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疾》吹尽繁红

3、第 3 章

　　端午那天两人不欢而散。
　　百里宣赌气一直不联系萧益丰，因为没了工作上的联系，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真的半点萧益丰的消息也没有得到。
　　萧益丰倒没怎么生气，难听话听得多了，心脏就不如年轻时脆弱了，这点不痛快他还忍得下。
　　只是家里多事之秋，他没工夫去找百里宣。
　　萧益丰望着一滴滴往下掉的针水，回忆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百里宣就能够做出同时养几个情人这样的事？他实在想不通，就算是随手种的一棵树，养了十四年也该难以割舍，为什么他这么一个不算丑也不算笨更不算麻烦的人，就一点儿也不值得他百里宣珍惜呢？
　　记忆里，感情好得不真实的时间也不短，从十六岁到他二十一岁，整整五年，他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黏在一起，对方指甲新长出一厘米知道，对方多写了一行日记也知道。
　　真正是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但后面百里宣对他的感情就渐渐淡了，从与人暧昧到寻人出轨不过拖了一个春季，晚些开的桃花都还没落，百里宣已经换了几个男孩子亲近，甚至还找过女伴。他本不想忍，可又实在离不开百里宣，就暗暗处理百里宣亲近的人，求财的给钱利诱，求真爱的动武胁迫，总算没人在百里宣身旁长久。
　　但侦探每次寄来百里宣新欢的照片，他还是觉得刺眼，就找茬和百里宣吵，吵完就动手，打到两个人都得住院了才罢休。
　　后来百里宣变得更狡猾，把小情人藏得很好，他伤害不到半分，只凭着百里宣身上长期不变的外人的香水味推测出他的外遇对象一直没变。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那么一两次他都想找把刀剐了百里宣，再抱着他的尸体从益宣的顶楼跳下去。
　　他本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却为了百里宣疯了，再留在益宣会伤害到百里宣，只好退回萧家。
　　这些年他把时间，精力，满腹心思，满腔热忱，能给出的一切都对百里宣奉上，对萧家，对家人，实在亏欠过多。
　　他永远忘不了爷爷对他的质问。
　　他是端午的第二天凌晨四点进的家门，身上带着寒气，也带着和百里宣打架得的伤痕。
　　爷爷扶着拐杖端坐在客厅等他，灯已经灭了，老人挺直的背脊和依旧犀利的眼神令他呼吸一窒，正是他的不孝让操劳一生的爷爷必须管理萧氏，无法陪奶奶颐养天年。
　　他没脸哭，只是眼睛酸涩，极力隐忍还是红了眼眶，快步走到老人面前，伸出手想扶老人回房休息：“爷爷，不孝孙儿回来了，让益丰送您去休息吧。”
　　回答他的是沉重的两下拐杖，第一下打开他的手，第二下打在他的小腿，逼他跪下。
　　“萧益丰，你好好想想你还配不配做萧家人？”
　　“你为了个男人，不接管萧氏，我不怪你，你们年轻人要自由，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好，你要如何自由是你的事。”
　　“但你一年半载不回一次家，说要回来过端午，一家老老少少从下午开始等你，等到你奶奶怀疑你出事，心脏病发作送去了医院你也没回来，我问你，你不想要萧氏，是不是连这个家也不想要了？”
　　他咬得牙龈出血，握紧了拳:“孙儿不孝。”
　　“你是不孝！”
　　“萧家从没有过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客厅里动静实在太大，宋嫂开了灯过来劝说，见自己劝不下来，忙上楼叫了萧湛和乔如下来。
　　乔如虽对儿子也有气，可总还是心疼居多，见到这场面慌得不行：“爸，这是怎么回事？”萧湛却和老爷子一个态度：“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
　　“萧湛，你干嘛咒孩子！”乔如心疼地看着跪得笔直的儿子，闻言扭头瞪萧湛。
　　“好了。”萧隆昌下了命令，“都回去睡觉，至于你，等你奶奶醒过来再说。”
　　“爸……萧湛……”乔如看着萧隆昌和萧湛相继离去，想要拉萧益丰起来:“益丰，你快起来，地上凉。”
　　“母亲，请你离开。”
　　乔如气结:“你硬气你不会生病是不是？你奶奶还在医院，你也想进医院是不是？”
　　萧益丰不再说话，他跪是因为他有错，有愧，为此病了也是应当。
　　宋嫂劝了乔如去休息，给他准备好点心和水:“少爷，老夫人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你有孝心跪着是好的，多少也吃些东西，免得真病倒再惹老夫人伤心。”
　　“不必。”
　　宋嫂叹了口气离开，这祖孙三个，一个比一个脾气硬，过刚易折，谁能改改少爷的性子就好了。
　　这一跪就跪了两天，乔如急得一天把萧湛骂上十次，最后没办法，曲膝跪在了萧益丰旁边。
　　“阿如，你快起来！”萧湛想扶她起来，乔如挥开他的手。
　　“妈，地上凉，你快起来。”听着儿子嘶哑的声音，想到他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地熬到现在，乔如的眼泪停不下来，对着萧湛道:“你儿子不起来，我说不动你们，我陪着总可以了吧。”
　　“阿如，你不要闹，这是父亲的决定。”
　　“谁的决定也不能这么虐待我儿子，我忍得够久了，再也看不下去了。”
　　“阿如……”
　　萧益丰想了想，平静地开口:“妈，你快起来。如果你不起来，即使奶奶醒了，爷爷原谅我了，我也会继续跪下去，你陪了我一分钟，我便多跪一个小时，绝不食言。”
　　“阿如，起来吧，医生说母亲快醒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萧湛这回终于半抱半扶地让乔如站起来了，乔如哭得很凶，嘴里喃喃不止:“死孩子，死孩子，死孩子……”
　　夜里萧益丰的体力到了极限，摇晃了几下才又跪好，他咬了舌尖，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被饶恕之前倒下。凭着意志又强撑了三个小时，他的脑子开始混乱，只是无意识地保持了跪姿，随时会撑不住。
　　站在暗处观察了他很久的萧隆昌眼里有了赞赏，虽则一味感情用事，却也还剩点骨气，不至于一无是处。
　　“你奶奶醒了。跟我去看她。”
　　萧益丰听得见，但仿佛被人捆住了手脚，没法起身，僵了许久，才真的清醒，试了几回从地上起来后，一路靠宋嫂扶着，拖了无知觉的双腿跟上车。
　　“爷爷，我想接管萧氏。”
　　萧隆昌没搭理他。
　　“爷爷，我不会让您失望。”
　　萧隆昌鼻子里哼了个音出来，仍不大想理睬。
　　宋嫂笑着圆场:“少爷要是肯回来，老夫人一定高兴，什么病也好了。”
　　“就是因为他进的医院，他还有功劳了？”萧隆昌不满道。
　　宋嫂摇摇头:“老爷这话不对，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少爷的功劳是谁也抢不走的。”
　　萧益丰不好再让宋嫂和爷爷争辩，转了话题:“以后我会多陪陪奶奶，让她不再伤心。”
　　宋嫂又夸他孝顺，之后给他讲了许多奶奶的近况，一行人很快到了医院。
　　看过奶奶后，萧益丰心神放松，晕了过去，成功占到一张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