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废物十七

2、白露

　　天已暮色，今日是中元

　　中元至，鬼门开。

　　这是很久以前的说法。百年前冥王阿茶率领鬼界大军破开了黄泉路上的结界，以及在此通向人间的极乐之门。恶鬼游荡在人间无恶不作，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溪云的琼野尊者是修真界公认的至尊，他带领各门派联手，才将这些鬼怪驱逐进极乐门内并施法封印极乐门，此后极乐门由溪云看守，每隔百年便召集五大派共同加固封印，人间就此安定了百年之久。

　　琼野尊者在此战中以一己之力与冥王阿茶决战，双方身受重伤，在极乐门封印后琼野尊者仙逝。为了纪念在此战逝去的人们，修真界便设立了三年一届的宴英会。

　　街上的小摊贩比白日还多，每逢节日夜市就人山人海，即便是中元节也不例外。鬼门已被封印，恶煞厉鬼出不来，世间游荡的不过是对人间有所牵挂的游魂，不足为惧。

　　扮成男相的慕子惜与易容的颜易“并肩”走在夜市里，从背影上看慕子惜比颜易矮了快一个头，倒像是两兄弟出来玩。路上的姑娘羞涩的看着他们，频频回头窃窃私语，有的就驻足回望，不舍的看着他们离去。慕子惜易容后，秀气又带有几分妩媚，此时扮成男相多了几分柔弱；颜易的眉间是挡不住的少年朝气，不说话时像温文儒雅的“高岭之花”，眼睛是很深的蓝色，若不细看的话不易查觉，这是家族的原故。颜家本是西域的一支部落，后来入了中原，便在此扎根数代人。

　　“高岭之花”露出一脸讨好的表情，道：“子惜，你就把这束仙索收了吧。”颜易举起手臂，把被绑住的双手晃了晃。

　　慕子惜听了，白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出：“在半柱香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跑去赌场输了个精光，你怎么不输的只留个裤衩。”估计是越想越气，慕子惜用力拉了一下手中的束仙索，颜易挫不及防，差点脸着地。

　　颜易吓的不清，差点以为自己那张俊俏的脸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保证没有下次。”

　　慕子惜叹了口气道：“算了。下次别乱跑。”

　　本想就此结束这个事，但颜易道：“那当然，俗话说的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身为一位风流倜傥，武功高强的正人君子，当然不会食言，子惜你要相信我……”

　　慕子惜心想：我就知道会这样。

　　在颜易的絮絮叨叨中，慕子惜加快了脚步，把他拉进了一间珠宝阁。颜易一到珠宝阁就闭上了嘴，变回“高岭之花。”束仙索被慕子惜不动声色的收入乾坤袖中。

　　掌柜一见又有客人进来就招来店员带忙照看着先前的客人，自己热情的来到慕子惜劳边，道：“两位公子想买点什么，奇珍异宝，美珠碧玉本店应有尽有。”

　　慕子惜看着掌柜那殷勤的劲儿，心里默默扶额，但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的问道：“掌柜的可有极夜石？”

　　掌柜一听神情发生了微变，但立马就恢复如常道：“有的有的，此灵石产于极北苦寒之地极难寻到，价值连城一两就需黄金千两，鲜少人买，两位公子确定要吗？”

　　慕子惜背着手，道：“当然，我们便是为此前来。”

　　“两位公子请随我来仓库吧”。掌柜满脸殷勤的摆了个请的手势

　　入店内仓库后，嘈杂的人声被隔在外，掌柜收起殷勤无比的脸，取而代之的是肃然与恭敬。

　　“属下华重之见过两位大人。”说着就要行礼，颜易一把抓住华重之的肩，阻止道：“好了好了，这繁琐的玩意就不必了，先开门，搞快点。”华重之略蒙的被颜易推到前面，只依言照做，他揄开其中一个满是珠宝奇石的柜子，在墙边也不知道念什么咒法，顿时墙上浮现金光的字符，华重之又施了术法，没过多久墙竟消失，出现了一条暗道。

　　颜易“诶”的一声，看着华重之：“你你你你……竟然这么厉害。”华重之连忙道：“不敢当，一些粗糙的阵法而已，实在当不得“厉害”二字。”

　　颜易的眼里是难以掩示的兴奋，三两步走到华重之面前再次一把抓住他的肩郑重道：“等我回来。”

