肝火?音书,叫厨房炖一盅百合枇杷雪梨汤,炖好后抓紧送来,给夫人祛燥养肝。”

      音书连忙应着,屈膝退下。

      赵氏见状,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胸口愈发闷堵,这个李妩一贯装的乖巧温驯,倒显得自己多么无理取闹般。

      她刚想骂上两句,身后嬷嬷附耳提醒:“夫人,莫忘了正事。”

      赵氏只好压下火气,睇着那抹清雅窈窕的身影,嗓音沉沉:“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说罢,便将这栖梧院当做她的春蔼堂一般,大步入内,自顾自在榻边坐下。

      李妩不动声色跟上前,素筝搬来一张月牙凳供她坐下。

      待婢女上了茶水糕点,李妩恭敬出声:“这大冷天里,母亲特地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赵氏没答,只笔挺着腰杆子,冷脸扫了圈屋内婢子:“你们先退下。”

      年过四十的妇人保养得当,又身着诰命服,越发显出一品国公夫人的威严。

      只这份威严能唬住旁人,却唬不住自小出入后宫,被从前的许皇后、如今的许太后视若亲女的李妩。

      她淡淡朝素筝点了下头,素筝这才带着丫鬟们退下。

      没了外人,赵氏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妩,语气不善:“你到底什么意思?自陛下登基,你就称病在家,宫里大宴小宴不去就罢了,现在连每月十五三十命妇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你也不去。太后娘娘从前待你不薄,你却不恭不敬,毫无良心,你、你……你这人简直是个白眼狼!我家诚儿也是瞎了眼,竟寻了你这么个不孝不悌的媳妇进我家门……”

      毫无客气可言的骂声尽数入耳,李妩抚着膝上裙衫的褶皱,恍然意识到,今日正是十五,四品以上官眷入宫请安的日子。

      既如此,她大概猜到赵氏为何这般恼怒,连诰命服都没换就杀到她的院子。

      待上头之人骂舒坦了,李妩才抬眼问:“今日入宫,太后责斥母亲了?”

      赵氏一噎,对上那双清澈如冰雪的眸子,火气莫名冷却几分,嗓门也小了:“那倒没有,太后温和宽容,从不轻易斥责旁人。”

      李妩嗯了声,又问:“那是其他夫人说了不中听的?”

      这一问,霎时勾起赵氏今早的不愉回忆,脸色唰得又沉了下来:“还不都怪你!你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妃,我不指望你给诚儿生个一儿半女,也不指你与旁人家媳妇一样左右逢源,替诚儿活泛关系,我只求你别拖他后腿,起码礼数周全,莫叫旁人笑话我们楚国公府没规没矩,不敬皇室!”

      闻言,李妩沉默许久,才看向赵氏:“母亲,不是我不敬皇家,只是过往之事,您也清楚……”

      上好的檀香自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赵氏揪着帕子,一张脸沉得能挤出水来。

      李妩的过往,满长安谁能不知?

      作为李太傅的嫡女,李妩与太子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她十岁时,皇后就在家宴上说过,待李妩及笄,就将她聘入东宫。

      虽是一句笑语,但众人心知肚明,李家小娘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何况待小儿女长大后,太子待李小娘子那份珍视,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谁知这桩原本可传为佳话的姻缘,却因内宫争斗,化作泡影——
      皇后被打入冷宫,太子被废,贬去偏远苦寒的北庭。

      太子离开长安的那一日,正是李妩及笄的日子。
      她已成人,却再无法做他的太子妃。

      再之后,李妩嫁到了楚国公府。

      一想到当今圣上,赵氏再看李妩,简直看灾星般——
      抢了皇帝曾经的“未婚妻”,她儿子的前途还有指望吗?

      “母亲,依照当下情况,我还是称病在家,避嫌为好。”

      清灵的嗓音将赵氏思绪拉回,她看着眼前花一般的女子,横眉冷竖:“那你打算避多久?这都称病半年了,你当外人都是傻子,那么好糊弄?”

      李妩被问住,一时也沉默下来。

      她也清楚,称病这个理由太糊弄,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不进宫。

      “今日太后都问起你,说你病了这般久,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赵氏语气透着讥诮:“你没良心,太后却心慈,还惦记你。”

      想到温良慈蔼的许太后,李妩捏了捏手指,强压下心底愧疚引起的泪意,轻声应道:“是,太后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

      赵氏听得她夸太后,浑身有种说不出的不得劲,稍定心神,她冷着脸:“再过半月就是除夕宫宴,那可是一年到头最隆重的大宴,我不管你要病多久,那日你必须随我一同入宫!”

      除夕宫宴?
      李妩微怔,柳眉蹙起:“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赵氏打断她:“从前的事都过去多久了,我看太后早就不计较了,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才缩头缩脑。难道你进宫给太后请个安,磕个头,她会吃了你不成?”

