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绿》别雨后

9、离开

　　挽绿的身子随着京城冬天的到来一天不如一天，时不时就会感冒难愈，阿宴当时送给她的药也快要用完了。

　　其实阿公已经快做出一模一样的药了，只是挽绿不想吃了，她知道就算做出那些药她也撑不了多久的，她还欠着阿宴的命，她日日夜夜都梦见阿宴离开的那一天，鲜血一直不停地流，她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的无奈。

　　只是她的阿祁以后该怎么办呢，挽绿不知道，但她想霍祁好好活着，但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要是自己不见了，她的阿祁应该会很难过吧。

　　所以最后想来想去，最好的就是随霍祁，他要是愿意为了挽绿好好活着，那挽绿希望他长命百岁，欢乐无忧。要是他想随着挽绿一起走，那挽绿会在黄泉路边等着她的阿祁。

　　“小圆，教我女红吧，我想给阿祁绣一张手帕。”

　　京城的女子都会送给心上人自己亲手做的手帕，挽绿也知道，只可惜她从未学过女红，又因为其他太多事情耽搁了。

　　“好啊，小姐，我去给你准备工具。”

　　挽绿点头。

　　她一个人坐在这屋子里难免有些觉得冷清，霍祁今日又和霍宸一同去了练武场。

　　这几日她闭上眼睛时总会想起她和霍祁刚成亲时，看着霍祁满眼欢喜的样子她也欢喜，想起霍祁在清晨为她束发时的温柔，想起霍祁每次给她吃的东西时总会笑问她还饿不饿。

　　想起他们一起赏荷，一起去花灯节看烟花，还有好多好多他们一起的日子。

　　“小姐，我回来了。”

　　小圆拿着一箩筐的东西放到挽绿面前，她觉得她头都大了。

　　“这个很难吗，要多久才可以做出来啊。”

　　挽绿有些担心她太笨了而迟迟做出不来，她本来也就没有太多时间。

　　“小姐想绣什么图案，我和你一起，你照着我来就好。”

　　“我想绣红豆。”

　　都说红豆是相思之物，等她离开后手帕可以代替她想着霍祁。

　　“好的，小姐我给你做好你直接在上面绣就好了。”

　　说完小圆把东西都弄好，甚至连线都穿好给了挽绿。

　　“小圆是不是也觉得我太笨了，怕我做不好才这样细心。”

　　挽绿看到小圆事事都准备好觉得有些好笑打趣道。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圆连忙摇头。

　　就这样忙碌了许久她们才开始，小圆做一步挽绿也做一步，不知不觉间也开始有了形状。

　　“你看啊，小圆，它看起来像红豆吗？”

　　挽绿拿起那才绣出一点的帕子给小圆看，小圆欢喜的点头说像。

　　“阿绿，我回来了。”

　　挽绿听到霍祁的声音赶紧让小圆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

　　“阿祁。”

　　她站起来去迎霍祁，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嘴唇也有些冻得发紫。

　　挽绿轻轻的把霍祁那凌乱的头发都整理好。

　　“外面很冷吧，快坐下休息一下吧。”

　　挽绿把霍祁拉坐下，又给了他一个暖炉。

　　“阿绿冷吗？”

　　挽绿摇头，她这房间算是整个霍府上下最暖和的地方，霍祁还给特意多备了碳火，就是怕冷着她又感冒。

　　“我往后都可以在家中陪你了，我把小虎带过来了，他以后就会学着管理军中事务。”

　　“那以后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啊，天天都在家陪我。”

　　挽绿靠在霍祁怀中轻声问到。

　　“和阿绿在一起怎么会无聊呢，我还可以学着给你做东西吃。”

　　自从南蛮回来后，他就想天天待在挽绿身边，一刻都不想分开。

　　“好，这样也好。”

　　挽绿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最后的这些日子里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她紧紧的抱住霍祁，好像这样她就可以记住他的味道，他的身形和他的样子。

　　那之后的每一天霍祁当真都是日日陪在挽绿身边，每日清晨为她束发，还给她买了许多许多好看的衣服和簪子。

　　这一日也和往常一样，只是比起平日更冷了些，挽绿起床霍祁便为她仔细的梳头发。

　　“阿祁，今日好像冷了许多，会下雪吗，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看过这京城的雪景呢。”

　　“晚些时候应该会下吧，到时我们一起去看。”

　　说话时霍祁刚好梳完头发，又为挽绿把新买的簪子戴到头上。

　　“咳……咳……”

　　挽绿这几日咳嗽是真的越来越严重，有些时候咳嗽严重还会有血。

　　“阿绿，你还好吗，要不要让阿公来看一看。”

　　挽绿摇头，她什么都知道的，也不必让她的阿公麻烦地跑这一趟。

　　阿宴留给她的药已经没有了，这几日她就觉得身体不如以前，时不时就全身乏力，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味觉。

　　所以每一次霍祁给她吃的东西时她都总会笑着说好吃，但她尝不出任何味道。

　　挽绿站起来想去外面看看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她怎么也站不稳了。

　　霍祁伸手去接住快倒下的挽绿。

　　“小圆，去叫阿公过来。”