　　华重之：“啊？”

　　颜易又重复了一遍道：“等我回来。”

　　华重之：“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华重之。”

　　“好名字啊，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你我有缘，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重之兄，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慕子惜在一旁努力憋笑，看着这“才子佳人”难舍难分的画面，着实是给里给气的，但她心里明白，颜易对阵法很有兴趣，在此方面也颇有造诣，他应是看出华重之的术法的精妙之处才会如此兴奋。

　　最后，在慕子惜的催促下，颜易才半推半就对进了暗道。

　　暗道的两边有火把，感应到人来便能自燃。

　　颜易盯着其中一个火把不走了，慕子惜心道：不会吧，又来！

　　但下一刻颜易便把火把拔了下来顺便施法将其封住，防止火把在乾坤袖中燃起来，满意的放入袖中。

　　颜易对脸上尽是无奈的慕子情道：“我顺一个走想必重之兄这样大度的人是不会介意，到时候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说不定到时候能大有所为，这样人人见了我都要喊我一声颜宗师，好生威风。”

　　“那颜宗师，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慕子惜充满慈爱的看着“儿子”。

　　“咳咳，可以的。”

　　暗道的出口被人高的草丛掩示的很好，两人拨开草丛脚尖轻点地在空中掠过，落在离草丛有一段距离的地上。

　　此时二人已出了董州城，郊外的风一阵阵吹过，蝉鸣和蛙声不断让人感觉惬意。

　　颜易伸了个懒腰瞥见边上的河里漂着什么东西，向河边走去蹲下捞着什么东西。

　　慕子惜好奇，走向颜易，略感疑惑道：“怎么了颜易，发现什么东西了？”
　　颜易站起身，把刚捞上来的花灯给慕子惜：“夜市放的花灯漂到这里，这里面写了别人对已故之人的思念的话。”

　　颜易微不可见的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如我们也放一个吧。”
　　为了已故三年的家人。这是颜易未说出口的话。

　　沉默良久，慕子惜望着远处，神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晚风吹过，衣摆随风飘曳，看着又有或许伤感。颜易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在心里狂扇自己嘴巴，想着该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突然，慕子惜回头笑着说：“好。”颜易一惊，把一肚子安慰和道歉的话憋了回去，忙从乾坤袖中翻出了花灯，慕子惜看了一眼颜易又看了眼花灯这样来回几次，颜易搔搔头，道：“这是刚才进赌坊前买的。”

　　慕子惜接过花灯道：“谢谢”，转身走向河边。慕子惜明白颜易是出于好意，想让她心里有些安慰。

　　点燃的花灯，顺流而下，慕子惜目送它“走”了一段后便催着颜易赶路。颜易见她并无异色，心里很不滋味。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应声赶路，两人御剑向南前行。

　　濮沂，此行的地点。

　　董州与濮沂隔着一条长河，常人御剑到濮沂需三四个时辰，可慕子惜与颜易仅用了一个时辰。两人在溪沂的一片树林前停下，利落收剑。

　　慕子惜瘫在地上深深的喘气，颜易兴灾乐祸道：“哎呀哎呀，子惜这就不行啦~回去后要多练练哦~”

　　消耗成倍的灵力以增其力量，这是冥阁的密法，但若强行持续透支灵力，就会经脉尽断沦为废人。

　　慕子惜感白了颜易一眼，在坐地上调理内息，很快便缓了过来。

　　慕子惜与颜易灵力深厚，只不过颜易体力好能长时消耗灵力，而慕子惜跑两步都累，所以灵力再深厚体力也跟不上，使用密法也有所限制。

　　颜易伸手欲拉慕子惜起来，慕子惜灵活躲开并站了起来，颜易悻悻的收回手，自知理亏只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走。

　　前面的身影一停，颜易正低头神游差点撞上去。“哎呀，怎么停下来了子惜。”颜易抬头，眼前是一片树林。

　　慕子惜淡淡的道：“我们到了再向前走十几步便入了月苏宫的地界，白露林。”
　　颜易目视前方的白露林，缓缓地道：“不知阿沁现在怎么样了。”

