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讨债之日 ...
-
等褚世兴的功夫,颂芝已经另端了碗红糖水过来。褚世兴进来之后,我便端给他看。
他仔仔细细闻了一下,又要了一副碗盛出来喝了一点,思量了一下道:“这红糖水并没有问题,只是熬的太浓,所以闻起来有些气味逼人,不知年嫔娘娘一日喝多少?”颂芝道:“我们娘娘产后身体亏空的厉害,小厨房是一日四碗送过来的。”
褚世兴诧异了一下,急忙道:“如此断断不可,娘娘产后才七日,还在排恶露,若是喝如此多的红糖水,反而会增加恶露,导致恶露不尽,长此下去,娘娘怕是会逐渐血崩不止,大损躯体。再者,翊坤宫内暖如盛夏,娘娘喝这么多红糖水,怕是会出汗过多,导致体虚,这红糖水娘娘每日喝两碗就可,也断不可再喝如此浓的红糖水。”
年嫔诧异的看了褚世兴一眼,迟疑道:“果真如此?”褚世兴笃定道:“千真万确。”年嫔气的抬手就砸碎了旁边的碗,咬牙切齿道:“贱人!”颂芝赶紧一边给年嫔顺气一边道:“娘娘别生气,您刚生产完,仔细身子。”我让花垣先送褚世兴出去,这边屏退下人,只留了些心腹在殿内,我犹豫着道:“你宫里的碳火等一应物料都是皇上亲自吩咐,内务府安排的。但是会不会有人借口为你着想,让内务府多送些碳火暖帐过来,所以你这翊坤宫里温暖如夏。”
年嫔冷哼道:“除了皇后,还能有谁?这事还得把小厨房里煮红糖水的人提出来问,颂芝!去提人过来!”颂芝应声去了,不多时带了个小丫头过来,小丫头跪下请安后,颂芝抬手就是几个耳光扇了过去,直打的小丫头口鼻流血了才停下。小丫头一边哭一边求饶:“娘娘饶命,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娘娘生气,求娘娘饶命。”
年嫔阴鸷地道:“现如今本宫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说,本宫这红糖水是怎么回事?”小丫头吓得全身发抖:“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奴婢都是按时用上好的红糖煮了送过来的啊,奴婢实在不知道这红糖水怎么了。”年嫔不紧不慢道:“本宫不爱吃甜食,这红糖水煮这么浓,是想腻死本宫吗?!”小丫头止不住的磕头:“奴婢不知娘娘不爱吃甜食,娘娘恕罪,奴婢是听说刚生产完的贵人都要喝红糖水,煮的越浓对身子越好,奴婢才放了这么多红糖的,奴婢不知道娘娘不爱吃甜。”
颂芝一把拽住她问道:“听说?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谁说的?怎么说的?”小丫头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奴婢是之前去内务府拿份例的时候听两个姑姑说的。奴婢不认识那两个姑姑,只听她们说,产妇要多喝浓红糖水,越浓越好,还说现在年嫔娘娘生了阿哥,最得圣心,要是能讨好年嫔娘娘,以后就不用做苦活了,就算不被提拔,年嫔娘娘出手赏人也是一向阔绰的。奴婢听了这话才想着回来给娘娘煮红糖水送过来,奴婢实在不知娘娘不爱吃甜的!”
年嫔不耐烦的按了按太阳穴:“罢了,说来说去净是些没用的话,颂芝,去回了皇上,把这丫头交给慎刑司。”颂芝应了一声,揪起来小丫头就往外拖,小丫头一直哀泣求情,但是并没有用。
炭盆里的碳噼啪燃烧着,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听起来格外明显,外面的风呼啸着,可是翊坤宫殿内热的让人心烦。我焦躁地敲着桌子,只觉得这事是无解的:“世兰,这事就算告诉了皇上,又能如何?你刚生产完,殿内做的暖和一些是内务府应该做的,哪怕热的像夏天,也只能说内务府做事太尽心尽力,皇上无法指责什么。再说那个小丫头,除了太医有什么人知道产妇不能喝过量红糖水?你喝了这么多天,就连你和颂芝,和这满宫里伺候的人都没感觉到什么不对,更何况一个毛丫头,毛丫头不懂事,红糖水煮的浓了些,也不算大罪。再说那两个姑姑,后宫女子多如牛毛,去找也是大海捞针,这事就算告诉皇上,怕是也只能不了了之。”
年嫔神色很不好,原本惨白的脸因为怒火反而多了点血色,她一手扶着额头,突然发狠道:“这老妇还是不放过本宫,她要斗,就尽管来斗好了!我年世兰不怕!”我叹了口气:“你就笃定是皇后?还会不会有别的人?”她疑惑了:“除了皇后贼心不死,还有谁会害本宫?”
