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几渐》开水不冒泡

4、第 4 章

　　半封闭的楼栋里网不好，沈迟走出电梯，到了稍微开阔点的空地，手机上的界面才转出来。
　　他低头一看，简洁明了的页面上只有两个模块，左边是查询余额，右边是预约理发。
　　沈迟抬手点了查询余额。
　　总得知道见程老板一次的成本不是。
　　屏幕很快跳转，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余额：4999元
　　沈迟一愣，随即笑开，截了个屏，把图片发给了刚加上不久的人。
　　——[图片]
　　——请问沈老板是有做慈善的爱好吗？
　　他没等人回消息，抬腿往前走，左手提着的东西重量很大，存在感极为明显。
　　说白了，这就是个甜蜜的累赘，带着它去酒吧，非常不方便。
　　那就不去了吧，沈迟改变心意，径直回了家，连晚饭都没买。
　　跟方朵说了分手后，沈迟就搬离了之前的固定住所，在这个青年城租了套两居室。
　　青年城里楼栋众多，并且吃喝玩乐什么类型的商铺都有，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非常有烟火气，他很喜欢。
　　沈迟等电梯的时候将就用一只手点好了外卖，到达所住楼层，他刚出电梯转了个弯，步子就停住了。
　　走廊尽头，自家门前，蹲着一个穿裙子的女孩儿。
　　沈迟下意识转身，但却被一声凄厉的喊叫住，“沈迟！！！”
　　还是不要扰民了，他叹了口气，往走廊里头走过去。
　　沈迟先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拿钥匙开了门。
　　“进去说。”
　　方朵眼睛通红，跟着他进去了。
　　沈迟把手上的东西拎进浴室放好，因为方小姐素来有情到浓时摔东西的习惯，他不得不防。
　　做好一切，他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方朵坐在沙发上，眼泪正簌簌的流。
　　“你从哪儿回来的？”，方朵凌厉的看向他，质问道，“你是不是刚从酒吧回来？！你身上是谁的味道？说！你是不是去...”
　　“方朵”，沈迟淡淡道，“我要真是去酒吧，真是刚做完什么，这个点儿，我会回家？”
　　他话说的直白，解释的逻辑合理，方朵被说服了。
　　沈迟拉过椅子在她不远处坐下，问道，“怎么找到我的？”
　　方朵眼神闪烁，没回答，只是擦着眼泪。
　　“说。”
　　不得不说，他现在这个发型真的很有威慑力，削去了所有性格里带的温润，只剩逼人的锐利。
　　“我...我之前在你手机里安装了追踪软件...”
　　沈迟皱眉，打开手机递给她，“哪个？”
　　方朵颤着手接过，操作了几下又还给他。
　　沈迟一看，自己的应用桌面上赫然多了一个之前被藏起来的红色图标。
　　他滑动屏幕直接卸载，“那也不能精确到门牌号吧？”
　　“是...”，方朵委屈道，“我一扇门一扇门敲着确定的...”
　　“...”
　　沈迟对方朵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从小到大的友情不是假的，彼此陪伴的岁月不是假的。
　　他叹了口气，倾身抬手在方朵头上拍了拍，被温柔对待的人瞬间大哭，扑到沈迟旁边泣不成声。
　　“沈迟，我错了，我之前不该那么对你，不该骂你，不该找你爸妈对你施加压力，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弄清楚，我本来不应该招惹你的，对不起。”
　　方朵摇头，“你不用道歉，其实这半年我非常开心…我…我现在就是想问你，如果我以后不要求你接触我了，你可以…”
　　“不可以”，沈迟摇头，轻声说，“不可以，方朵，你生来高傲，不该如此卑微。”
　　“什么高傲不高傲，卑微不卑微的！”，方朵站起来，情绪激动，“我喜欢你啊！我爱你啊！我愿意为你付出，为你委屈自己！只要你给我机会，只要你答应…”
　　“那我不答应。”
　　屋内像是死了一般沉寂，很久后，方朵才瘫软在地上，捂着脸。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
　　沈迟垂眸看着她，没说话。
　　等人哭的筋疲力尽，再也发不出来大的声响后，沈迟才倒了杯热水给她。
　　“好点了吗？”
　　方朵怔然接过，猛灌了几口。
　　“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
　　“是，也不是。”
　　方朵眼睛有些疼，皱眉道，“什么意思？”
　　“跟你分手，拒绝跟你在一起，和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无关”，沈迟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凉着，“但，我今天确实碰见一个挺喜欢的人。”
