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浪漫》三分浪漫

4、第 4 章

　　“你确定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临上场，谢韶秋难得的有点紧张。她拽了拽身上披着的床单，拨弄了一下脸上的朋克爆炸麻花辫，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不怪她看起来这么没底，毕竟这个剧本确实，有那么一点，出人意料。

　　唐珂坐在台下，少年五官长得很端正，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身简单的白衬衫西装裤，熨得笔挺，身姿清瘦挺拔，已经隐隐有了不属于这个年纪，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成熟和稳重。

　　他看似双眼紧紧盯着台上，实际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已经快要在一个叫做“海底两万里”的微信群里刷屏了两千条消息。

　　【大唐海神王：啊啊啊啊啊啊！！！！！】

　　【苏苏苏珊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唐海神王：马上就是马上就是谢老板了！！！】

　　【珍珍珍妮弗：啊啊啊啊啊可恶！我怎么就不在国内！！！】

　　【张不是禹哥：转播！实况转播！！！】

　　【珍珍珍妮弗：对对对，不然我连夜飞回国暗鲨你！！！】

　　【......】

　　“......下面，就是本场文艺汇演的最后一个演出，五班和七班为我们联合演绎的，《党的光辉照四方》。”

　　剧名一念出来，能感觉到台下的同学兴致少了不少。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站在台上被黑布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谢韶秋忍不住低头抿出了一抹笑。

　　她能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飞速激增，过度兴奋的感觉一下子压过了所有的紧张。

　　好好期待吧。

　　黑色的假发下，她笑的危险。

　　【大唐海神王：开始了。】

　　灯光亮起，太久的黑暗让唐珂不习惯的眯了眯眼。他没有理会群里朋友们的哀嚎，发完这条消息后利落地关掉手机，坐正，打开了包里专门带来的摄像机。

　　演出开始。

　　摄像机对准台上，只开了半侧的光，照亮了站在左侧的一对少年和少女。正中央立着的巨大画成电视的卡纸中间是雪花屏的图案。

　　“这次缴获真的收获巨大。太好了。”

　　少女，也就是巫绮云穿得很干练，一身笔挺的军服，手腕和脚踝都妥帖的缠着绑带，长发扎成了高马尾，配着重点画出的眉峰让她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看着电视屏感叹，转头十分肯定的拍了拍身边站着的，同样一身齐整军装的方清池。

　　他们俩的人设经过顾清韵的操刀，跟原来已经完全不一样，反而更能进入角色了。

　　看似柔柔的两下轻拍，却发出了“啪！啪！”两声重响。方清池被拍的双腿一弯身子一软。他站定，揉了揉胸口，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从兜里掏出手帕往嘴角一擦，洁白的手帕瞬间变成了鲜红色。

　　方清池淡定的收好手帕，以一个身残志坚垂死挣扎弥留之际般看着就很痛但又以无比坚强的意志支撑住了整副躯体的姿势往前走了两步，拍着电视回话。

　　“是啊，多亏了情报准确，才能让我们正好打小日本一个正着。”

　　唐珂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摄像机取景范围调的更大了。

　　电视迟迟没有响应，巫绮云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是日本最新的武器研究成果吗？能够无视时间空间的限制七天之内取人性命。怎么什么都放不出来？难道有什么问题？”

　　说话间，电视雪花屏开始疯狂闪动，会场里响起了鼓声，单调的，沉重的，一直在重复着，越来越响，让人心慌的鼓声。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唰！”

　　随着一声几乎要击穿鼓皮的重音，唐珂猛地一抖，只见一双手突然伸出，一下撕开了雪花屏幕，一个洞，接着，一个裂缝，裂缝越来越大，穿过裂缝，灰白的沾着鲜血的裙子，和正在缓慢抬起的头颅。从那几乎盖满了整张脸的黑色长发下看去，隐约还能窥见一张惨白的面孔和睁得大大的，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看着那过分熟悉的轮廓，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那是......”老谢？

　　“贞子！！！！！！！”

　　身边有的同学已经叫了起来。音乐愈演愈烈，弦乐和手风琴加入，小调和诡异的不协和音配着纸张一点点被撕裂发出的声响，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唐珂不适的捏了捏鼻梁，他忍不住思考这样的节目到底是怎么过审的，虽然确实很有老谢的风格就是了。

　　就在这时。

　　“哒哒哒啦～哒哒哒啦哒哒～”

