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浪漫》三分浪漫

9、第 9 章

　　“呼，这样应该就好了！”

　　谢韶秋将手上缝制完成的小熊玩偶再次仔仔细细翻查了一遍，确定所有细节都被妥帖地处理好了。她打开盖子，有些笨拙的将它放进了面前的礼物盒里，放在一层绵软的，刚刚做好的垫子上。

　　在桌上的一大堆看顾清韵吃过，或是觉得她可能会喜欢吃的零食里挑挑拣拣，仔仔细细把熊的四周填的满满当当。

　　谢韶秋撑着脸支着身子倚在桌上，伸出仔仔细细包着创可贴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熊的鼻子，眼神温柔。语气飘飘忽忽的，像询问，又像单纯的在自言自语。

　　“加油啊，能不能让你顾姐姐原谅我就看你的本事了哦。不过好歹就算是念在我这么多天辛辛苦苦把你做出来，她也总能消消气，答应我了吧。”

　　视线不经意间扫到手上的创可贴。谢韶秋沉思了一下。

　　她认真地注视着小熊透明黑色弹珠做成的眼睛，一脸无辜地开口。

　　“你说，适当地运用一点小手段博取同情给自己加分，应该也不算骗人吧。”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海妖塞壬脱去了伪装。在只露出一角的海中岩层上，在皎洁的月色下，要用虚幻美好的假象引诱水手跌入海洋。跌入她的怀抱。

　　无法脱逃。

　　在书桌下如水微微波荡的月光中，谢韶秋干脆利落地撕下手上的创可贴。

　　捏针的时间太久了，之前怕来不及做不完，也只顾着给新的伤口贴上创可贴免得冒出来的血珠浸脏了它，没太注意。很多小小的伤口结的血痂早已黏连在了创可贴上。

　　猛地一扯，好几个针孔被再次撕裂。撕开的旧伤，还没止血的新伤，一片一片没擦干净半干不干的血迹盘旋在手指上标记着领地。

　　单看着，好像确实是有点吓人啊。

　　谢韶秋微蹙着眉，洗干净手，握着碘伏棉签一点一点给自己消毒。

　　本来前几天都没什么大问题，这也不是自己第一次做玩偶，按理说是不应该有伤的。

　　可是今天晚上因为时间太少了有些慌了，一不小心走针偏了扎到了手指。

　　怕血弄脏，贴上创可贴之后捏着又太别扭。想着换个拿着的姿势，却因为不熟练给自己添了更多的伤口，反而耗了更多的时间。

　　欲速则不达。

　　还好到底是做完了。

　　拿出几张新的创可贴，谢韶秋在自己手上比比划划，想着到时候怎么贴才能看起来让人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伤口。

　　最好还能隐隐约约露出来几个看起来严重的小伤口。

　　哦对！

　　抬手捻起放在书桌左侧早早就已经写好了的纸条，摆在小熊的胸前。暖黄色的室内灯映照下，银白色的纸条“不小心”蹭到了零星的血迹。

　　昨晚放任思绪胡乱发散的后果就是今天差点迟到。

　　说实话刚坐下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一个晚上没见，自己的座位完全变了个样。原本整整齐齐放在桌肚里的教科书全都被摞到了桌面上，取而代之放在桌肚里的，是一个没见过的盒子。

　　是，生日礼物吗？

　　自己的生日鹏晟好像没几个人知道。那么说，会是她送的吗？

　　是吗？

　　上课铃响，来不及细看，老师已经进来了。顾清韵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心不在焉的开始了早读。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各科老师都像约好了一样，一整个上午都在混乱的交接中度过，几乎没有一点下课时间。顾清韵每每低头看到礼物盒，就容易一不小心思维发散。

　　在上午第三次因为走神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之后，顾清韵总算是勉强收拾好了心神，强迫自己忽略桌肚子里的东西，认真上课。

　　还好，上午最后一节老师有事，早了五分钟下课，但是要求大家坐在自己座位上不许出门不许吵闹。顾清韵终于有机会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小熊的玩偶。棕色毛茸茸的身体，憨态可掬惹人怜爱的表情，填的恰到好处的棉花，精湛的做工，和周围围成一圈的一大堆自己喜欢吃的零食。

