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门录》孙无逸

2、第二章

　　秋明回到翠微阁鶴间，不见那少年，问端茶的小丫头才知道这祖宗早跑了，把秋明气得直咬牙。忙让小丫头找来晨叔，晨叔在翠微阁是管送客的，说了缘由，赶紧让安排人去少年的家里报信，
　　那小少年原是秦府的独子，单名一个骥。幼年丧母。父亲秦英家里行二，现任兵部侍郎，续娶了填房，却是个不生养的，也不管家里事物，尽由着大小姐秦嫣安排理家。秦家一门英烈，秦逸的爷爷三十岁便因军功封定西侯，长子秦厉只留一女，十二年前父子一同战死疆场，秦嫣母亲也因伤心离世。这一对姐弟可谓同病相怜，时人感叹秦家小辈人丁稀薄，秦英却不知纳妾。
　　秦英早年失父失兄，虽承袭定西侯爵位，在朝中也倍感力弱。得圣人怜悯，封秦家小妹秦婉为淑妃，迎入宫中。次年冬至秦淑妃诞下龙凤双胎，一时秦门恩赏不断，风头无两。

　　翠微阁的小厮到秦府时天已微暗，通了门房管事递了帖子和书信进去，看门的妈妈穿堂过园才把信递到了大小姐手里。秦府这时刚备晚膳未用，秦嫣看过信，侧身吩咐了身边大丫头，立刻便安排下去了，管事丫头兰竹带着婆子出去了，不一会，由外头管事大爷带着几个小子骑了马往望月庄去了。
　　大小姐捏着书信愁眉不展，如今这个弟弟眼看也十五岁了，学也不好好上，隔三差五地便往外玩去，心思单纯。以后若自己了出阁，婶子又是个只知道吃斋念佛的，叔叔朝上忙着，自然是无法顾及家里头杂事，以后家里可怎么办。
　　大小姐如今十七，京里要论世家小姐，才貌双全持家有方，秦府小姐独一无二。秦小姐早两年就议亲了，秦英自然是与淑妃商量，世家子弟过遍了淑妃的眼，却没几个上眼的。如今太平盛世，世家子弟纨绔成风。
　　淑妃心里思量若是议到皇家，才不辜负这个侄女，论家世品貌，怎么也得是皇子正妃才般配。这一思量，就思量了两年。
　　圣上六子，太子早夭，如今二皇子早已成家，三皇子四皇子同年都十八，三皇子已选定柳家七小姐。四皇子倒是没着落，可四皇子是个纨绔祖宗，时常被圣上训斥无方无状，失皇家风度。这样的怎么能配得上自家姑娘？五皇子才十四，太小了。六皇子就是淑妃自己生的，才十岁。淑妃眼看着侄女十七了还没人家，心里着急。连着给秦嫣写了几封家书。秦嫣回信里尽是担忧弟弟的前途和家事。可叹秦家姑娘生来是操劳命。
　　却说秦府外院管事大爷李志和领着人到了望月庄上，见了秋明姑娘，众人一思量，左右小侯爷是往理镇去了，这几日理镇开了灯市，京里世家公子倒去了一大半，管事李志和遣了个小子回府报信，自带了其他人往理镇赶去。
　　秋明也是十分内疚没有把人看好，又暗怪他身边又没带小厮，净是胡闹。如此忐忑了一宿。报信的小厮回了府后一报信，秦嫣却被气得晚饭也没吃几口，丫头婆子忙劝，奶妈忙宽慰道：“小侯爷自有身份在，又会武，左右无事，李管事又往那去了，等跟了小爷回家，姑娘有话再说他去，身子要紧，多少再进些罢。”
　　秦嫣摆摆手，用手缓了缓额角。奶妈忙吩咐把饭菜撤了，又去了外间仔细吩咐捅开灶温着清粥，晚一些再用白瓷碗儿盛半碗送进来。秦嫣左右思量，问兰竹：“叔父这会子用了饭没有？”兰竹回：“刚厨房刘妈妈回话，侯爷那边已经抬了饭菜去，怕是正在用着。”
　　秦嫣抿了一口茶，说：“你让小金去那边院里，叔父用饭后立刻来回我。兰竹嗳了一声出去了。奶妈回来刚听了半句，又劝：“侯爷近来身上不太好，这几日吃着药，这时候为着小爷忧心，怕是不好。天也晚了，姑娘不好到前院去。”秦嫣向来主意大，小事上不计较，大事却能拿场，便由着奶妈苦口婆心。
　　不一会兰竹进来回话，秦嫣便起身批了外衣，由几个丫头打着灯笼引去了前院，奶妈看着不成，只好也跟着去。秦嫣劝奶妈回去睡：“我一会子就回来，奶妈安心罢。”奶妈说什么也不依，秦嫣只好由她牵着去。
　　侯爷刚用完饭，在偏厅里喝着茶，管事说小姐有事来了，秦英奇道：“都这么晚了，嫣儿有何事？谁跟着呢？”管事回：“奶妈和丫头们都跟着呢。”
　　秦英让人传进来，秦嫣进了厅，丫头们在外厅候着，只奶妈跟着进了内厅，管事照例站在南侧等着回话。秦嫣拜过了叔父，在北侧站了，叔父让坐着说，秦嫣才落了座，管事没让上茶，侯门公府自有规矩，夜里晚辈不该久留。
　　秦嫣坐着把今日事说了，秦英把茶放回桌上，说：“他也不是头一回这么没规矩了，你来不是为着他不着家，李管家既然去了，就能把他带回来。”秦嫣回：“叔父，如今弟弟也大了，再不进益些，跟着外人胡闹，久了心便收不回来，您让他进国子监去，左右有皇家的体面在，他也不敢过于胡闹。”
　　秦英一听侄女的忧虑，想着真是个女儿家，不知道外边的事，国子监里头的纨绔才多。说道：“你不必忧虑他，等过了中秋，他自有去处。”秦嫣一听叔父有了断定，也稍稍安下心来。秦英看了侄女一眼，说：“早上娘娘传话，说中秋宫宴的事，今年的礼还按往年一样，宫宴上你们两个都去。”秦嫣忙应着。
　　秦英又说道：“如今你才是大了，亲事也该说了，景王世子，你看如何？” 秦嫣不妨被这么一问，脸绯红了起来，奶妈一听，哪有亲事这么问姑娘的，却不敢跟侯爷接话，心里干着急。
　　管事在一边也是惊了一下，侯爷这么问侄女怕是不成体统，这样的事该是夫人与小姐在闺中说。正思量如何开口，侯爷又说了：“你是将门女，有什么可扭捏的。我看世子不错，京里的公子没有配得上你的，景王虽是封在外头，远了些，与家里也是世交。世子我没见过，听闻像王爷，中秋宫宴娘娘自会指给你看。”
　　秦嫣此时已经低着头，不敢应答了。
　　奶妈忙说：“天也晚了，姑娘该回去了，怕叨扰侯爷歇息了。”秦嫣听了赶忙站起身，拜别了叔父，由奶妈带着出了厅。
　　秦英才唤添茶，管事在旁添茶说：“侯爷该让夫人与小姐说去，姑娘家在厅上，听着不好。”
　　侯爷慢慢喝着茶说：“姑娘家又怎么，秦家的姑娘，也该有些见识，整天地窝在院子里头，养娇了，往后能有什么大注意？”
　　管事见如此，侯爷怕是没分清，再厉害的姑娘说亲也是羞的。只得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