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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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萼山迎来了春天里的第一场春雨，不过半个时辰，便雨过天晴，天边远远的架起了彩虹。
就算是这样的天气，奉天馆里依然愁云惨淡，就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允朵，都乖乖的噤声站在允一身后。
他们的大师兄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允一和允朵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上个月末，师兄安排他们先回来奉天馆，准备一些图南历劫需要的东西，他们也没看出来什么异常，只是师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时刻盯着小世界的结界，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通知他。
直到前几天，奉师派出去一直暗中跟着大师兄的人，才回来禀报，大师兄不见踪影，连同行的图南和高僧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老者和两个年轻的女子，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江都城，看起来落寞不已。
“眼看着他的劫数就要到了，这下可怎办。”奉师扶额皱眉，连连叹气。
他曾经为白易宸算过两卦，两次的结果都是大凶。第一次是白易宸独自一人去往海外，最后只剩下半条命回来。
第二次则是一个月后，卦象凶险，像是有殒命之兆。原本派出的人，准备在这个时间提醒白易宸，师傅提前召他回馆，却没想到人直接失踪了，连奉师和莲清都找不到他，就像是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
几位师傅在馆里急得挠头，担心是不是时间算错了，白易宸已经遭遇不测，又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爱徒陷入了什么他们无法想象的险境之中。
他们焦灼不已，于是派出允一和允朵两个馆内大将，沿着白易宸一行人可能去过的地方，沿路寻找起来，与此同时，他们几位不能离开宛萼山的师傅，也开始关注小世界的动态。
***
白易宸确是陷入了险境，只是这个险境是他自己造成的。
图南消失的第二天，白易宸将身边所有能够压制情绪，控制心绪的东西全部扔掉，开始在将都城内买醉。
他不分昼夜的喝酒，听戏，看话本，体验着鲜活的人间情感。
没有了药物的束缚，也没有了失魂之症的控制，七情六欲在他的体内被无数倍的放大，那些曾经被自己疯狂压制下去的情感，此刻报复般的在他的体内蔓延，生长，直到将他彻底的击垮。
向来不喜欢失去控制感觉的白易宸，一头冲进了卧珑居，他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戏子搔首弄姿，可戏子们的脸却变成了图南的脸，他一个站不稳，从高台上掉了下去，一个“图南”掐着嗓子问他‘你从哪里来’，他伸出手，有点颤抖的想要抓住对面的人，可对面的人却低笑着跑开，他的眼睛跟着跑开的人的背影，却又无比失望的确定，这个人不是图南。
“来来来，又是一个状元……”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易宸抬眼望去，觥筹交错间，他看不清人的长相，只看到有不少人围着她，他着急起身，踉跄的朝那里走去，中间不知道谁推了不远处的人一把，白易宸瞬间眼红，推搡着四周，想要朝那个人身边跑去。
可是这条路没有尽头，每个人都像是一块拦路石，不停的阻挡着他。
白易宸只好见一个打一个，拳拳见肉，招招见血。
他打红了眼，意识逐渐恢复起来，满地的狼藉，周围的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么多双眼睛里，没有一双有半分那人的神色。
白易宸走出热闹的集市，躺在寂静无人的湖边，眼神麻木的盯着天空，脸上青紫一片.
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破了多少戒。
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自己想明白了师傅青崆的选择，可是他又否定自己，自己并配不上那般纯粹的爱。
图南的经历他不敢想象，九世不得善终，那是多少人不敢想象的时间，而在那漫长的时间里，她时刻的遭受着无人知晓的煎熬。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二八年华，需要人保护的孩子而已。
白易宸的心里空荡荡的，他以为自己不会哭，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图南死了，他也不知道玄一是否成功归来。其他的人都离开了江都城，就好像把自己和她的最后一丝关系也斩的干干净净。
白易宸握紧手里和图南一样的花，听着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问自己：“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不能。
白易宸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浑浑噩噩的活着。
清醒时，他给图南建立一座空坟。
疯癫时他去找玉蝶。
杀了玉蝶，将她的尸首埋在空坟的附近，潦草又敷衍。
清醒时，他给空坟摆好她爱吃的点心。
疯癫时，他抱着和尚的骨灰，也埋在空坟的附近。
他想，就让这些对不起她的人全部给她陪葬。
可是，细细想来，自己也对不起她，还有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崇吾。到现在，他都不敢细想，图南在死的时候，到底是不是把崇吾当做了自己。
她这般厌恶这个世界，一心想要解脱，必然也不会爱自己吧。
