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疾》吹尽繁红

12、第 12 章

　　百里宣一觉醒来，看了眼手机，九点。昨天睡得晚，但好在让萧益丰帮着按摩了一遍，睡得沉，精神也还不错。
　　有点饿了。
　　房间里找了一遍，没有看到萧益丰，百里宣皱眉：“人呢？”想了想去书房，果然见萧益丰正在书房和海关交涉，但好像不太顺利，他一贯冷清的脸也显得愤怒。
　　“还没解决？”
　　“那边态度强硬，一定要扣着，寸步不让。”萧益丰边回答边看向电脑，“悬赏令也还没有人接。我约了孟冬，陈丽还有这批货的负责人十点开会，先讨论看看。”
　　百里宣嗤笑:“你们讨论到明年能有结果不能？你夜里不睡觉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我看你真该闲着玩了。”
　　“这事不仅是仇家报复，关键还在海关，估计益宣得罪什么人了。”百里宣说着打电话给孙巍，“孙助，益宣从Y国进口的芒果被海关扣了，这件事你负责处理，一天之内我要看到它被解决。”
　　“事成必有重谢。”
　　“行，公事没了，私事还有一件，早饭想吃什么？嗯，好，那公司见。”
　　百里宣挂了电话:“益丰，煮两份白粥，炒些清淡的小菜，煎两个土豆饼。做完放保温盒，我带去公司。”
　　“然后下午你去公司，把手上的事和孙巍交接一下，她能力强关系也广，坐你的位子正合适。”百里宣又说了一件事，“我准备把旁边的栖园买下来让孙巍先住着，以后她可能会常来家里，你不自在的话就避着点。”
　　“无聊的时候你可以出门，一周三次，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能玩得太疯，按时回家，门禁是晚上七点。”百里宣想了想又说，“需要钱告诉我。”
　　现在萧益丰手里是没有一分钱的，百里宣也不会再给他任何赚钱的机会，有经济上的控制总比没有好，多一重保障。
　　“好。”
　　百里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萧益丰，你到底在筹谋什么，这也忍得下，你的棱角和脾气真的一丝一毫也没有剩下了吗？我不信，你伪装得再怎么听话，我也依然会不断加固我送给你的牢笼。
　　只是，萧益丰的百依百顺比起安唯和孙巍给他的，让他更享受，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萧益丰愿意继续演下去，他当然不会傻到去制止。
　　文火肉，猛火粥。
　　萧益丰开了大火煮粥，不时搅一搅，另一边择了芥兰，菠菜，擦了胡萝卜丝和土豆丝，泡上木耳，银耳和海带，之后清炒了芥兰、菠菜、胡萝卜和海带，分碟装好放进保温盒；又用青红椒和麻油凉拌了双耳，同样装进保温盒；然后用鸡蛋调好土豆丝，热锅热油煎成饼，在碟子里垫上吸油纸后放上去，也装进保温盒；等粥熟了，往粥里撒了盐和白胡椒粉，滴了几滴橄榄油，装出两碗放进保温盒；最后洗了红提，黄桃和青枣装进玻璃盒。
　　保温盒和玻璃盒归拢在一个布袋里。
　　他动作不慢，百里宣收拾好，下楼来和人打了几个电话，他就已经把东西放到车里，在整理厨房。
　　“闻着很香，你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百里宣靠着墙看了他一会儿，上前抱了他一下，亲了他一口:“那我先走了，你吃完把卧室和书房打扫一下，晚些记得来公司。”
　　“好。”
　　厨房的油烟令他反胃，百里宣身上其他人留下的气味和痕迹更是，或许他有很久没吃东西了，但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只是脱力地走进浴室，靠着墙休息了半天，终于把无人时接近崩溃的脆弱神色重新修补成冷漠，他似乎从身体里又挤出一点力气，于是开始一遍遍洗澡，他没有洁癖，可就是觉得百里宣脏，连带着被百里宣触碰过的自己也不干净，很恶心。
　　洗完澡出来，他打扫完书房和卧室，用洗衣机洗了昨天的脏衣服，挂好在阳台，准备去公司。
　　也许是最后一次去公司。
　　益宣是百里宣在大二的时候创办的，他自然跟着创业，因为百里宣不想借百里家的东风，也不希望他把萧家搅和进去，两人从找风投到招兵买马都费了很大力气，忙的时候吃不上饭，啃面包，应酬多的时候，一天三顿酒，可即使这样努力也还是全没结果，咬牙熬了一年半，快毕业了，才终于靠着给风城花茶产业的一个大公司做文创产品赚到钱，后来风浪还是有，但一路也走了下来。
　　如今成就也不算小，历经十二年，益宣从一家注册资本不过五十万的小微企业变成了风城乃至宁国的领舞者，涉及的领域有文创、服装、日用、机器人、房地产、农渔产品、传媒娱乐等等，有百万员工，每年纳税近五百亿。
　　他今年三十，将近一半的生命都献给了益宣，他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把负责的每一件工作都完成到最好，就是为了象征他和百里宣爱情的这家公司能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留存，长长久久地繁荣下去。
　　但没想到益宣没败落，他却需要功成身退，为后来者让贤了。
　　百里宣没提给他股份的事，也没说年底如何分红，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什么也不给他了，不仅是想把他像宠物一样圈养，还想让他保持没钱没工作的状态，后半生都靠看人脸色仰人鼻息而活。
　　真是狠。