　　乐队突然转调，《名侦探柯南》破案经典旋律响彻在会场上方。台上所有人的动作突然定住，像是时间被暂停了一样。

　　“这就是我们研发的新型生化战争武器，‘巫术人偶’系列的最完美作品，叫做‘贞子’。相较于其他被植入控制芯片的普通平民或士兵，她的各项试验数据都是最优秀的。我们最完美的作品。”

　　舞台右侧，伴随着诡秘的微笑，遮住了半张脸的，十分熟悉的身影推着一个少女登场。那个少女一袭纯白军服，上面用金丝缝着花边和流苏，看起来就十分矜贵。

　　唐珂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

　　梁子闻？

　　拉近焦距，他点点头。没错，是梁子闻。目测垫了大概有十厘米增高鞋垫，穿了束胸，戴了假发。

　　固定好轮椅朝向右侧，梁子闻展开双臂，走到谢韶秋面前——唐珂就看着两个穿着一身纯黑紧身衣的同学，举着类似于“数码宝贝”里进化时的数据流一样的纸板框，从舞台左边跑了上来，将原地360度旋转着展示自己的谢韶秋围在了数据流里面。

　　梁子闻弯腰向谢韶秋在半空中行了一个夸张又滑稽的礼，从兜里掏出一个敞开嘴大笑的小丑面具，保持着这个姿势抬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她开口，语调古怪瘆人，像是一个在试图模仿人类的电子机器，带着奇怪的波动。

　　“毕竟，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玛丽’，我们最最尊敬的，奥特之母。”

　　唐珂：.....什么东西？

　　少年脸庞皱的死紧。这场演出从一开始就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低头，看看手上拿着的，写着《党的光辉照四方》的节目单，满脑子只剩问号。

　　“确实，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是可以称得上完美了呢。”

　　穿着军服的少女开口，说出了上场以来的第一句话。

　　周围的同学开始骚动起来，纷纷叫着“顾清韵”。是她的名字吗？还挺好听的，像她的声音一样。这是唐珂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他疑惑的回想了一下台词，好不容易舒展一点的五官又重新挤在了一起。

　　这什么鬼中二病发言啊！！救命！！！

　　来不及想太多，台上已经又一次开始了动作。

　　只见谢韶秋手一抬，两个一身黑衣的同学麻溜的扛着数据流卡纸下了台。她往前两步，一个漂亮的侧踢，回身一击黑虎掏心，细长坚硬的黑色长指甲在交手间直取那个穿着军装，刚刚回过神，还没开始动作的少年的胸膛。

　　出手干脆利落，带着必杀的气势。

　　“咚，咚”

　　配乐此时也适时地紧张了起来，唐珂转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舞台左侧边缘处站上了一个乐队，一个吉他手，一个贝斯手，一个非洲鼓，和一个，留着满满络腮胡的，手风琴？

　　“嘶——”

　　随着吸气声回头，谢韶秋弯腰捂住了左腿，方清池笔挺的站在原地，动作没有一点点改变。

　　他看看身后的巫绮云，看了看面前的谢韶秋，“咔哒咔哒”的动了动刚刚被巫绮云轻轻拍到了的肩膀。接着，像对比实验一样，他又踢了踢被谢韶秋用力踹到了的腿，动作没有丝毫的阻塞，顺畅的甚至差点在舞台上跳起了踢踏舞。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嘲讽属性溢出的大字。

　　“就这？”

　　确实，唐珂不合时宜的想到，毕竟这一脚踢上去声音还没刚刚那两下“咔哒咔哒”声音大。

　　“怎么回事？人类。这就是你所谓的成果吗。”

　　唐珂听到了顾清韵的声音。他转头看去，轮椅上的少女精致的脸庞微微抬起，声音冷漠的不带一丝情绪，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或者说，一个没有感情的完美机械作品。

　　美是真的美，倨傲是真的倨傲，矜贵是真的矜贵。

　　中二也是真的中二。

　　梁子闻唯唯诺诺的上前，躬下腰开始解释。

　　“姐，咱们平时看再多《死亡笔记》，这也是唯物主义世界啊，再怎么样我们能做到的也就是物理攻击，这，不然不就是犯了主观唯心主义错误了吗。”

　　“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女王大人。”

　　顾清韵眄了她一眼，声线有点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应该是被自己的台词羞耻到了。

　　“毕竟，瓦达西就是扣no世界の所有真理，扣no世界の唯一の卡密。”

　　唐珂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别的，主要是精致美少女一本正经的说东北话味儿的日语实在是太好笑了。

　　梁子闻好像翻了个白眼，她好声好气的继续解释。

　　“我们在她的手指上载入了最新研发的装备，她的指甲其实是一件无比强大的武器，......”