      李妩抿唇不语,脑海中浮现一双幽深的、灼热的、仿佛要将她生吃活剥的幽深黑眸。

      太后不计较,不代表那人不计较。

      犹记上巳节那日,她与夫君去曲江踏青,正嬉戏着,她看到高楼之上那抹静静伫立的月白色身影。

      那人站在不胜寒的高处,睥睨世间,睥睨着她,如窥蝼蚁。

      只那么淡淡一眼,就叫她遍体生寒。
      当夜她就起了高烧,小病半月,楚明诚还以为她是被曲江池畔的风吹病了,殊不知她做了整宿噩梦,惊惶过度而病倒。

      思绪回笼,不等李妩再次推辞,赵氏就站起身,不容拒绝地瞪着她:“你要知道,诚儿为了娶你,已耽误了几年前程。现如今他好不容易进了户部,觅得个好差,若是又因你而误了高升,你还有脸待在我楚家,继续做这个世子妃?”

      这话如一根毒针扎进李妩心口。

      她可以不在乎赵氏的恶言恶语,却不能不在乎楚明诚。

      毕竟,她已欠他许多。

      正午暖阳一照,积雪泛着盈盈光芒,两三只灰色雀鸟在光秃秃的枝桠上蹦来跳去。

      送走赵氏后,李妩就坐在榻边出神,前尘往事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李家小娘子短暂的前半生,以太子裴青玄被废为分水岭。前十五年无忧无虑、顺风顺水,之后这三年……

      楚明诚待她一往情深,万分爱重,俩人赌书泼茶,琴瑟和鸣,抛去爱挑刺的婆母的不谈,小日子还算舒心。

      只是半月之后的除夕宫宴……
      那样盛大隆重的场合,新帝定然是在的。

      想到上巳节那一瞥,李妩心口不禁发紧。

      她不想见他。

      哪怕宫宴盛大,他或许压根注意不到她,她内心就是说不出的抗拒。

      也许,真的是她问心有愧。

      不知枯坐了多久,外头响起丫鬟欢喜的禀报声:“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李妩如梦初醒,再看窗外,天色已然黯淡。

      “知道了。”她淡淡应着,边从榻边起身,边定心想着,赴宴就赴宴吧,如今他为君主,她为臣妻,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便是相见,又能如何?

      心下拿定主意,李妩眉眼间的凝重消散,走向门外迎接她的郎婿。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希望阿妩与阿玄陪大家过一个温(狗)馨(血)的冬天。
    文案排雷,再贴一遍——
    1、He,臣妻+狗血玛丽苏+强取豪夺【高亮】
    2、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男黑化,女利己
    3、女非男c,男主就女主一人,正宫皇后
    4、欢迎合理讨论,请勿脑补剧情,勿要吵架
    -
    预收《夺娇》文案如下——
    长安贵女沈玉娇,明丽端庄,貌婉心娴,与河东裴瑕订下婚约。
    一朝突变,父兄入狱,满门流放。
    祸不延外嫁女,沈夫人给河东裴氏写信,盼能履行两家婚约,迎娶玉娇。
    直到流放当日,始终未见裴氏一人。
    沈玉娇搀着母亲,一脸平静:“别等了,罪臣之女,哪还配得上裴氏宗子?”
    才将转身,身后马蹄声起。
    锦袍玉带的世家公子翻身下马,一路风尘也掩不住他眉眼如玉,光风霁月。
    迎着沈玉娇惊愕目光,那双幽邃黑眸的主人抬袖行礼:“河东裴瑕,来接吾妇归家。”
    *
    婚后俩人相敬如冰,一次意外,沈玉娇踏上流亡之路。
    逃至金陵地盘,恰遇地痞分赃。
    就在她思考着,是以命相搏,宁死不屈,还是跪地求饶,能屈能伸。
    地痞头子谢无陵挑起她的脸,桃花眼里噙着浅笑:“小娘子生的不错,给老子当媳妇如何?”
    **
    河东裴瑕,如玉君子,心怀家国,不问风月。
    当初不顾众人反对迎娶罪女沈玉娇,只因君子之道,重信守诺。
    他以为给她名分与子嗣,已是仁至义尽。
    直到她险些被其他男人夺走,他才知情字不堪解,风月难自持。
    *
    遇到沈玉娇前,谢无陵只想窝在金陵城,老婆孩子热坑头。
    遇上沈玉娇后,他才知想要抱得美人归,当个地痞可不够。
    小媳妇被带走时,他冒雨追了百里地,才将亲手绣的红盖头塞到她怀里。
    他鼻青脸肿朝她笑:“放心,我一定把你抢回来。”
    后来,从金陵到长安,从小小地痞到朝堂重臣。
    谢无陵终其一生,只为给沈玉娇戴上红盖头,叫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
    **
    两个男人互相夺妻,女非男都c
    狗血、玛丽苏、雄竞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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