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作》湖玄

5、聊聊“借鉴主义”

　　写于2022年，1月18日，18:45

　　昨晚睡前看了点江户川乱步，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些非常主观的猜想。

　　我先是看的《接吻》，这个短篇小说讲述了夫妻之间的一个小误会，丈夫在窥视妻子私藏东西的画面时，被镜子造成的视错觉误导，以至于认错了柜子。

　　这个手法让我想起《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第一集的案子，教室的密室杀人，也是镜子诡计。之后还有来种花家发生的一个案子——电梯里消失的尸·体，同样也是镜子诡计。再往后，还有一个用胃镜堵锁孔，误导窥视者视线的，同样也是镜子诡计。

　　这个诡计到底是谁发明的，已经不可考了，但我直觉猜测，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江户川参考了某个老故事，然后，《金田一》参考了江户川。

　　《金田一》参考的东西，据我所知常常是比较新的，比如他的异首村案参考了岛田的《占星术杀人魔法》，然后异首村案又被《少年包青天》参考了去，当然这是后话。

　　侦探推理的诡计如今基本已经被写尽了，光是江户川乱步自己在《幻影城主》里做的诡计总结就已经涵盖了绝大部分范围。这里强烈安利一下《幻影城主》，对于本格推理作者而言，真的是一本很好的工具书。

　　但也正因如此，正因为本格已经被前人玩了个透，搞得如今大家都不喜欢玩本格了，残念……

　　继续回到江户川的话题。

　　那篇《接吻》是个小短篇，几分钟就能看完，翻到下一页就另一个著名短篇了——《跳舞的一寸法师》。

　　要说江户川写一寸法师时完全没参考《莎乐美》，我反正是不信的。王尔德的《莎乐美》太有名了，江户川自己本身对猎奇惊·悚类文学也涉猎极广，绝不可能没看过《莎乐美》。

　　而且江户川的《墓中人》本来就有过借鉴《基督山伯爵》的前车之事，这个事是众所周知的。不难推测，他对于借鉴经典作品一事并不拒绝。

　　对比《一寸法师》和《莎乐美》可以看到，同样是跳舞的主角，同样是被辜负的爱意，同样是狠心斩断对方头颅，同样是放到嘴边亲咬。

　　emmm……

　　突然很好奇，若是让王尔德听一下《一寸法师》的故事，他会是什么心情？

　　这里再提提另一个人——今敏。

　　作为隔壁樱花国的创作型大师，他还蛮抵触借鉴主义的，但他对借鉴者也无可奈何。网上能查到的热度最高的争论，是诺兰的《盗梦空间》到底有没有借鉴今敏的《红辣椒》，反正诺兰说他没看过今敏，那就姑且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可能也是因为英年早逝，今敏在访谈里谈得最多的借鉴事件倒不是《红辣椒》，而是借鉴了《未麻的部屋》的《黑天鹅》，从设定，到剧情，再到分镜，全都借鉴了，然后人家《黑天鹅》还拿了奥斯卡。

　　所以说，流氓不分国界（不是）。

　　更让人难受的是，今敏有一次坐飞机还遇到了那位借鉴者，对方坐的是头等舱，而今敏则是经济舱。

　　可以说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作为创作者，如果什么都不参考，不借鉴，那根本就不可能创作出东西来。更何况，借鉴大师的作品确实能让人成长得更快。

　　这跟“练字初期先临摹”是一个道理。

　　但过度的借鉴真的会损害原创的意义——既然这世上已经有了《莎乐美》，那么《跳舞的一寸法师》到底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呢？

　　当然，有人会说，王尔德的《莎乐美》也不是纯原创，他参考了《圣经》里莎乐美的故事。

　　但王尔德的设定是新的，新的设定给旧的剧情带来了极大的升华，那份爱而不得的杀人心态，是他的新故事带来的。

　　至于一寸法师的那些“新”，我个人觉得，新得并不高明。

　　而且，我理解的“合理借鉴”，应当是注意比例的——这就像一篇论文，你的参考文献总不能只有一两本吧？

　　偏偏身边某些人的参考文献还真就只有一两本。

　　对此，我只能自我安慰：

　　过度借鉴，也算是对原创者的变相认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