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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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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零几日后,当厉炎廷重伤初愈醒来,睁开仍布有血丝的双眼后,第一时间是缓缓转动眼眸寻找白清清的身影。
却发现此时正值深夜,他殿中唯有一支烛火摇曳,昏暗的环境中,并没有那一抹白色衣裙。
闭目调息了片刻,便听得沙哑的嗓音开口道:“来人。”
门外立刻推门进来了青牙,看到自家魔尊终于醒来,面上难掩激动的神色,三步并两步便来到了床前,抱拳单膝跪地:“魔尊,您终于醒了!”
“白清清呢?”厉炎廷的声音仍然沙哑。
“清清姑娘… 哦不,魔后她应该已是睡下了。”
厉炎廷抬起一只手缓缓落至眉心处,捏了捏眉头,手臂传来明显的僵硬感。
“本尊昏迷了多久?”
“回魔尊,一载有余。”
一载有余…厉炎廷又加重手上力道,按了按眉间。
虽已转醒,但毕竟是重伤之后,他仍然难掩疲累。
厉炎廷坐起身来,左右转动了下脖颈,双手落于分开而坐的双腿上,只着了一身内里穿的白色素衣,再不似从前总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一年间,白清清如何?”
“呃…魔后,魔后她……”青牙本不想告诉魔尊真相,省得惹大病初愈的他平白伤心。
但到了要编瞎话的时候,他的这张笨嘴便什么话都蹦不出来了。
厉炎廷一眼看破他有事隐瞒,沉声道:“有话直说。”
原本已经站起身的青牙闻言又是一跪,抱拳于脸前,一股脑全交代了:“魔后她在您昏迷期间逃跑了三百二十一次。”
“……”
沉默半晌,厉炎廷道:“传她前来。”
他的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是愤怒还是哀伤。
那厢白清清睡的正香,被派来的魔卫急急叫醒,本有一腔起床火要冲着那魔卫发泄,却被他那一句“魔尊醒了”硬生生定住了身形。
她坐在床上发怔了好一会儿,来接受这个事实:什么?厉炎廷已经醒了?可她还有一百多种逃跑计划没实施呢!
听到他醒了的这个消息,白清清就跟听到了自己死了一样……
晴天霹雳,委实晴天霹雳。
将白清清的睡意与起床火全都一扫而空。
身上不由得打了一激灵,白清清揉了揉眼,披了个外衣便随魔卫出了房门。
不消几步,便来到了厉炎廷的寝殿前。厉炎廷此前故意将他们二人的寝殿设的极近。
白清清在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推门走进去。
寝殿内只有厉炎廷和青牙二人,烛火摇曳,厉炎廷坐在昏暗的光旁,身侧床榻上被打出了一片阴影。
“魔尊,魔后已带到。”那名小魔卫禀告过后便退出了殿中,关上寝殿的门,随其他魔卫一齐立在门外。
白清清小步移到厉炎廷榻前,心里正万般纠结该做怎样的开场白。
见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厉炎廷直勾勾盯着白清清的脸,白清清却觉得这眼神像刀似的快要戳穿她。
厉炎廷多希望她能一下扑上来,说一句“你终于醒了”,最好,还能再加一句“我想你了”。
但是眼前人却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自己在病榻上也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此刻柔弱素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厉炎廷嘴角扯起难以察觉的一抹苦笑。
他本以为,那日在幽冥池旁不小心亲了她时,她脸上泛起的大片红晕,是也对他一见钟情的标志。
他以为带她回魔宫后她的种种疏远,只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或者是内心尚未感到安全的表现。
所以他耐心,他等,他纵容她的一切,直到她可以卸下心防的那一天。
风流如他,曾已采过多少朵娇花,对白清清却从不用强。
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便顺她的意。
虽然有无数次想把身边人压倒在床榻的想法,但他从未这样做过。
他想等到白清清愿意的那一天,再风风光光的娶她为魔后,让她伴于自己床侧。
此后余生,也都只要她一人伴于床侧。
他尽力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当然…除了离开紫杀宫。
但他以为她对他是有情的,便觉得这点要求,她不会太过介意。
毕竟俗话都说,有情人,不是只求长厢厮守吗?
