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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第十二章
      乾德殿里,秦时俞正与百里玉,商讨这次的科举之事。
      他端起茶杯,侧头看见窗外阳光普照,一时就走起了神。
      自从今早,去偏殿看了祁瑾一眼后,他已有一日,未成见过祁瑾了,不知他今日,又在哪里干什么,许是又在哪里,躺着睡觉吧……
      “那探花的人选,陛下可有定论,陛下?”
      百里玉抬头一看,就看见皇帝正端着茶杯,看着窗外在走神。只是看他一脸的温和,再不复往日,寒刀霜剑般凛冽。便猜测,这是又想着小侯爷去了?

      “陛下,小侯爷落水了!”三福一脸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啪!”
      修长手指间的茶杯,应声落下,碎了一地。
      “你说什么?”
      秦时俞乍一听到这消息,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陛下,小侯爷他…他在御花园落水了,您快去看看吧。”三福赶紧又说了一遍,声里都带着的担忧与害怕。
      然后他眼前一花,皇帝早已一阵风似的,奔出大殿了,三福也赶紧跟了上去。
      待两人都走远了,百里玉才反应过来。
      只盼着祁侯爷,可别真出事啊。
      自打他回京之后,皇帝这心情明显的愉悦,脾气也是肉眼可见的好转,他们这些办差的都疏松了不少。
      若是……唉,但愿没事。
      承乾殿一片忙乱,宫人们拿着东西,不停的进进出出。见皇帝一脸寒意的冲了进来,众人忙跪地行礼。
      “参加陛下!”
      秦时俞一进门,就抬腿径直绕过屏风,一眼便看见祁瑾,安静的躺在床上。
      这几日子才养的红润的面色,只剩一片苍白,他双眼紧闭着,如墨的长发湿答答的贴在脸上,更衬的他面如雪色,甚至,带着些不祥之色。
      秦时俞怔忡了一会,才敢上前。
      他一脚踢开床边,跪着的小路子。直接坐在床边,抚了抚床上人的额头,阴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小路子挨了一脚也不敢喊痛,赶紧爬起来跪好,恭恭敬敬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他浑身都在发颤,不知是湿衣,穿的太久冷的,还是纯粹被皇帝吓得。
      三福心疼的看着自己徒弟,又看了看床上的小侯爷,鼻头一酸,忍不住就流下一行泪来,忙别过头擦了。
      “既然皇后,这么管不住那双腿,那便打断好了。”
      秦时俞只轻轻的抚着,床上人的额头,云淡风轻般的,说着残忍的话。
      不过,皇帝如今这般冷静的模样,真真是让人害怕。三福与小路子跪伏于地,心里都明白,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陛下,太医到了。”一太监拉着景太医,急匆匆地赶到门口禀报。
      景太医气喘吁吁的进殿,跪地行礼。
      “参见陛下!”
      他抬头就见床上的祁小侯爷,脸色煞白的躺在那里,也不等皇帝喊起,就赶紧开箱取针。
      “陛下,褪下侯爷上衣,臣要扎针。”
      秦时俞听话的依言行事,脸上也没有不悦。他将湿透的里衣退下,伸手将人扶起来,搂在怀里。阴沉着脸,一眼不眨的盯着太医行针。
      待几针下去,祁瑾一直苍白如雪的面色,才逐渐有所好转。秦时俞抓了被褥过来,将人裹好,眼也不抬的问着太医,声音低沉而凛冽刺骨。
      “如何?”
