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对月明》她的猫、

4、孤独的意义

　　朗月不喜欢东辰，不喜欢东辰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喜欢东辰高高的围墙，不喜欢东辰的云顶书院，不喜欢东辰怪怪的着装。

　　这里没有阿娘和阿爸，没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狂奔的骏马，没有篝火，没有弯刀，没有属于生命的气息。

　　高大的城墙建筑和规则制度禁锢住了她的天性。
　　朗月在东辰唯一喜欢的事情就是翻墙去书院不远处的瀑布前，躺在草丛里，看潺潺流水与夕阳西下。她可以逃一整天的课，有时候还会在那里睡一整晚，前所未有的孤独给她一种归属感。

　　“东辰真讨厌。”朗月啐了一口，用力踢着路边的散落的石子。
　　她一脚踢过去，草丛里传出一阵闷哼。

　　朗月听觉极其敏锐，察觉到了这微不可闻的哼声，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过去，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身影倚靠在树旁，长长的野草把他遮挡的密不透风。

　　直至朗月看到他，他都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自顾自的摸着腿上的大狸猫，似乎刚才石子并没有砸到他。

　　“离远点，不要砸到猫猫。”他面无表情地撇了朗月一眼。
　　在他回过神之后，他突然抬头，对着要踏步回走的朗月说:“你是北域人。”

　　朗月打量着他那双无光的金色瞳孔，她并不觉得这个人奇怪，反而觉得他很有趣，“你也是北域人。”

　　每次朗月逃课时都会看到这个人，她发现这个人没有任何太多的情绪流动，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麻木的地步，在零零散散的对话中，她知道了这个人叫康尔库，在战争中，一个北域的士兵□□了东辰的一个少女诞下的孩子。

　　出于母性的本能，她的母亲不顾反对生下了他，但是后来，邻里的人都指着他和他母亲说三道四，同龄小孩都欺负他，对他拳脚相向，骂他野杂种。

　　“后来啊，后来就好了，那年闹了饥荒，那个女人死了。”他平淡地说出，面带微笑，抚摸着猫的毛，“再后来，北域的人又来了，他们烧杀抢掠，如当年一般□□了很多少女。”

　　康尔库当时剥下了一个死了的北域士兵的衣服，带上了弯刀，把那些偷跑的邻里和被□□的少女全部杀死了。那时他十一岁

　　后来，他一路向东流浪，流浪了六年。

　　朗月不能切身体会他的感情，他从小便在阿娘和阿爸的呵护与引导下长大，虽然阿爸曾留下了一把刀，把她扔在了狼群里，但是后来她从阿娘那里得知，其实阿爸一直在后面看着她。

　　在提到北域的时候，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对于阿爸所说的其他国家一概是敌视态度。

　　在听康尔库说完他的经历后，她所坚信的北域的民族优越有些崩塌，心底产生出的愧疚感久久不能平息。

　　“我很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和一群卑劣的人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对错。”

　　朗月后来在郊区再也没看到过康尔库，或许他又去流浪了吧。
　　寂寞如他，可能有时候也需要被人聆听，幸好还有大狸猫陪着他。

　　在那之后，朗月偶尔会去书院，她在思考，是不是缓解孤独的最好方式是习惯与接受，但她不想像康尔库那样变得麻木不仁。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学究在上面自顾自地念着，下面的学生也都自顾自的玩着。

　　虽然说“严师出高徒”，但是这些王公贵族子弟谁敢弄啊，整不好还会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抱着欺软怕硬的心态，想拿朗月杀鸡儆猴的讲师，无不被朗月的拳头吓破了胆子，高呼:“小小年纪便如此，孺子不可教也！”

　　萧瑾妍看着讲师手足无措、面色通红的样子，反观一旁的朗月却波澜不惊、镇定自若，愈发觉得好笑。好像上学堂也不是多么刻板的事情啊。

　　嘴上读着满书的“之乎者也”，萧瑾妍的心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到朗月的身上，她仿佛是这个一成不变的制度体系下的那个变数。

　　她喜欢这种变数，着迷于这种变数，那仿佛是黑夜中的一束光，不可预期。

　　萧瑾妍又多了一个可以思考的问题，多了一个快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