　　方朵哽住，“…谁？”
　　沈迟抬眼看她，“你问这话，是以前女友的身份，还是至交好友的身份？”
　　方朵闻言又止不住的掉下几滴眼泪来。
　　她抱着膝盖，很久后才说，“朋友。”
　　沈迟笑了下说，“是我今天的理发师。”
　　“理发师？”，方朵不由得抬眼看了下沈迟的发型，不情愿道，“…小妖精倒是还挺有品味…”
　　“呵”，沈迟摸了鼻尖，“他可不是什么小妖精。”
　　“哼，十个托尼九个gay，他给你头上弄那么香，隔着十里地都闻得到，能把你什么品种的桃花都给熏走，心机如此深沉，不是妖精是什么？”
　　“…”，沈迟出声确定道，“他真是故意给我弄这么香的？”
　　“不然呢？”，方朵翻了个白眼，“我这辈子去过多少次理发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一个女孩子出来都没这么香过，他绝对故意的！”
　　“哦…”
　　沈迟笑了。
　　程期把他头发剪短，送他很重的赔礼，这些都是故意的，他看得出来，对方的目的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去酒吧，就算去了，也会无功而返。
　　但他没想到，那家伙还有第三层保障。
　　嗯…如此费心思，是不是足够让人下定论，程期，也是喜欢自己的呢？
　　沈迟垂眸对上方朵一脸“相信我”的表情，笑出了声。
　　这丫头情绪不失控的时候，还是很聪明，很敏锐的。
　　她说是，那就是了。
　　“嗯，他是故意的。”
　　“是吧！”
　　方朵抬手撑住沙发，灵活的从地上坐了回去，身份从痴情前女友切换到知心好姐妹切换的顺滑无比。
　　“我跟你说啊，就算你喜欢男的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绿茶汉白莲受可也一抓一大把！你小心别被他们给蒙骗了！男人作起来比我们女孩子糟心多了！”
　　沈迟：“...你挺了解？”
　　“那当然了！自从你跟我出柜我就...”，方朵突然噤声。
　　沈迟眯着眼睛问，“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额...其实吧，我也不是特别了解这方面的东西，我瞎说的，瞎说的。”
　　“装”，沈迟斜了她一眼，“继续装啊，你演完，演完我好给你打分。”
　　方朵撇撇嘴，“...我没演，我现在心还痛着呢，只是因为怕你担心才故作坚强，强颜欢...”
　　沈迟瞪着她。
　　“你骗得过长辈还骗得过我？你先把你手机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同人软件卸载了再跟我说话。”
　　方朵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沈迟反问，“许你在我手机里装追踪软件，还不许我翻下你的手机了？”
　　“...你怎么猜到我锁屏密码的？”
　　“那你是怎么猜到我锁屏密码的？”
　　方朵理所当然道，“我没猜啊，把你灌醉了拿你脸刷的。”
　　沈迟没说话，看着她。
　　方朵反应过来，骂了声，“...草！沈迟，我们这么默契你确定不跟我谈恋爱要去外面找野男人？”
　　“呵，你更希望自己跟我谈恋爱而不是看别的野男人跟我谈恋爱吗？”
　　方朵脸一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沈迟翻开手机打开相册递给她，“我家门口的监控，你为什么是脸上带着笑跑出去的？我爸妈给我发的消息截图，我妈那句别让我逼迫你退出是什么意思？还有更过分的，你某个app上这几天新开的一篇文章，需要我给你摆出来吗？”
　　方朵：“...敲，你早就知道了？”
　　“不算早，我剪头发的时候看见我妈的消息才起疑心的，监控截图是物业刚发给我的，你那个账号是我等电梯的时候做的最后一步验证，铁证如山，方朵，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唉...”，方朵举起双手，“我认罪...我确实是个隐藏的腐女，但我发誓，我之前真的是喜欢你的！”
　　沈迟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坐姿问，“交代吧，你的真实心路历程，还有，最近你是在闹什么呢？戏瘾犯了？”
　　“诶，这个嘛...”，方朵粲然一笑，“首先你得信我，我之前真喜欢你，毕竟我发小又高又帅又有才华的，谁不喜欢？...但是！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对我好像还是跟对朋友一样，我就装作想跟你亲密试探了几次...”