      景太医见祁小侯爷如此模样,皇帝都还如此平静的样子,心里就更加害怕起来。
      这位爷从小到大,都是杀人无数的主。祁小侯爷自小与他一起长大,说是他眼珠子都不为过,现在人都这样了,皇帝却如此反常,必定是要大动干戈了。
      “回陛下,侯爷入水时间太长,湖水已经灌入肺腑。不过幸亏,路公公施救及时,不然……”
      皇帝闻言回头,剑眉皱起,似有霜雪堆积,顿时凛冽寒意袭来。景太医顿时吓得住了口,浑身僵直起来。
      “如今呢?”清冷的声音,又追问道。
      “人虽救过来了,但须防止发热,特别是今夜。若一旦发热,情况就不妙了。”
      景太医越说,眼见皇帝的脸色越黑沉,他浑身散发的杀气,犹如实质。
      惊得景太医浑身寒毛直竖,连脸上的汗水,都不敢伸手擦拭,只颤抖着跪在那里回话。
      “不妙将如何?”皇帝寒意森森的盯着他,只询问一个结果。他眼底的情绪暗潮汹涌,深不见底,似要将人泯灭。
      景太医赶紧擦了擦眼角冷汗,颤巍巍的回道。
      “若不幸发热,导致之前未愈的旧伤复发,这人便不知何时,才能清醒了,或者就……”
      景太医的未尽之言,使得整个大殿都静了静,三福更是一脸不可置信般追问。
      “景太医可要看仔细,看准了。”
      “臣能力有限,不如叫其他的太医来看看?”景太医虽自持不会看错,但皇帝正在暴怒的边缘。而且床上之人,乃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实在不愿他就这么…
      “下去。”皇帝在暴怒边缘的神色,却一下子平静下来,只冷声将人都赶了出去。
      他站起身,利落的用被子将祁瑾裹紧,抱着他去了玉池。
      那里有一个温泉,浑身冰凉的祁瑾,必须得暖一暖,暖了就一定没事了。
      可夜半时,祁瑾还是发热了。他烧得额头滚烫,脸颊通红,平时温和俊雅的脸庞,透着一种诡异的艳丽感。
      然后就是不停的呕吐,整个人吐到最后,只剩些清水呕出来,却还是不停的干呕。他脸上不正常的艳丽,整个褪去,只剩下一片灰白,带着一股浓浓的不详之色。
      承乾殿里一片灯火通明,宫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景太医被小路子一路拽了过来。进门就看见皇帝,只着一身中衣,正狼狈的坐在床边,他怀里搂着,脸色灰白的祁瑾。
      那张一直沉着冷静的脸上,罕见的透着一丝恐慌情绪。
      而此时的祁瑾,已经烧的神智不清,开始说起了胡话。
      “阿爹……阿爹…我疼。”
      “哪里疼?”皇帝忙低头,轻声问着怀里的人,还用手轻抚着他的胸口,眼里满满的心疼。
      烧的迷糊的人,却并不理他,嘴里继续叫着人。
      “老头…我好疼…好疼啊!”
      这是叫的先帝?
      三福与景太医都自觉的低眉敛目,装作没听见。
      皇帝却无甚在意,只继续伸手轻拍着,安抚着怀里,一直喊疼的人。
      “不疼,一会就不疼了。”
      小路子赶紧将药端了过来,递到皇帝手边,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吹冷了,慢慢喂给祁瑾。
      “阿瑾乖,喝了药就不疼了。”
      祁瑾果然乖乖张嘴喝了,但不一会,又都吐了出来,蹭了皇帝一身。
      景太医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但却没敢吭声。
      三福赶紧闭了闭眼,忙又让人,去熬药端上来。如此反复着一直到天明。
      祁瑾这一烧便是三天,人一直都未清醒。原本就痩削的脸,如今都凹陷了进去,甚至还带着一种萎靡灰败之色。
      而且他如今已是药石无进,景太医在心里,已作了最坏打算。
      皇帝就这么一直守在床边,已有三日未歇息了。他眼下青黑,脸色也很苍白,发丝凌乱的披在身后,根本也不管。就每天搂着怀里的人,坐在那里不吭声。
      “陛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侯爷…”
      皇帝抬眸,看了过来,一双黑沉沉的眼里,似带着一丝希冀。
      景太医一时怔住,竟说不出侯爷能醒来,这种骗他的话来,殿中一时之间就静默下来。
      “退下吧。”
      等待许久之后,也不见景太医的回应,秦时俞就收回了眼神。
      他侧躺下来,小心翼翼的,将人搂进怀里,然后闭上了眼。他似一只受伤的困兽一般,将怀中宝物藏紧,卷缩在那里,独自舔着伤口。
      唉……
      景太医只得行礼退下,殿里的众人,也跟着鱼贯而出,大殿一时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时俞睁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黑眸里再不复之前的冷静,里面情绪翻涌浮沉,似有困兽在深渊中疯狂挣扎,想要努力挣脱,抑制住它的枷锁。但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委屈与祈求。
      “阿瑾,你醒过来,好不好…”
      祁瑾如今,早已是连胡话都不说了,他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着,苍白而又脆弱,仿佛就像是,要永远睡下去一般。
      秦时俞低下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角,蹭了蹭,终是熬不住的沉沉睡去。
