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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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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化选了家偏离市区的猫咖碰面,地方太隐避,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家猫咖是以前老式的瓦房改造的,门口的青石阶让我找回了农村的亲切,周围摆放的绿植混合着咖啡豆的浓香能让人放松紧绷的神经,非常适合下班之后到此品铭一杯,驱走积累了一天的疲惫。
沙发非常柔软,刚坐下去仿佛陷进去似的,还有几只毛茸茸的猫咪随便让你薅,来了就不想回去,要是家里那只猫有这么听话就好了,偏偏只听郁君弦的。
大概扫了眼菜单,价格也是真的贵,和服务员要了杯Long black,黄天化丢给我一个档案袋。
木质的桌面,昏暗的光线,一只黑猫跳下来,绻身卧在黄天化旁边,头枕在他有力的手臂上,蹭了蹭。
我打开档案袋,里面几张照片令我费解,我质疑他,“这就是你找到的东西?”
黄天化低头喝了口咖啡,目光特别深沉,“看下去。”
照片里是一具仰躺的死尸,从喉咙利落的切口来看,是被一刀封喉的,不是专业的都干不出来。我认得这具死尸,是机关里一个前线的老员工,还是资历很深的灵修者,修为达到玉清之境,大多数人类灵修者穷尽一生最多只到生莲初境,这算是佼佼者里的天花板级别了。
“他是被什么杀死的?”我问黄天化。
黄天化摇了摇头,“不知道,总之不是被灵器杀的。”
我抬眼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你怎么能确定?”
“现场采样检测有打斗痕迹,并没有任何灵力残留。”
我收回视线,对他的结论有所保留。
档案里写明这老哥是在执行一个暗杀任务时意外丧命的,最后一页附有暗杀对象的照片,嗯……严格来说算不得是张照片,完全是搜索百度百科后随便筛选一张打印出来的,因为我手机里有张和这一模一样的图片,无论是光线、场景抑或是角度都别无二致。
这个人我再熟悉不过,主要是在外面想起昨晚和他酣畅淋漓的每一幕,有点羞耻。
郁君弦的脸辨识度还是挺高的,五官立体,却给人浅淡的感觉,冰冷的气质似松间寒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尤其是那双清透的眼眸,极具迷惑性,平时不会显得阴柔,但是脱了衣服后才会发现,充满了攻击性的诱惑。
我口有点干,正好服务员此时端来了我的Long black放在面前,我拿起深闷了一大口,三分之二没了。
黄天化嘲笑道:“他家的豆子都是国外进口,自己亲手烘培的,被你这么喝属实糟蹋。”
我满不在乎,“反正我不懂欣赏。”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是啊,除了他,你还有什么欣赏得来。”
“为什么这么说?”
他大概被我轻松的语气和神情激怒,伸手一把拽起我的衣领,黑猫被他这激烈的动作吓跑,直跃下地。
身上有伤,我特地挑了领口高的宽松衣服遮盖,黄天化比我高多了,从他往下俯视的视角,能清楚看到我衣服里面充满暧昧的伤痕。
他贴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你都和他睡了,还来问我,你自己心知肚明。他昨晚干得你爽不爽,嗯?”
啪!
我心头火起,想都没想,昏了头脑给他一记耳光。
打完后,他懵了,我也懵了。
瞬间安静的害怕。凝滞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汁来,头顶上的老式铜叶风扇吱呀转动,墙上老旧的挂钟秒针在啫啫走动。门口来了客人,似乎是对情侣,推开门见我们剑拔弩张的模样充满好奇。
我先服了软,让他坐下来好好谈。
黄天化也觉得丢人,撇了撇嘴,点上根烟,坐下说:“半年前那位老哥执行任务过程中失联,你们机关处派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是个极度机密的任务,除了你们那儿几个天界的高层外,底下人一概不知,奇怪的是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不知道是谁,这事捅到我师傅那儿去了,我师傅便让我连夜下凡调查,最终只找到这几个人的尸体,魂魄还被抽干拔净了,线索也就断了。”
“执行什么任务?”
“暗杀郁君弦。”
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天界这么做的原因,黄天化接下来的话直接解答了我的疑虑,“要说暗杀,郁君弦才是深藏不露,谁能想到在荧幕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居然出生于一个杀手世家,多年来犯案无数,手法干净利落,简直是完美的业界标杆啊,连神仙都追查不到。天界考虑到事态的严重性不利于维护两界平衡,开始重视了起来。”
“所以,你跟踪我?”我很认真地问他。
“不是我跟踪你,我本来就是临危受命要去杀他的,谁知当晚就碰到了你往他家里赶。”他抢过我手中的图片,对着郁君弦的脸说。
我更不解,旁敲侧击打算套他的话,“你俩素不相识,况且他又是凡人,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凡人?”他不认同,“他可不是凡人,你我都知道,这小子是湘君转世。”
我避重就轻道:“他跟湘君不一样……”
黄天化反驳,“秉性难移,那鬼样子和当年在天界时一模一样,如果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你猜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
这话直戳我软肋,我深吸一口气,不想和他继续讨论,“他再怎么秉性难移,终究是个凡人,灵力修为有限,动起手来都不是你我对手。”
“那你又错了,照片上的死尸可都是他的杰作。”他嗤笑道:“天界的灵器谱排行有空去看看,你太久没呆天界整个人都脱轨了。”
见他不上套,我头疼,干脆转移话题,“是是是,我让你找的东西在哪里?”