　　沈迟：“...你故意试探我？”
　　方朵尴尬的挠着头，“是...，试探了几次发现你对我不感冒，但你从小到大这快三十年了也没交过任何女朋友啊，再说了，我又不差，你要连我都不动心，那只能是...”
　　“所以”，沈迟深吸了一口气，“你那天气头上问我是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女的，是故意的？”
　　方朵连连摆手，“那个不是！那是演戏过程中情绪到了话赶话不小心暴露的！本来我计划的是还有个情绪低谷的，我到那时候才会郑重又合理的问你是不是喜欢男...”
　　她看见沈迟的表情不算好，没敢继续说下去了。
　　半晌，她才伸出两个指头拉了拉沈迟的裤子腿，“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嘛...”
　　沈迟长舒了一口气。
　　他倒也不算是生气，他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儿傻。
　　还以为是自己聪慧，仅凭一句话就看破了真我，却不想是方朵故意引导为之。
　　沈迟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我当时跟你说我好像确实是喜欢男人，你心里...”
　　“我心里可开心了”，方朵来了劲，“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才没当场蹦起来！”
　　“...还真是辛苦你了。”
　　“诶！不辛苦不辛苦！”
　　“那这几天你又跟我闹什么？不都合了你的意吗？”
　　“什么话？什么叫合我的意？”
　　方朵白了他一眼，“我们腐女也是有底线的好吗？我哪儿能光顾着自己开心，我回去缓过劲儿来了后我就开始想啊，我想是不是因为我给了你错误的引导才把你带歪的，其实你只是没遇到对的人，所以误以为自己喜欢男人，那我可不得闹一下嘛，我得唤醒你对女性残存的保护欲与同情心啊！”
　　“...谢谢。”
　　沈迟无法理解方小姐的脑回路，扶着额头觉得有些疲惫，“为数不多的情绪刚好被你消耗完。”
　　“...啊？！”
　　方朵咬着唇，指着他的头发试探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你喜欢那个理发师？真回不来了？”
　　“我都跟我爸妈出柜了你说呢？”
　　“...说到这事儿我还想说你呢！”，方朵气道，“你着啥急？别人出个柜高低也是整个对象一起酝酿好几年才行，诶你倒好，跟有谁在后头赶你一样，着急忙慌的干啥？难不成那理发师魔力那么大，让你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瞬间觉得就非他不可了？！”
　　沈迟顺着她的话不由得把程期这个人往里头带入了下，发现这么形容好像也没太大错。
　　不然他现在为什么不是在酒吧，而是在家里。
　　但动心的人偏偏还要嘴硬，沈迟摇头说，“不至于，也就...比较合眼缘。”
　　“是吗？”，方朵明显不信，翘起腿说，“我最近正好要做头发，哪家理发店，我去光顾一下？”
　　“你别闹。”
　　“我没闹啊，我真要去做头发，再说了，我就算真是去找茬的又怎么样？我还不能去看看是哪个男妖精把我好好的男朋友给勾走了？”
　　沈迟低头笑，“别这么说，他不是什么妖精。”
　　“你这是被迷惑了不自知...”
　　沈迟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冲方朵嘘了一声，接起电话。
　　“喂妈...没开玩笑...没闹脾气...没骗你们...真的...嗯...今天不回去了，我和方朵在说事情...我没逼她...我身体也没毛病...好，明天见。”
　　“你到底和我爸妈说什么了？”，沈迟问。
　　方朵心虚的抿着热水，“没...也就是一些劝解的话...”
　　“劝解？你能劝他们什么？”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沈迟脸一黑，“不可以。”
　　“好吧”，方朵咽了口水，“我就是说我俩分手不能全怪你，你有你的苦衷，以后你要是把苦衷说出来请他们一定要理解你，你其实也不想那样的，那不是你的错，那种事儿也很正常，请他们要多鼓励你，给你支持...等会儿，叔叔阿姨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沈迟咬牙把手机摔在沙发上，“他们以为我不行，还觉得我出柜是借口托词，我爸都准备找关系让我住进最好的男科医院了！方朵！你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儿你说？！”
　　“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啊啊啊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