但此时,他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他在昏迷中几番梦到白清清,在幽冥树下红叶纷飞他们二人初遇的场景,他笑看她往暗池中投各种物件儿的场景,还有他陪她在魔宫中放纸鸢的场景……
当时看她的明艳笑容,觉得世间没有任何一朵花比得过她盛放的笑颜。
但自己放在心尖上千百回惦念的人,竟是在他昏迷时,日日想着逃跑么?
越想厉炎廷的苦意越深,他终于用更显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本尊为你想赏月的一时之念,便破我魔界的上古结界,纵使折我万年寿元也甘愿。
你倒好,在我重伤之时成日想着出逃,未曾有半分将本尊放在心上,是吗?”
而后停顿半晌,又一字一顿地问了句:“你,就那么想逃?”
白清清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看不清厉炎廷的表情。但从她的经验来判断,厉炎廷此刻应该是生气了。
她在情爱之事上脑子并不那么灵光,就比如此时,她丝毫未察觉到厉炎廷语气里的苦涩,反倒是满脑子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个大魔头的怒火给压下去。
惜命如她,怎能放任这怒火一直烧下去?若是真将她这条兔子命也烧了,那她的三界畅游梦可就真玩完了。
于是白清清眼观鼻,鼻观心,开始了头脑风暴。片刻后,一计陡然升于心间。
只见她从眼中憋出几滴眼泪,啪嗒嗒地顺着脸颊掉到了玉石地面上,啪啪几声轻响在此时安静的殿内也显得尤为明显。
厉炎廷心中一颤。
接着白清清红着眼睛软着声音道:
“我不是想逃,也不是未曾将你放在心上。”
“只是......只是我听说凡间祁连山脉的一处断崖上,有株天地孕育十万年长出的灵草,能治百病,医百伤,所以......所以我才想去为你取来......”
白清清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的厉炎廷已经心疼出血,眼光骤然变得柔和至极,竟隐隐泛了泪光。
而白清清自己说完这番话,是很想吐的。但她平时看的那些各种人间的话本子上,当女子想让男子心软时,用的皆是这番套路。
她是没什么别的一技之长,但话本子这方面,看得多了,用起来便也炉火纯青。
厉炎廷倏尔起身,一把将白清清搂到了怀里,紧紧抱于胸前。
面上表情逐渐变得隐痛,心里开始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行进行无尽的自责。
隐痛下,还有心底里难抑的欣喜。
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
立在一旁的青牙张张嘴想说话,他想说白清清逃走的时候那大包小包好几个包袱的模样,哪像是去凡界取仙草的......
去取仙草的话还用收拾金银细软、文玩珍宝吗?光是宫中的夜明珠,就被她装走了整整两包袱。
但看自家魔尊此时紧闭双目、心疼万分的模样,想是旁人说再多他都听不进去,青牙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将那些话又全数咽了下去。
可叹他家魔尊从前,风流肆意好不快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向来只有各界女子们为他伤心的份儿,哪见过他为一个女子这般心痛的模样?
怎么偏偏在这个兔子精身上认了栽,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将他哄的晕头转向。
此时厉炎廷怀里的白清清长长呼了口气,心中想着逃跑道路千万条,自身安全第一条。
她不是想欺骗厉炎廷的感情,只是厉炎廷对她偏执且极端,若是真的惹恼了他,她确信他是得不到就毁掉的那一类。
她在必要时候演演戏,也是她的权宜自保之计。
此次风波过后,白清清痛定思痛,总结了自己逃跑三百余次也未曾成功的原因,根本原因就是——
她的灵力太过低下。自己太菜,怪不得别人。
于是白清清下定决心不能再莽撞地逃跑,否则逃跑多少次也是一样的下场。
见这次演戏有用,她便决定曲线救国,一边稳住厉炎廷,一边想办法提升自己的灵力,自己多几分实力,才能在逃跑多有几分胜算。
厉炎廷在此事后对白清清更为宠溺了,听到白清清想提升灵力,未曾多想,为她搜罗来了各类法宝法器、灵丹古籍助她修炼。
他们二人本源不同,不然就是渡给她几万年修为也无妨。
在一个明月夜,月光洒在早已没了各殿房顶的紫杀宫中,倒也显得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在被银光铺满的院中,厉炎廷从背后圈住白清清,轻声问道:“清清,你我成亲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