他重新把郁君弦的图片塞回我手上,“东西都在他那儿,你不用费心思到处收集了。”
我再也无法淡定,“怎么可能,雪花木灵石少说成百上千,我花了几百年才收集了不到二十块。”
“就你这效率和人比。”他表示快看不下去了,撂下句,“信不信由你。”留下付款的钱,起身走人。
我一时无法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呆坐好久,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想起回家。
活了这么长时间,又在人间呆了几百年,什么离谱的事都见过,唯独砸在自己身上的永远找不到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小李来了通电话,语气火急火燎的称:“蕤哥,你快回来,出大事了!”
我淡定地说:“出什么事这么急?”
小李:“那条人鱼……不,鲛人……跑了。”
我没反应过来,问了句特别傻的话,“跑了是怎么跑的?”
“……”小李没料到我会不按套路出牌,一时语塞,“总之,你快来。”
晚上九点,当我抵达基地的时候,现场满目疮痍,一地狼藉,空气里弥漫浓烈的火药味,有些地方火还没完全熄灭,已通知消防补救。
基地的实验室基本毁得七零八落,很多重要资料和标本遗失,海水槽和淡水槽里的活体死伤横陈,失去了水在地上吞吐鳃和嘴垂死挣扎,现场补救的同事称其他活体数量准确,唯独不见了前几天捕猎的鲛人。
我上监控室,问了当天值班,值班的说:“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入侵,监控地带一直显示无异常,直到我们听到一声爆炸,才发现整个网络系统瘫痪了,现在正在紧急修复。”
我意识到很不对劲,应是蓄谋已久的袭击。我问他,“有没有看清楚多少人?长什么样?”
他说:“一个,或许是两个。”
啥?
我瞪了他一眼。他老老实实回答,“一共闯进来三个人,其中一个远远地看着不太像人。”
好家伙,要不是我了解他,准以为他在骂人。
他接着说:“他们往西边的塔台逃走了。”
西边的塔台?四周大海围绕,没有着陆之地,怎么逃?到现场查看也找不出异常,而且这个时间点卡在了涨潮的时候,逃出去不是更加艰难?
除非……
我站在塔台上,俯视潮汐翻滚的海面,一波接一波冲来的卷浪击打在漆黑的岩石上激荡出泡沫般的水花。
世间万物皆有灵,包括脚底下的大海,以及游走飞行的所有生物,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自然能辨别出哪些是外来的灵力,哪些是本土的灵力。
海鸟成群飞过,搅乱了正在消散的陌生灵力,落在空气中充满金属感的锋利冰冷。
我叫来老王准备游艇,顺着陌生灵力消失的方向开到海对岸。
漆黑的森林弥漫着潮湿的浓雾,混合着血腥味和一些难闻的植物腐烂气息。
我让老王原地等候,若过四十八小时我仍未森林里出来,直接报告上层。
说完,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脚步发虚像踩浮棉似的往里迈。
前方是临渊深境,非天界或人界管辖的禁猎区,按人界的说法,属于法外之地,相当于我在里面发生的一切,天界可以免责,不再受其保护。
禁猎区由一个叫——ICE的杀手协会统领,别说是外面的人,就算是协会里的人也不能进去肆意猎杀,因为里面存活着不少上古时代早已灭绝的古灵物,可以说是它们最后的乐园,但却极有可能是我们的地狱,古灵物体内的灵力太强大,绝非今朝的灵物可比,甚至有很多消失在历史生态的长河中,缺乏记载。
越往深处走,湿雾里的瘴气浓度越高,还好我并非凡体肉胎,尚且经受得住。
从进来到现在,遇到不少灵物袭击,但都是寻常物色,偶尔碰到几只没见过的,不是灵力低下,就是奇形怪状,能放走放走,死缠烂打的一击毙命。
“出来吧。”
我朝黑暗处窥伺已久之人轻声喊道,即便音量很小,在这看似静谧实则危机四伏之地,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我如屡薄冰地盘算下一步,黑暗里传来模糊的响动,风吹草叶似的,还挺安逸,银白色的光芒在朦胧夜色下愈发刺眼,密密麻麻浅滩似的半透明草丛向我爬来,由无数绒毛茎叶球团聚拢,形状纤细,类似于晨间高山生长的朝雾草,所过之处,一地腐烂,生出毒气混合着瘴气,让我头晕目眩。
这玩意儿以前在古籍看过,叫霜朝雾,毒性是断肠草和见血封喉树的数十万倍,稍微碰一下,人没了。
