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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君心难测 ...

  •   第二日便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一片雪白,像是在为荣妃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送行。平日里热闹的紫奥城,仿佛也在这场雪的威压下安静了下来。
      天气骤然冷了下来,皇后也下了旨意,雪天行动不便,她身子也不大好,众嫔妃只需每三日去请安一次即可。
      许是因接连失子,玄凌对尚在襁褓中的予湛格外疼爱些,每日下朝后总要来抱一抱他,但我看他笑不及眼底,也便不怎么同他说话,他若问起我便答,若不问,我便静静地在一旁或是刺绣,或是看书,尽量不去触他的霉头。
      这日,玄凌照常来了,用过午膳后一并在暖阁歇息,他抱着予湛逗弄。
      我则垂眸看书,心里却盘算着开春后叫如音来京城看看,找个差不多的地段开个书铺,一楼卖些女儿家爱看的话本子,请说书先生在一旁说,二楼作贵宾席,请人将那些个写得好的话本演出来,却不是戏曲那般,而是通俗易懂的。书铺门口亦可顺带卖些零嘴儿。
      又盘算着家里本钱是否足够,若是不够,我再寄些回去,虽说玄凌赏的大都是些珠钗玉石,但金锞子也还是有些的。
      又想,若是京城租价太高,新丰、华阴等县亦可。
      一时想得入神,突然听得他出声吓了一跳。
      他说:“朕发觉你的话愈发少了。”
      我轻声道:“皇上同湛儿亲近,还要臣妾说什么话呢?”
      他凝视我良久,才缓缓道:“朕从前以为你是冬日里的雪花,触之冰凉,但捧在手心里久了便会化成春水。”
      我怔愣了片刻,没有说话,他却好似并不想听我说什么,继续道:“现在愈发觉得是这般没错。”
      他顿了一下:“一到冬日,便又结成了冰。”
      我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记起从前萧屹翎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年中秋,我自城外庄子回来,安比槐便怒气冲冲地来找我说教,他一边享受我赚来的银钱,一边不满我整日抛头露面,不在家里听他请来的老师教我三从四德,为妻之道。
      我一气之下回了自己的院子,夜里的筵席也没去,独自在院子里摆了桌酒席,说是酒席,其实也就两个菜,一壶酒罢了。
      皓月当空,我却无心观赏,只觉得自己跟这个月亮一样,孤身一人。
      独在异乡为异客,我尝试像李白一样举起酒杯,与明月与孤影对酌,以消哀愁,只可惜举杯浇愁愁更愁。
      正欲收拾残羹冷炙,回屋蒙头大睡时,却听得有人感慨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我不由得想:千百年后的月光,还是这样的月光吗?
      一时间思绪万千,等回过神来,萧声已至“高处不胜寒”这句,心中陡然一阵悲怆,停顿了片刻,指尖才再次轻点,呜呜的萧声惊起栖在柿子枝头的鸦雀,随着月光缓缓流淌。
      一曲《水调歌头》吹完,我凝视着满地的月光,不觉流下一滴泪。
      一时悄然无声,片刻后,隔壁响起了一阵笛声,吹得也是《水调歌头》,只是不似我这般哀愁,而是无奈中又带着洒脱,一如东坡学士这首词一般。
      笛声停后,我听得他在墙的那边说:“你,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愿洗耳恭听。”
      我等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再给你吹一首欢快的曲子吧。”
      我久久不答,他也没再说话,继而笛声又起,是采菱歌,他又吹得格外俏皮些,我不由得想到他一个男子缩在盆里采莲蓬的样子,顿时便有些想笑。
      一曲终了,他问:“你好一些了吗?”
      我理了理情绪,才答道:“好多了。谢谢你。”
      他像是吓了一跳,又像是不好意思,结巴道:“哦,哦,那就好。”
      也许是酒意上头,又或是月色迷人,我向他说了我的来历,他并不害怕,反而很惊奇,问我月亮上真的没有嫦娥和玉兔吗?得到答案后又十分失落。
      时隔多年,我竟想不起来那夜我们究竟说了多少,只在睡意朦胧间听见他说:“远看你好似冰山上的白雪,走近才知道,原来白雪底下暗藏着火种,不时迸发出惊世骇俗的火花。”
      没隔几天出门碰见,他说,在听到我声音的时候,便知道是我,又保证不会告诉别人,说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看着他郑重又忐忑的样子,我的心豁然开朗,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或许,这世间,再没有比他更适合我的人了。
      我抬头看向玄凌,愈发觉得自己可笑,他们之间,究竟有哪里是相像的呢?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想要怎么样的答案,垂眸许久,才低声问道:“那皇上想要臣妾是什么样子?”
      他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久久不言语,四下寂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终于在炉内碳火迸发出微弱的响声时,予湛咿咿呀呀地闹起来,玄凌一言不发地将他交给乳母,转头又看了我一眼,继而走出来林光宫。
      我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只觉得心累得很,只盼着予湛快快长大,我便随他到封地去,再不见这宫里闹心的人。
      自这日后玄凌便极少踏足林光宫,偶尔来一次也不与我说话,抱了抱予湛便走了。
      近来宫中无有孕妃嫔,华妃禁足,甄嬛坐月子,日子便平静了下来。
      十二月十七,我去向皇后请安,这天并不是例循请安的日子,所以只我一人。
      那日我并未将宝鹊留在凤仪宫,而是领了回去,我和皇后之间总归有了些利益纠葛,来日她要扳倒华妃,兴许还用得上我。
      我与皇后方说了几句话,玄凌便同甄嬛一道进了门来,我起身行礼,皇后脸色变了变,婉声道:“妹妹可大好了?外面风雪大得很,皇上怎么领莞妹妹来了?”
      玄凌道:“临近年关,事务繁忙,朕来看看你。”
      他径直走到皇后旁边的宝座上坐下,皇后还来不及欣喜,又听他含笑道:“在门外碰见了这妮子,便一道进来了。”
      甄嬛规规矩矩行了礼,待坐下才道:“臣妾来得突然,没有打扰娘娘清净吧?”
      “怎么会。”皇后婉言,“我只怕雪大,妹妹冻着自个儿。”
      甄嬛道:“雪大才好呢,瑞雪兆丰年。”
      皇后笑道:“莞昭媛愈发娇俏可人了。”
      他们其乐融融,我只觉得奇怪,甄嬛竟这么快就走出了丧子之痛?
      我不欲再听,正打算离开,便听得剪秋来报,说钦天监司仪来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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