　　这是？

　　顾清韵轻轻捧起小熊。果不其然，在它身上闻到了久违的，属于谢韶秋的沉静气息。

　　买的东西绝对不会有这么浓的味道。

　　模糊的猜想还没在脑子里成型，一张纸条从盒盖角落飘下。顾清韵俯身捡起，看到了一张带着一点红色，正中央写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的纸条。

　　翻过纸条。

　　“——冷战结束。好不好？”

　　“这几天一直在赶，终于在你生日的前做完了。希望你能喜欢。”

　　那是独属于谢韶秋的，随意潇洒中透露着郑重的清瘦字迹。

　　什么啊。

　　顾清韵一下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都是自己的问题，是由于顾清韵才会发生的这一堆事情，为什么谢韶秋要表现的像是她谢韶秋做错了事，谢韶秋要向顾清韵道歉，要让顾清韵愿意和谢韶秋重归于好。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谢韶秋？

　　她拿起纸条，看着纸条上那好像不注意蹭上去的血迹，再看看那干净的找不到一丝粗糙线条，没有任何赶工或是敷衍的迹象，以至于她根本没想过这会是谢韶秋亲手缝出来的小熊玩偶，突然感到了一阵的心慌。

　　她做成这样一定很不容易。她是不是受伤了？针扎到手指上是很痛的，她试过。这么整洁的箱子纸条上却沾着那一点血迹，是没注意到吗？不太可能。还是说，因为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所以只能选择一张相对来说最干净的字条了？

　　这不该啊。

　　这不该是谢韶秋亲手做出来的东西。

　　越想心跳越快，顾清韵握着纸条的手不自觉地缩紧。她控制不住的一次次望向窗口。

　　这礼物重的让她心慌。

　　快点下课吧。快点下课吧。

　　她现在只想赶紧见到谢韶秋。

　　最好能是完好无损的谢韶秋。

　　高一五班。

　　谢韶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手上的“装饰品”，撕下又重贴了几次，确保就算是凑近细看也只会觉得这就是随手粗暴的裹上去的，且其中的伤口必定无比令人心惊后，她终于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早早的冲下楼，在七班窗口老位置站定。时间卡的刚刚好。像是肢体记忆一般做出了脑中早就排练了千百遍的，就算顾清韵毫无意识也能一眼发现她手上异常的动作和对应的表情转换。

　　“生日快乐！今天有想和我一起吃饭了吗！”

　　随着老师宣布“下课”的声音，窗边熟悉的位置准时出现了那个充满活力的身影。就像是完全没有被打击到过一样，她依旧扒在窗框上探出头，依旧是一脸带着一点紧张与讨好的笑容。

　　第一反应，顾清韵看向她的手。

　　果不其然。原本纤长白净的手指上，一张张刺眼创可贴横七竖八的胡乱重叠着，一看就是随随便便赶时间三两下贴好的。就像是主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样。

　　在创可贴杂乱的间隙中，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血色渗透的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看着写满了“敷衍”的那些用来保护谢韶秋自己身体的创可贴。

　　看着手上被精心处理的，连一个多余的冒出来的线头都看不见的小熊。

　　顾清韵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攥紧。

　　可都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见到自己回头，发现了自己的视线，谢韶秋还能立马欲盖弥彰的把手缩回到窗户下，对自己安抚性地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

　　“那个，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甚至，还在试图编借口不要让自己内疚。

　　......笨蛋。

　　真是个笨蛋。

　　顾清韵把头埋进柔软的带着属于谢韶秋的气味的熊肚子上，闷闷的深吸了一口气。黑色的长发从耳际垂落，落在堆满阳光的桌上。

　　怎么办。

　　谢韶秋。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窗外，谢韶秋舒了一口气，背在身后的手指用力的捻了捻，借着伤口重新崩裂的疼痛感强撑着让自己保持镇定，等待顾清韵的回答。

　　拜托了。拜托了。

　　答应我吧。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终于。

　　“有。”

　　9月28日，晴，周二。

　　在谢韶秋第二十一次发出“结束冷战关系”请求后，顾清韵终于作出了回应。

　　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被强制性咽了回去的哭腔。

　　在一片喧嚣的教室杂音中，那么细弱，却又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