我也沉默了,后宫之中,敌人太多,这事怎么看都是皇后做的,但是别人也都有嫌疑,我一边想一边说:“皇后和你最是针锋相对,她也有能力做到这些,端妃敬妃与你不睦,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祺嫔,她家是扳倒你家的功臣,自然视你为仇敌。还有一个祥贵人,她亲姐姐可是在你这出事的。”
年嫔不耐烦了起来:“这些贱人!月姐姐和冯若昭不会害我,自从我知道了那些事情的真相,我一直有意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能像刚进王府时那般和睦了,但是也比从前好了不少了。且她们二人绝不会想到这么阴毒的法子。至于祥贵人,她若是非要把富察贵人的事怪在本宫头上,甚至想为了富察氏报仇,尽管来好了,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反正那熬药的小丫头也被送进慎刑司了,皇上也知道了此事,就让皇上去查吧。我逗了一会福惠,和年嫔说笑了一会,看她没有再怒气冲冲忧思满怀我才走了。
站在翊坤宫门口,抬头才发现太阳也被层层叠叠的云雾遮掩住了,明明看得到,却又怎么都看不真切。
我坐着暖轿刚出了翊坤宫,正往钟粹宫回去的路上,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熙姐姐。”瑾汐帮我打开帘子,居然是陵容独自一人在那站着,我看了一下四处并没有别人,左右我的暖轿也很够宽敞,就让她也上来了。
一上了暖轿,陵容就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问我:“熙姐姐,那个丫头被送到慎刑司,是你们已经发现了,是吗?”我诧异道:“陵容?是你?”陵容垂下了眼睛:“刚刚一听宝鹃说翊坤宫的丫头进了慎刑司,我立马就赶过来在此等着姐姐了。”我皱眉:“陵容你糊涂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万一被皇上发现了,你父母的性命恐怕都难保了!”陵容道:“姐姐,年嫔她从前如何轻贱我的?半夜更深露重,还把我叫过去当乐伎取乐,她从前那样嚣张跋扈,给咱们受了多少气,若是让她再复位,咱们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她一边说一边几乎哭了出来,我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都过去了,我虽不强求你原谅她,但你万万不可对她下手,不为别的,如今她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你动了她,万一真有个好歹,皇上震怒之下彻查,到时候难免不会败露,你想想你的母亲,你不能做铤而走险的事。你做此事,皇后知道吗?”她擦了擦眼泪道:“皇后知道,她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安排了不少东西,内务府送去的东西就是皇后示意的。”我松了口气,既然皇后也趟了这浑水,那此事就不会成为陵容捏在她手里的把柄了,我只得好生劝慰道:“此事还好没有出什么大差池,想来皇上也不会彻查,你不要担心,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你在皇后身边,到底还是委屈你了。”
正说着,瑾汐在轿边低语:“娘娘,延禧宫快到了。”我在轿里握住了陵容的手,叮嘱到:“快回去吧,今后一切小心,切不可再做玉石俱焚的事。”陵容含泪点了点头,下轿回去了。
我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个安陵容,也是可怜又可恨,一个不留神就出来害人,虽然我也理解她,但这种一旦东窗事发就是两败俱伤的做法太不可取,前世她那么悲惨的结局,吞苦杏仁而亡,一辈子都是苦的,太可悲了。
轿帘落下,我问道:“瑾汐,你说陵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不到瑾汐,只能听到她的低语:“安嫔娘娘最是心思细腻,从前甄娘子还在的时候,就曾经和奴婢说,安嫔娘娘容易多思多想,有时候她和安嫔说话都得照顾着安嫔的心思,不过娘娘您是最和善的,想来和安嫔相处也不会有什么龃龉。”
我摇了摇头,吩咐瑾汐调头去养心殿,见了皇上,他正闷闷不乐,我笑着上前道:“皇上怎么了?”皇上烦闷的转了转珠子:“翊坤宫的事,朕应该赏你。莺儿,还好有你,不然世兰险些遭了暗算。只是这事竟无从查起,世兰也无大碍,不好大动干戈的去查,否则只会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再者,若是没有查出来什么,只怕前朝也会议论,说朕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苛待后宫,罢了。”
我也做出后怕的样子道:“是啊,不过年嫔没事就好,此事的确不方便彻查,不过翊坤宫今后还是派个太医盯着年嫔一饮一食吧。”他有些无奈:“你说的甚是,此事朕会再做打算。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一团污秽,若是后宫人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我笑了起来:“若是人人都一样,岂不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皇上看腻了就会觉得,后宫怎么人人都一个样。那样皇上岂不是和只有一个嫔妃差不多。就是要百花齐放的好,不然皇上说不定要年年选秀了。”他嘿嘿一笑,点了点我的鼻子道:“这话数你说的最酸,前些日子山西巡抚进贡了些陈醋,朕尝了都没你酸。”我撅了噘嘴哼了一声,没跟他理论。
看着皇上这边是不会抓住这事严查到底,我稍稍放下心来,不一会苏培盛就通传说张廷玉来了,我便告退回去了。
回到钟粹宫,和珠看到我远远的就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奶声奶气唤:“额娘。”我想起来白天看到福惠,也是跟和珠一样早产的孩子,和珠都已经这么大了,皇后当年害我早产的仇我到现在都没报,抱着和珠,我暗自盘算着,差不多也该到讨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