　　光用孙巍和安唯进行羞辱还不够，还用如此算计来彻底控制他。
　　在他这里，百里宣已经如意得太过，也应该有那么一两次失望了。
　　自由，他要，益宣，他也要。
　　都是重视而热爱的东西，让他放弃，或是拱手于人，没有可能。
　　临出门苏管家把一袋饼干和一盒牛奶给他，担心道:“萧先生，您昨天吃得就很少，不能再不吃早饭了。”虽然看到食物就恶心，但萧益丰的家教让他无法拒绝别人的好意，更何况眼前的老人是真的关心:“忙忘记了，以后我会注意，谢谢苏管家。”
　　“要真的记住，无论怎样，健康都是最重要的。”苏管家严肃地看着他，“还有，以后夜里睡不着也躺在床上休息，天天站在顶楼做什么，人总会累的，那时就需要好好休息。”
　　“我是想看日出。”萧益丰无奈一笑，“可惜我太倒霉，等了半个月，没遇上一个晴天。”
　　“孩子，晴天会来的，你想要的老天爷也会给你的。”苏管家认真地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他，“不过收获之前，有漫长的黑夜需要独自熬过去。”
　　望着老人充满风霜却信心不减的脸，萧益丰几乎快迎风流泪的悲伤情绪忽地平静下来，他郑重道了谢:“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
　　“快去吧，不要迟到，好好工作。”
　　“好，我会的。”
　　苏管家目送他离去，关了门，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沾染上百里家的人，命运又岂能按常理论，看不到日出算什么呢，终年只能在乌云底下苟延残喘的也大有人在，惟愿这孩子能熬过去吧。
　　萧益丰到了公司。
　　每次都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坐电梯到办公室，他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奋斗了太久的地方，之后再来不知是何时了，他这样想着便在这栋高大美丽的建筑面前停下，仰头看去，透明电梯带着职业装的人们一车车上下，阳光让整栋楼的玻璃显得耀眼，线条明利的设计使这个名为益宣的大厦充满了几何美和现代感，他推门进去，训练有素的保安和前台一一向他问好，经过的下属和高层也向他问好，他微笑回应，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映出所有人匆忙而自信的姿态。
　　原来益宣这样好，在外巍峨骄傲，声名远播，其内整洁大气，精英齐聚。
　　原来，他这么不舍，不过人之常情。
　　到办公室后，他没急着去找孙巍，而是假借工作叫了陈丽过来。
　　陈丽今天换了新妆容，亮粉的眼影，淡橘的口红，眉间绘了一只妖气四溢的狐狸，并且穿的粉色长裙，浑身都是沉浸恋爱的甜蜜芬芳，看见他笑得很开心:“萧总监，我今天有半天假，约了尤新逛街，你看我这样打扮行吗？”
　　陈丽是在益宣文创做大了招人时进的公司，差不多也有十年了，看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他有种望着妹妹长大的欣喜。
　　“很美。”
　　“尤新在追你？”
　　“没有啦，那个花花公子谁喜欢他……”陈丽嘴上逞强，脸上却自然而然地露出羞涩。
　　“既往不咎。”萧益丰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项链，打开盒子为她戴上，以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先不答应他，看看他的真心。如果是真的，就好好把握，定下关系了也别忘了随时调教，女孩子都是娇贵的，千万不能亏待自己。”
　　陈丽迟疑地看着那条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铂金的链子串了三颗金镶玉的梅花坠子，两大一小，她喜欢极了，但只怕不便宜，而且萧总监的义妹阴雅意最近会回风城，这应该是给阴雅意准备的礼物，她动手想摘下来:“萧总监，我不要，不然你的雅意妹妹该找我哭了。”
　　萧益丰把她推到穿衣镜前，阻止了她:“你看，多美，它就该是你的，我会挑别的给雅意。我想把它给你，希望你能接受。”
　　“谢谢。”陈丽差点哭出声，又忍了感动。
　　“既然有约会就快去吧，晚上记得看邮件，有重要的事告诉你。”萧益丰看她的心情如此好，不想说了自己的事让她生气，就只是让她先走。
　　陈丽有点不放心:“是工作上的事吗？如果是私事，还是先告诉我吧不然我担心着也玩不好。”
　　“公事。”
　　“那我就先走了，放假时间不谈公事。”陈丽放下心，握着手机和尤新打着电话走了。
　　萧益丰坐在办公桌后，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有像现在的陈丽那么喜悦的时刻，大概是没有过吧。
　　没遇上百里宣之前，他冷静理智得可怕，碰上百里宣之后，却又疯狂执着得太过。这样放松而欢愉的时刻很少，即使感到幸福了也是惶恐不安的，或者怕家人失望，或者怕百里宣讨厌，总没有真正自由自在。
　　他活得认真努力，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也没有辜负重视之人的期望，对讨厌的人尽量宽容，对喜欢的人无私。
　　他曾以为自己配得上成功二字。
　　现在看来，他十足可悲，不单让爱情消逝，也让人生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