我赶紧手捂口鼻,倒退几步,往地势高的地方转身跑去。
霜朝雾看着毛茸茸的十分讨喜萌动,可是追起人的速度一点儿也不含糊,没个三两下就被追上了。
眼看着越来越逼近脚跟,我挑了几棵粗壮的高树跃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要靠近地面。但是在森林高空保持随行穿梭的状态相当累人,我脚刚离开树干,后面疯狂涌上来的霜朝雾吞噬了整棵树,化为一滩烂水。
我心脏一抽,也太猛了些。脚下步伐不禁加快,趁它没把我搅成泥糊之前将周围空气用灵力凝结成一面巨大冰网,像是如约而至一样成功捕获了那团可怕的东西,再牟足了劲儿收拢冰网,将网向下延伸,彻底冻结了整团霜朝雾。
终于等到它动弹不得之际,安心落地,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和郁君弦家里昂贵的进口地毯有得一拼,能稍微缓解酸胀的腿部,尤其是大腿内侧。
浓雾短暂散开,月色柔和,足以让我看清来人的面容,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清秀,气质干练,眉眼间的凌厉超脱这个年龄段大多数人。
霜朝雾狼狈地挂在冰网上,他微皱眉,“你是灵术师?”
他谨慎的打量我,我故作轻松地说:“不是。”
灵术师和灵修者本质没什么区别,最大的不同是灵术师需要考级,灵修者皆不用,就和天界没有职称的散仙一样,只要能使用灵力,就是灵修者,里面水平参差不齐,什么境界的都有,但是灵术师要正儿八经地通过灵术协会考级认证才有资格称得上是灵术师,对于进灵力机关办事处的人来说简直是敲门砖。
我一个神仙,就不在灵术师里掺和了。
“那阁下是以什么身份擅闯禁区?”
嗯……这个少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认真了点,让我忍不住想多逗逗他。
“我嘛……”我不要脸地说:“我是来办事的,不知你是否看到一条……一位人身鱼尾的鲛人?”
“不高兴告诉你。”
他难看的脸色,还有太过认真的掩饰态度已经出卖他了。
“既然见过,不妨告诉我她的下落,我也好回去交差,顺便加个微信,提供有效信息,我们内部还有奖赏哦。”
天!怎么听起来像个骗子一样,脑袋被熏晕了。
他极为不屑道:“我拒绝,不需要。”
他打开右手无名指戒圈隐藏的暗刃划开左手小臂,我以为这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结果他是从伤口处取出一把长剑,剑身篆刻着古老描金暗纹,蕴藏的浑厚冰冷的灵力与他身上的完全不符,倒是和我追踪的陌生灵力相符。
“灵器哪来的?”我问他。
他显然不想告诉我,举着剑向我靠近,我侧身躲过。几招下来破解了他的攻击,绕到他身后。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他淡定地转过身,周围气流紧绷,以他为轴心汇聚,树上的叶子被灵力包裹,每一片在月光下闪烁着碟贝似的光泽,啪嗒啪嗒被扯下,快速射向我。
我不忙不慌地取出自己的灵器,一鞭子甩过去,震碎了他的灵力,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树叶掉头发似的落了一地。
“龙鞭?厉害啊,这都能被你搞来。”他认出我手上的鞭子,通体接近透明,温润的材质下藏着火彩荧光,并对我刮目相看。可我此刻大腿突然一疼,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箭击倒在地。
一个灰色的身影慢慢走来,站在少年身后,赤、裸着上身,六块腹肌,人鱼线分明,那头微卷银发,看色泽应该不是染的。
他手执长弓,弓弦还在微微震颤,毋庸置疑,就是不动声色袭击我的人。下颌线非常好看,高扬起头,眼神颇为傲慢地注视着我,对身边的少年说:“梁月,把他带回去。”
“好。”被唤作梁月的少年将剑收回手臂,困住霜朝雾的冰网被他身边的银发青年轻松解除,奄奄一息地缩回原型,化成梁月手中的一株花绒,塞进口袋里。
我去,植物系灵兽真是方便,还能随身携带啊。
趁他放松警惕,我牟足了劲,抽断身后的山体,造成倾塌,忍着疼跳下山崖,
梁月躲避不及,险些被砸中,问:“简鹤熙,还追吗?”
“追你个头,下面那玩意儿可不是好惹的,回去了。”
“那……他呢?”梁月指着我消失的方向。
“自求多福吧,下去基本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