　　“颜易，还记得阁主在我们刚入阁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慕子惜依然是淡淡的神情，似乎任何事都掀不起她内心一点波澜。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冥阁弟子，忘却往昔，不为世俗所动，你们若能做到，便拔出陌刀立下誓言吧。

　　颜易在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做到的。”慕子惜看着眼神坚定的颜易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颜易迅速翻出一卷羊皮卷与白玉瓶道：“这是隐息丹，快服下吧。”慕子惜接过白玉瓶，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仰头吞下，把白玉瓶还给颜易，颜易将丹药服下后，把羊皮卷展开，卷上画的是白露林的地图。

　　白露林内灵气充佩，长有各种珍贵药草。早些年，修士和百姓经常出入白露林摘草药炼丹亦或是摘去买，不但白露林植株锐减，他们还每每在里面迷路，月苏宫以此为由设下结界，只要外人进入不论怎么走都会走出白露林。

　　阁主不知从何处搞到的破解之法，提前让颜易学会，两人顺利的进入了白露林。

　　两道黑影在林中飞快掠过，若不细看几乎察觉不了。

　　慕子惜与颜易停在四周被竹子包围的湖边。竹子边长满了一看就价值连城的奇花异草。颜易在周围走了一圈，道：“附近没发现有人走动的痕迹，竹边都是珍贵花草且湖上灵气四散，看样子是找对地方了。”

　　慕子惜道：“此湖以四散灵气滋养白露林，但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湖中如此细微的致纯灵气弟子察觉不到勉强说的过去，但苏迟善作为宫主他会不知晓吗，他为白露林设下结界，林内有丝毫灵力波动他都能察觉，此处却没派人来巡，我觉得事情恐怕不简单。”

　　颜易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有道理，不愧是子惜。”

　　慕子惜看一眼颜易，颜易了然。

　　纤细修长的手指不断划过空中，转眼间一连串一符咒显现，颜易将食指并着中指把符咒注入水中，激起了小水花，湖面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形成了向下的台阶，颜易再招手湖底顿时结冰。

　　颜易道：“子惜，我先下去，你跟在我身后。”

　　慕子惜着有些犹豫，道：“我还是你在前面吧，前面说不定会有危险……”

　　颜易打断慕子惜的话：“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况且怎么能让女孩子为我挡危险呢。”颜易对慕子惜眨了一下左眼，他的眼里尽是笑意。

　　慕子惜说不过他只能同意。

　　在下台阶时，慕子惜看着颜易的背影回想起这三年来的种种，只要她与颜易一同外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颜易总是会挡在她身前除去一切阻碍。每次她问颜易为什么这么做，颜易也总是回答“职责所在”，再追问时，他笑而不语。

　　回过神，两人走到了最后一级台阶，前面是被冻住的湖水。无需言语两人动作几乎同步，凝聚灵力于指尖做了一连手势，“匿！”

　　慕子惜与颜易走进了冰里。

　　颜易伸了个懒腰，顺道捂嘴打了个哈欠，道：“这灵气还挺舒服的，这琴还真是不同寻常。”

　　幕子惜把灵气聚集在手中细细感受，片刻慕子惜轻皱眉，散开手中的灵气道：“不太对劲，这灵气中似乎含有杂质，不是致纯灵气。”

　　颜易一听，也把灵气聚于手中道：“果真如此，那么琴在下面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慕子惜道：“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妨看看。”

　　颜易很快就找到了灵气的来源地，湖底中央。颜易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箓，咬破手指在上面鬼画符，将符咒贴上。

　　湖底被符箓引出一个巨大的阵法，鲜红的纹路与待上的血相互印衬发出暗红的光，两人被光笼罩。刹时消失于湖底光也随之暗淡，湖底恢复沉静。

　　慕子惜反应极快在落地的时稳稳的站着，颜易则稳稳的摔在地上。颜易撑着腰从地上起来，道：我的天，太突然了吧这一摔我腰都要断了。”颜易揉着腰还时不时揉屁股“我这屁股都裂成好几朵花了，算了算了先干正事。”

　　两人看向前方的通道，尽头有光。颜易走在前，手举从珠宝阁暗道顺出来的火把，通道很简陋四周是岩石，慕子惜用手指擦过从积的灰尘来看，此处大致存在有百年。

　　走至尽头，颜易目瞪口呆，驻足不前。慕子惜疑惑走上前，眼前的事物让她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