　　“好的，公子。”

　　小圆也急匆匆的往外面跑去，霍祁因为担心挽绿的身体特意把她的阿公从山上接下来，在京城开了一家小药铺。

　　他把挽绿轻轻放到床上，挽绿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额间也一直在冒汗。

　　“阿绿，你怎么了，不是刚才都还好好的吗。”

　　霍祁拉着挽绿的手着急的说，他不能让挽绿有事。

　　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也回答不了，挽绿只觉得全身都好痛，好冷，又好热。

　　“阿绿。”

　　挽绿的阿公为她把了脉，他其实都知道的，只是到了这一天心中难免还是会怪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怪挽绿没有任何求生欲望。

　　他给了挽绿一颗缓解疼痛的药丸便把霍祁拉到了外面。

　　“阿绿她，可能熬不过去了。”

　　“阿公，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当初你都让挽绿治好了我的怪病啊，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霍祁拉着阿公的手，他觉得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就他的挽绿的，他不相信他的挽绿真的会就这样离开他。

　　阿公摇头，始终也说不出是挽绿根本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欲望，而且断肠散无解，也只会随着日子增加而更加痛苦。

　　霍祁放开了拉着阿公的手瘫坐在地上，好冷，真的好冷，他都不知道是这地太冷了，还是他的心冷了。

　　“阿祁，阿祁。”

　　霍祁听到了挽绿在房间内虚弱的声音又赶紧往房间里去。

　　“阿祁，再抱一下我吧。”

　　霍祁乖乖的把挽绿抱在怀里，她那样的小，抱在怀里时软软的一个。

　　“阿祁，对不起啊，我知道阿公没有告诉你中毒的事情就一直瞒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那些日子就只有一个人会担心离开就好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从一开始霍祁就知道的，他们攻破南翼门那一天南蛮的首领就发了疯似的说霍祁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就算他战功赫赫，就算他攻破城墙，他也救不回他的妻子。

　　“原来我才是那个笨蛋啊，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呢，现在想想我的阿祁那么聪明，定是什么都瞒不住的。”

　　“阿绿，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吧，你那么厉害。”

　　霍祁靠在挽绿头边，眼泪似豆子般往下掉，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大哥，现在又要失去他的妻子。

　　“阿祁，不要哭，我给你吃糖葫芦。”

　　挽绿从旁边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霍祁。

　　“好甜。”

　　霍祁咬了一口说。

　　“吃了糖就不要哭了，好吗，小哭包。”

　　挽绿都记起来了，小时候她曾遇到过霍祁的，那个时候他也是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很是委屈。

　　“阿祁，我叫小圆教我女红，她一步一步的教我，我总算绣好了一张手帕。不过你知道的，我手笨，可能会不好看，你可不要嫌弃我。”

　　挽绿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很喜欢，阿绿绣的很好看，很好看。”

　　霍祁从挽绿手中接过那张手帕。

　　“阿祁，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日子，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能够慢慢成为自己，才发现自己的价值所在。因为看见你……我才看见我自己，我喜欢你，也喜欢上了那个治病救人的自己。”

　　挽绿说话断断续续的，她觉得好累好累，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可是她发现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还没有和霍祁说。

　　此时的霍祁已经泣不成声，他知道他的挽绿一直以来都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他就像挽绿喜欢他一样也喜欢着挽绿。

　　是因为有挽绿他才可以上阵杀敌，才可以把他这些年学的都用到战场上，可是现在仗打完了，她怎么就要离开了呢。

　　“阿祁，桃花很好看，荷园风景也很是美丽，花灯节的兔子也好看……还有烟花也好看，南蛮要是没有战争也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还有……我的阿祁最好看。”

　　挽绿想睡觉了，她觉得身上的剧痛感都消失了，她再也没有力气去说话了。

　　恍惚间她觉得她好像看见了阿宴，她觉得对不起阿宴，想要告诉他一声对不起，阿宴笑着说她怎么也到了这黄泉路边。

　　“阿绿，下雪了你看到了吗，下雪了。”

　　霍祁看着窗外飘落的白雪，他想让他的阿绿也看一看，她一直都想和自己看一场雪，至少……至少看一看在离开。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怀里的那个人就是不动，霍祁觉得他好痛，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也受了很多伤，可是他从未觉得有这样的痛过。

　　和南蛮首领说的一样，他霍祁战功赫赫，带领大军平定战乱，可是对于挽绿的离开他无能为力。

　　“阿绿肯定是贪睡了吧，没关系，我看这雪还要下几天，等你醒了我们再去看好不好。我给你买糖葫芦，你还要不要醒啊，那我给你买叫花鸡，买糖糕，买桂花酥，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此刻那个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少年将军哭得想一个孩子一般。

　　“阿绿她……”

　　阿公听到霍祁的声音也走进了房间，此刻他的阿绿，那个吵吵闹闹的小姑娘再也不能同他说话了。

　　“阿绿她很怕痛的，小时候她手划了都要叫上几天才肯罢休，她到底是怎样熬过那断肠散带来的痛的呢。”

　　阿公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