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春堂》鹿肆喜

2、第 2 章

　　“壮士无需自责。”林二娘子拿扇掩唇，说出的话却无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只是小店一向规矩清明，容不得人坏了小店名声，如今壮士在店里闹的这一出，当真是让着小娘子难做。”

　　众人闻言，新客疑惑，熟客却已变了面色，有惧有喜。

　　惧规矩，喜热闹。

　　宝春堂有三大规矩，违者必死。

　　说来这三个规矩其实很简单，也不是什么折腾人的，就是不吃霸王餐，不在店内闹事，不招惹店内伙计罢了。

　　可当初宝春堂刚开业的时候，这个规矩贴出来，招到了不少人嗤之以鼻，甚至还有人专门抱着挑衅的心理在店里闹事，吃霸王餐，直到那些个闹事和吃霸王餐的一一被林二娘子分尸于店门悬挂后，便再也无人敢犯。

　　要知道，当年那些闹事的不乏武林高手。

　　如今小店气氛太平和，竟是让人忘了这几个规矩，变的放肆起来。

　　林二娘子面上闪过一丝不愉，放下扇着团扇的手，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淡了下去。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那壮汉闻言，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空气静默三秒，突然，那大汉的一个兄弟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巨变，接着只听他惊喊道，“大哥快跑！这毒娘子要杀……哼！”

　　一声闷哼，那莽汉的喊声就永远的憋回了嗓子里。

　　林二娘子在听到“毒娘子”三个字的时候，面色有一瞬间的冷凝，接着便抬手把团扇扔了出去，只见那圆润到看不出一丝锋芒团扇轻轻松松的划穿了大汉的喉咙，在大汉头颅落地时，那团扇在空中转了几圈，又奇迹般的由扇柄对着林二娘子的方向转了回来。

　　圆润如此的团扇方能断人头颅，可见其内力深厚。

　　林二娘子的手轻轻握住飞回来的团扇柄，大汉头颅应声落地。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

　　饶是这些见惯了打杀场面的江湖人也愣住了。

　　太快了。

　　有点看不清。

　　那书生相男人在看到这一幕，只微微挑了挑嘴角，眼里竟看不出一丝惧意。

　　有意思。

　　林二娘子收回余光，缓缓转过了身，竟是连听大汉多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只见她轻轻一抬手，那纱袖下便自生几股风刃，而后凝结为实，向几个还在愣神来不及反应的大汉射了过去。

　　“噗嗤。”

　　气刃准确入喉，穿刺后而化为无形。

　　众人惊呼，却不敢发出过大的动静。

　　跑堂小二这时走了出来，满脸含着歉意的对众人道，“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出了这等事，扫了大家的兴致。只是，各位是知道咱们宝春堂的规矩的，娘子她也是为了宝春堂的清净着想，望各位海涵。”

　　身后的声音离林二娘子越来越远，她懒懒的走到酒楼后院，过了一条蜿蜒小道，便是她的宅居。

　　房上挂扁，提字多宝，一对燃着暖灯的竹篾灯笼挂在两侧，微弱的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并不多。

　　扁下也并不是什么显赫地位的朱色漆门，而是普普通通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打的两扇房门。而在门缝左右两侧由狮子头衔着的两个别致花纹门栓，看起来才是这个门的点睛之笔。

　　推开门开，抬步跨过不高的门槛，入门是一处堂房，小小的，没什么装饰，却让人觉得清净自然极了，没有半分不适。

　　林二娘子缓缓地走到堂房的茶桌边坐下，随手扔下手里的团扇，却刚好扔进了那一旁石椅上放着的装着清水的木盆里。

　　林二娘子放松了肩膀，卸下了笑脸，满目清冷的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几近虔诚的捧起茶杯，继而走到堂房一侧门边，推开门，那里竟有个小小佛堂。

　　她看也不看那尊慈目佛像，只规矩至极的跪在佛像案下的蒲团上，轻抬手臂，一杯幽香清茶被林二娘子完完全全的撒在了案上。

　　“平息吧。”她口中念念有词，神情寡淡，“莫燥莫燥。”

　　呵，可笑。

　　这世上无人知这林二娘子每每动了杀念是要祭佛的。

　　只是其中真心有多少，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又讼了一会佛经，林二娘子才缓缓站起身子，嘴唇发白。

　　转身前的最后一秒，她余光落在那闭目笑的慈悲的佛上，眼里充满了鄙夷。

　　佛安能渡天下？不过是笑看人间生死挣扎罢了。

　　但，她却偏偏只能在这慈悲佛下才能静下心来。

　　可笑，可笑！

　　有人面孔虔诚，却心如恶鬼。

　　关了这佛堂的门，她又坐回了茶桌旁，那先前用来祭佛的茶杯被她扔在一旁，碎了也不管，只又重新换了一套茶具，为自己重又泡了杯好茶。

　　这就是她窝在宝春堂几乎闭门不出的原因。

　　想她年少时也曾幻想过日后或者快意江湖，行侠仗义的生活，只是……

　　苦笑一声，她不再想自己年少时的傻傻幻想，平静的饮了第一杯的第一口茶。

　　夜深人静时，知了在窗外鸣叫，青蛙在水池里蹦跳，风儿不时的拍打窗框，发出一声声轻轻的“咯吱”声。

　　就是这么个平静的夜晚，朝廷那边出了大事。

　　林二娘子是在第二天太阳刚冒头的时候醒来的，等她梳洗好出门的时候，却在门前见到了不知候了多时的跑堂小二。

　　林二娘子心知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皱了皱眉，她对小二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待人进来后，她轻轻拢上门，带着小二走到了堂屋。

　　“何事需候？”林二娘子轻声道，柔柔的却带股子凉意。

　　小二捏着杯子的手一顿，眉一蹙，带上了点愁虑。

　　“娘子，朝廷那边贴出了告示，说是允亲王爷于昨夜被杀，凶手乃我们江湖中人，现已派了东厂的人来追查凶手了。”小二叹了口气，“恐怕等东厂的人来了，牵扯出的就不止是允亲王爷的事了。”

　　林二娘子凝眉，心里多少是能猜出这不过就是朝廷要对江湖上的门派下手的一个借口罢了，虽说她宝春堂不是什么大门派，可是，身在江湖，又那能独善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