***
魏玉书找到白易宸的时候，白易宸像是一个落魄的乞丐，衣衫褴褛，只是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身上的还带着呛死人的酒气。
最近江都城怪事频发，广济寺内僧人频频失踪，向来香火旺盛的广济寺为此紧闭寺门，对外宣称是寺内要为之前死去的僧人们超度，需要清静几日。
卧珑居也生意日渐清冷，店里的头牌也是莫名失踪，很多之前趋之若鹜的达官显贵们突然间对其闭口不谈，甚至有些避而远之。
魏玉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白易宸。
派出去的暗卫曾回报，图南消失，其随行人员全部离开江都城，只有白易宸一人留在这江都城内，疯疯癫癫靠饮酒度日。
白易宸行踪不定，身法高超，一般人根本无法找到他，就连他自己，也是花了将近半月有余才靠着一丝蛛丝马迹，抱着试探的心思，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印象中清风朗月的道长，如今脸色苍白，躺在一座空坟旁边，形削骨瘦，已经没了半分人样。
记忆中吃醋的滑稽模样还在魏玉书的脑海里清晰的浮现着，再看对方如今这副模样，他用头发丝想，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情之一字，慧极必伤啊。
还好他的心里只有钱。
在夜色最深的时候，魏玉书派几个人将饮酒过多，昏死在坟旁的白易宸捆好，打包带回了府里，毕竟是图南的朋友，自己也不好放任不管，况且这人这般厉害，说不定，以后还有自己用得到的地方。
抱着商人一本万利的心思，魏玉书就这样，十分难得的做了一回好人？
白易宸这次不知道喝了多少，一直陷入沉睡，迟迟不肯醒来。
魏玉书实在无奈，在试探了第十八次床上的人还有喘息之后，他叫来了自己的暗卫，安排对方去打听关于图南一行人的行踪，事无巨细，全部要求上报。
派出去的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回来，禀报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可魏玉书还是将他们串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眉头紧锁，像是被困在梦魇里的人，冷冷道：“去打几盆冷水来，要冰凉刺骨，一盆下去就能把人冻醒的那种。”
白易宸被水泼醒，四肢却被困的结实，正准备发怒，就听到自己向来讨厌的声音正在说话，听那口气，似乎还有点不屑。
“那容府的小子，在百日宴上被诊出眼疾，这事整个江都城的人都知道，为此，这小子不单从未参与过春闱，更是没参与过城内的任何盛事，可如今倒是奇了怪了，十几年来治不好的绝症，居然好了？”魏玉书一边抿着茶，一边看着白易宸的神色。
白易宸从最初的挣扎逐渐平静下来，他还记得最后的那段时间，图南的视力似乎出现了问题，可是他不确定，也不敢问，只当是使用还魂珠的副作用，可如今听起来竟还有这一番缘由。
图南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她为了玄一的事情尽心尽力，最后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他想，她一定是不爱自己的，不然又怎么会将自己推的远远的，甚至分不出来在她身边的人是崇吾。
他低笑着，满脸的自嘲。
魏玉书看他不再挣扎，便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同时继续说着：“容老夫人的病也好了，简直像是被人在一夜之间换了命，如今看起来光彩熠熠，像是还能再活个一百年，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医术如此了得。”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神医鬼术，不过都是交换，而只要是交换，就要付出代价。
白易宸抬手，突然间冷冷的笑了。
原来图南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她将自己的心换出来给他解决失魂之症，将自己的眼睛换给容与，解决容老夫人的烦恼，又将容老夫人的病全部引导自己的体内，又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玄一。
她明明是这世间的邪祟之最，却不断的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他现在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恨还是爱，恨她的不辞而别，还是爱她的纯粹与残忍。
魏玉书看着白易宸似疯似魔的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床上的人瞪着一双眼睛，似乎要发飙。
魏玉书赶紧着补：“但深情的人才是最难得的，你说你与其在这自暴自弃，倒不如去解决问题，你若是不爽，谁惹了你，你就去报复回来，花费什么的好说，我们也算朋友一场，我自当是竭尽全力帮你。”
一旁的魏玉书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白易宸已经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崇吾说过，图南的下一世必然顺风顺水，享受无尽的福祉。
以他现在的能力虽不能击杀崇吾，可是却足够他等待图南的重生，况且现在还不清楚玄一的情况，他到底回来没有。
种种思绪在他脑子里萦绕。
魏玉书看着床上的人，摇了摇头。
还是什么都别说了，他不会听的。
修道之人之所以能修得道心，正是因为其心坚毅，强大者可以说是无坚不摧，又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劝说得动的。
魏玉书退出房门，带着凉意的夜风吹起他的衣摆。
他听见里面的人低语：“不过是一个等，即便是等上她千年万年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失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