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重雕天神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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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长”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现在却如同一个三岁小儿般，哭哭闹闹，不成样子。如今见了元日，才拭去眼泪：“元师傅，您看看这还有没有救？”
元日闻声，几步上前，将那红布一扯。
本还咕咕囔囔的朝无傻了眼，木雕刻得极细致，刻得是一人双手握一折柳，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左脚踩在一金石上，右脚似被绸缎围绕着，身着素衣，只有胸前衣袖处雕刻了了，刻的是桃花折柳飞鹊，颈上……颈上缠一枷锁。看到这里，朝无惊心胆战。
换作谁看见自己木雕的脖子上套一枷锁，都会心悸好嘛！
更离谱的是，这天神木雕脸用一白纱遮住，隐隐约约间，朝无却分明看见自己那张脸，那双柳叶眼下，红色液体从眼睛流到那柳叶唇上，不断湍湍留着，湿了白纱，触目惊心得很。
换作谁看见自己木雕正流着血泪，都会晕死好嘛！
朝无下得话都说不出来，元日将罩面白纱撤掉，扬在空中，众人见了木雕本面，纷纷惊叹。
叹的是那天神像雕刻技艺精湛；叹得是那天神仙气凛然，美若天仙；叹得是那血泪潺潺，那抹嘴角染上血，透着红，还微微笑着，让人心慌。
“怎么会这样？”元日退了两步，握住了僵在一旁的朝无的手腕，像安抚一般。
朝无已经顾不得去想元日这安抚的意味了，是怕他害怕，还是说……
看见自己的木雕这样……
朝无只觉自己眼前空白一片，什么也来不及思索。
元日担忧地望着眼前人，观长说的每句话他都没听进去。
“闭眼，恩人。”
朝无的世界仿佛一片寂静，只听这一句话，他便足以安心，仿佛听见若干年前，那人对他说的一句话：
“闭眼，师尊。”
沉稳淡漠的声音还在朝无脑子里回荡着，一双凉得出奇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眼睛生理反应地合上了。
他仿佛又能听见，刀刻木头的声音，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元日安抚的一句话。
“别怕，恩人，有我在。”
朝无眼角不知何时挤出眼泪，他想起了。
他怕这样带着笑的泪。
像母亲冤死前勾起的嘴角，淌过一滴血泪，轻声道：“朝朝，娘要走了。”
像母亲拖着残废的身子，也要到三界观去拜一拜。
“愿吾儿，心怜万物，万物怜他。”
朝无心如刀割，前几百年的一幕幕仿佛走马灯流转出现。
不是他要死了，是他疼，心疼，处处疼。
他突然感觉这辈子活得如此不自在。
他的手被人牵着，眼睛却迟迟不肯睁开。
似乎一个轮回，他仿佛又回到了久违的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有母亲，有暮元，有柳树，有桃花，又飞鹊。
面前一片温烫，是人的胸膛。
他破涕为笑，睁开眼还想喊一声“暮元”，可这人是元日。
他永远也只是元日，暮元、母亲、那段日子，早已留在了不可触碰的过去。
“恩人，你怕了。”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我怎么会怕，万人追杀我，我都不曾畏惧过。”朝无开玩笑掩饰着。
“嗯。”
朝无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暮元，好像是一个警钟，过去已不复回。
他抬眼张望，本围着的人群早已散了，那木雕的眼睛被剜下，木头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冷笑，他是心怜万物了，万物有怜过他吗？
“所以这木雕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瘆人？”朝无背着元日，快速地用衣角擦掉眼泪。
元日的声音在朝无背后响起：“这木头里有人放了血虫，多半是死在里面了……我雕的时候刚好没发现，吓着你了。”
朝无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会吓到？”
“天神好像和你长得一样。”
朝无一愣，他本就带着原貌下凡，心里也用天神的眼光去看一切，看见天神像也不会惊叹与自己相像。他敷衍道：“没发现，真的吗？”多半会露馅，元日的话已经带着猜疑了，“好像”这个词用在这木雕和朝无身上确实不太严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木雕是照着朝无刻的。
朝无心底安抚着自己，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当天神，鬼知道这梦托的这么真，就差把真?天神请过来游街了好嘛！
“我只是我，”朝无不仅在告诉元日，也在安抚自己，他想隔绝以前，之前的回忆他不想再回忆起，会又像刚才一样心疼吗，这不好说，“这么久了，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我叫无元，”朝无心血来潮，“不是没有缘分。”是没有暮元，也没有缘分。
“没有的无，元日的元。”
他不能对着元日讲出“暮元”这个名字，那个人早已活在了他的心中，连同以前。
元日同寻常一样，笑了笑：“好。恩人，最近可要麻烦你了，要同我一起重雕天神像。”
“什么报酬，你么？”朝无想起不久前的玩笑话。
“要我也不是不行，不过相比白钰，恩人可能更喜欢后者。”元日这话中还带着委屈。
“要你能成吗？”朝无一洗之前心中的压抑，开玩笑说，“我能帮你干什么？”
元日清澈的眼眸露出惊喜，果断地回道：“看，恩人是我的乐子，我时时刻刻看着你就不心烦了。”
朝无正想回绝，这理由也太离谱了吧。
元日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诱惑道：“啧，按天界条令来算，白钰不少呢。”
朝无咽了咽口水，元日这副模样与暮元如出一辙，元日真不是师承暮元吗！
“好！”朝无很快被拉上了“贼船”，“元师傅，我们第一步干什么？”
元日心满意足地说道：“我们得先休息休息。”
“？？？”朝无满脸问号，“你们雕刻大师都这么随便吗？还有几周就举行游街仪式了啊喂，真的不急吗？”
元日没忍住笑出了声：“噗。我是谁啊，我是元师傅诶，我都不怕，倒是你在怕什么？你又不是天神。”
朝无渐渐相信元日不认识他了，出声敷衍着：“误期要扣白钰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重雕天神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