      祁瑾在做梦,他梦见了,第一次见秦时俞的那一天。
      他爹祁云,乃是征战多年的定远侯。虽是武将,但却长得一副文臣相,人面如玉,温文尔雅的,就是心太黑。
      祁瑾不论相貌还是肤色,都遗传了他老爹的。因为他爹一直在西凉驻扎,所以他打小就在西凉城的军营里混。
      可每日风吹日晒的,他都还一直是个小白孩。走在城里时就特扎眼,一看就不是本地孩子。
      等西凉战事平息,皇帝就特召定远侯进京,祁瑾也就离开了西凉城,跟着他爹进了宫。
      乾德殿里,七岁的祁瑾,躲在他爹屁股后面。偷瞄着皇位上的皇帝,见他一脸严肃,眉间川纹深刻。人虽然长得俊美,但面相实在不讨小孩喜欢。
      “过来。”
      皇帝正努力用轻柔温和的声音,对祁瑾说话。但奈何,他常年严肃威严的脸,实在吓人,而且多年积威已久的声音,也实在算不上亲和。
      眼见祁云都别开脸,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德喜也在低头憋着笑,秦越便将努力扯起的嘴角放下了。
      祁瑾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接触的都是面露凶相的战场将士,对皇帝倒没觉得多害怕,只是有些怕生。
      但秦越这边橄榄枝一抛,他便吧哒吧哒的跑了过去,笑得月牙弯弯的问好。
      “阿叔好!”
      秦越愣了愣,看着祁瑾那与祁云相似的眉眼,对他笑得眉眼弯弯,严肃的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个笑来,他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温声道。
      “玩去吧!”
      祁瑾乖乖的站那里,任皇帝摸头。闻言,抬头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祁云,见他爹点头。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德喜忙叫人跟上去。“小侯爷慢点!”
      祁瑾跑得飞快,这里好大,肯定比西凉城好玩。可这里也太大了,没多久,他就把自己走丢了。
      而且这里看着还有点偏僻,祁瑾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一个人经过。
      算了,他爹办完事自会来寻他。
      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在西凉的时候,大人们都忙,每天就他自己玩。晚了,自会有人来接他回去。
      安心等着人来接的祁瑾,见前方一棵玉兰开得正好,就上前折了一枝。
      待会被训时,可以拿来讨好他爹。
      然后他一回头,便与草丛里的一双眼,对上了。
      那双眼阴冷而暗沉,就一直这么死死的盯着祁瑾,也不知有多久。
      祁瑾被看得发怵,强笑着打招呼。
      “你…你好啊?”
      ……
      一阵微风吹过,但带不走,此时的一丝尴尬。
      “你躲这干嘛?”被那双眼盯了许久后,祁瑾就忍不住的搭话。
      他并没有感受到恶意,况且闲着也是闲着。
      但那双眼的主人,还是不理他。
      祁瑾就又凑近了点,这才看清,草丛里的人,是一个孩子,看着还比他小。
      他的嘴角乌青一片,衣服也破了,头发也都散乱在脸上,让人有些看不清脸。
      眼看着祁瑾靠近,他也不动,就拿一双大眼,一眼不眨的盯人。
      “你是谁家的孩子?”祁瑾胆子大了,还伸手将人拉出来,帮他拍掉身上的草屑。
      小孩不说话,但也没反抗,任由他收拾。
      “那你跟我,在这等我爹找过来,再送你回家。”祁瑾自发自觉的拉着人,在树下坐着等,见那孩子乖乖听话的跟着,他就侧头笑起来。
      那笑容灿烂而明媚,眼底都似有星光在闪烁。
      西凉城的大叔们都是光棍,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同龄的孩子玩呢,开心!
      不过,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祁瑾不自觉的,就靠在人家身上睡着了。
      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趴在老爹怀里。看了一眼四周,也不知是被带到了哪里。
      他揉了揉眼睛,嘟囔道。“爹…”
      “嗯。”祁云抱着人,应了一声。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
      “我旁边的小孩呢?”祁瑾回神四处看,却被他爹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回家了。”
      “是吗?他被人打得脸都青了,看着都疼,回家了就好…”
      说实话,祁瑾心里还有些失落。原想着,若他家没人,就将人带回家去。那双黑沉沉的大眼,总是有点让人放心不下。
      不过既然回家了,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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