　　“她的指甲上有毒，而且锋利无比，坚不可摧，据说体术也经过非常专业的训练，单兵作战能力十分强大。当心。”

　　话说到一半，下半句被巫绮云截了胡。她慎重的摆好姿势，身上的军装线条分明，显得整个人精瘦干练。

　　在越发集重的鼓点中，巫绮云和谢韶秋默默对峙着。

　　鼓声越来越急，台下同学们的心也都提的越来越高。眼看就要到达一个新的高潮，突然。

　　“够了没？我忍你们很久了！全给我停下来！”

　　音乐霎时停止。被训了的乐队不好意思的站在原地，理理身上的军装，低下了头。

　　“对不起，巫队长。”

　　训好大家一直以为是场外伴奏没想到是真的演员的乐队，还没等大家来得及反应过来，巫绮云的视线也才刚刚扫到缓缓抬起头的谢韶秋，更加阴森的背景音乐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巫绮云愤怒的转过身，刚想开口，就看到乐队所有成员都高举着双手看着她，拼了命的摇头，并且示意她看向身后。

　　她转头，只见谢韶秋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扯下头上凌乱垂落的长直发假发，露出了之前遮在里面的，朋克，爆炸头？？？

　　“这是.....”

　　“第二形态，还记得子闻给我们传的资料吗？上面写着对策方案。”

　　方清池镇定自若的开口。三人开始了追逐。

　　子闻？难道是梁子闻吗？

　　唐珂转头，就看见梁子闻默默的低了低头，似乎是在笑。

　　巫绮云和方清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左一右呈包围状把谢韶秋围在了当中，接着对视一眼，慷慨激昂地像《死了都要爱》一样，撕心裂肺地唱起了，《纤夫的爱》？

　　巫绮云朝方清池一挥手，“妹妹你坐船头啊！”

　　谢韶秋刚转头，就见方清池朝巫绮云指了指，“哥哥你岸上走呢！”

　　两人合唱，围着谢韶秋转了一个圈，吼得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曲调的难听，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全场之内无人幸免。同学们纷纷在音浪攻击中艰难的堵住耳朵直起身子求他们闭嘴。夹在二人之中的谢韶秋似乎也是被深深的“物理”攻击到了，嘶吼挣扎着弯腰渐渐伏在了地上，看上去十分痛苦。

　　随着动作，那顶蓬松的爆炸头假发渐渐露出了小半张她原本姣好的脸庞，巫绮云好奇地上前，轻轻拨开了仍盖在她脸上的那些顽固发丝。

　　猛地后退两步，只听得少女颤抖的声音，“奥，奥特之母？？？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唐珂：不会吧不会吧，这世界还真他妈有奥特之母啊？？？？

　　接着，就是方清池惊惧的喊声。

　　“快躲开！她没有清醒回来！！！”

　　谢韶秋从地上爬起，眼睛死死地瞪着，嘴巴机械的开合，发出动物威胁敌人一般的低低嘶吼，继续追杀。辗转腾挪间，突然，她身上的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从衣服里滑出来，砸到了地上。

　　刚刚还在会场里环绕的恐怖音效突然暂停。

　　然后。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唐珂看着那个现在正在播放《最炫民族风》的蓝牙音响，一下子没忍住，笑了。

　　一个接一个，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多的同学笑了出来。笑声伴随着凤凰传奇的歌声回荡在礼堂上空，余音绕梁三日而不觉。有人跟着唱了起来，而更多人已经开始鼓起了掌，起身叫好。

　　唐珂低头，不管群聊上面的未读消息，手指微动，笑得开怀。

　　【大唐海神王：笑死我了老谢翻车了演出好像砸了】

　　等等。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唐珂转动镜头，将画面定格在了谢韶秋的脸上。

　　台下所有观众，除了他，没有人发现，此刻台上的所有演员，尤其是谢韶秋，嘴角都轻轻勾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唐珂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这也是剧情设定？？？？

　　在一片嘈杂声中，台上的演员动了。

　　一袭白色军装，稳坐在轮椅上的顾清韵轻轻偏过头，看着梁子闻，薄唇轻启。

　　“我早就知道了，你是间谍。”

　　唐珂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是吧，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