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主再营业》何日有雨

22、关于被打破的黏黏糊糊

　　“我认为，死亡是一件比活着幸福许多的事情。”

　　太宰治预设了很多答案，唯独没想过这种。明明从资料上看这是一个经历无数恐怖在绝境中都没有放弃希望的少年，他原本以为少年会拒绝死亡甚至否认死亡。结果这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藤丸立香在说完这句话后，有点出神。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那里有被魔术隐藏起来的令咒。

　　他开始缓慢叙述：“过去的一年里我去过很多地方。”从现代到神代，从冬木到乌鲁克。

　　“经历了很多事情。”跨越时间与空间，与诸多英雄结缘。

　　“我见过慷慨的赴死者。”高洁的圣女为国家而死，天真的王后为国民而死。

　　“也见过挣扎的求生者。”忠节的骑士为求救赎而活，痛苦的监犯为复仇而活。

　　“我见过向神明祈求生机的绝望的民众，”那是卡美洛外等待圣裁的人们最后的寄托。

　　“也见过带领人类诀别神明的高傲的王，”那是在历史长河里熠熠生辉的乌鲁克。

　　“我见过不懂感情的梦魔的忏悔，也见过没有欲望的王的愿望……”

　　“我见过烈火焚烧大地，海水淹没城邦；见过金星坠落大地，鲜花开满冥府……”

　　室内一片安静，时间仿佛变慢了流淌。随着藤丸立香缓慢的讲述，一副名为人类的画卷在所有人眼前展开。

　　“漫长的泛人类史告诉我，人是一种不为了些什么就很难活下去的生物。只要活着就会有目的，于是催生欲|望，因此蔓延痛苦，挣扎着，呐喊着。于是活着的痛苦与死亡的悲哀无论如何都无法等价。”

　　“但依旧有人愿意无限期地延长这份痛苦，哪怕无时无刻不活着对逝者的怀念里，哪怕每一天都要为了简单的生存耗尽所有气力，哪怕可以预见的未来只有消亡……”

　　“我亲眼见证了生命的伟大，人类的努力、人类的挣扎、人类的欢笑、人类的悲伤，不断的失去，不断的创造，在困境中依旧不断延续的生命……”

　　“我认同着，也理解着，作为一个平凡的人类生存着，因为见证过一切、被无数人拯救过的我从来没有舍弃生命的资格。”

　　少年的话语沉静而有力，在在场人心中激起道道涟漪。

　　罗马尼静静地注视着少年，好像透过人类累赘的躯体看到那闪闪发光的灵魂。

　　太宰治沉默着，鸢眸里一片辨不真切的晦涩。

　　中原中也在一旁默默充当守卫，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他对两人的对话一知半解，但这不妨碍他从藤丸立香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名为“人性”的光辉。

　　“抱歉，乱七八糟说了那么多，是不是有点奇怪。”感受到气氛的凝滞，藤丸立香显得有些局促。“其实，我很少思考生死这种命题。不过，如果非要我给一个拒绝死亡的理由的话，”

　　少年表情突然异常凝重，“只有一个，在我知道世界上存在神明与冥府的情况下，死亡不是解脱，而是一个恐怖故事的开始，如果遇到一位不算和善的冥府主人，死后的生活也会变得非常水生火热！”

　　“……”像是被这个离谱有不离谱的回答噎到了一样，太宰治的表情有瞬间僵硬，“确实，如果死变成生的延续，那未免太恐怖了。”

　　之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太宰治开口：“那么，立香君，可以接受我个人的一个小小委托吗？”

　　“您，您请说！”呜哇，怎么突然就叫名字了啊。

　　“为了能让我迎来永恒的长眠，请务必调查清楚，人类死后是否会产生灵魂，以及令灵魂彻底消失的办法。”太宰治的表情非常认真，甚至他那属于□□首领的气势一起张扬着向藤丸立香和罗马尼扑来。

　　两只弱小、可怜、无助的小动物瞬间抱团瑟瑟发抖，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天敌一样只剩下点头的本能，完全无法拒绝。

　　“作为报酬，我有一个有趣的情报。明天可以去横滨新开的游乐园看看，会有惊喜的。”太宰首领漫不经心地收回“不小心”外放的气场，并和善地发出了共度晚餐的邀请。

　　当然是被果断拒绝了，真是毫不意外呢。最后还是由任劳任怨的最高干部大人将两位客人安全地送出去。

　　在离开这见戒备森严的首领室之前，藤丸立香站在门口回望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昏暗下来的房间，以及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影，突然说：“太宰先生，我认识几位对人类和生死拥有很深见解的朋友，如果有机会的，我想，您或许会愿意和他们开个茶话会。”嗯，英雄王必须榜上有名。

　　藤丸立香只听到一声轻笑，然后直到大门彻底关闭的前一秒才听到很轻的一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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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到最后也没有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私人邀约，好像进行了一场不明觉厉的哲学交锋，又好像只是一个无厘头的问答游戏，最后还收获了一个可能有用的线索。

　　这个太宰首领可真神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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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藤丸立香和罗马尼还是非常听话的来到了横滨新开的奇迹乐园。

　　然后非常凑巧地遇到组团来这里玩的毛利兰和博士带领的侦探团全员，哦，除了某个装嫩的伪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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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很尴尬。

　　两方人马在游乐园门口面面相觑，藤丸立香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听力太好不是件好事，因为他已经听到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在悄咪咪讨论他们是不是来约会的了。

　　啊这，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早熟过头了？以及，难道这就是太宰首领说的报酬，为了让他社死吗。

　　当然不是，通过小兰的解释，藤丸立香终于知道这是她的爸爸名侦探毛利小五郎接到一个委托，名侦探去工作，她们则在委托人的款待下来游乐场里玩。

　　因为很巧合地遇到了，于是压根没有像小学生们臆测的那样“正在进行大人间的约会活动”的两人，很爽快地接受了毛利兰的同行邀请。

　　结果根本没能好好玩。

　　看到把手机举到自己面前，表情严肃名为灰原哀的棕发小女孩，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彭格列祖传超直感终于出来晃悠了，藤丸立香盯着小女孩手上这个普普通通款式有些老旧的手机，觉得熟悉的名为麻烦的气息正在不断向外逸散。

　　最后，他还是接过了。

　　“喂，藤丸！”对面传来最近刚熟悉起来的，属于自家幼驯染的，变幼齿了的声音。

　　“嗨嗨。”真是毫不意外呢工藤，说吧说吧，总之是又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了吧。

　　“炸弹，兰她们戴着的手环，里面有炸弹！”

　　！！

　　“总之，拜托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们离开游乐园的范围！我会尽快解决这次事件的。”紧接着电话里一阵忙音，某个自说自话的混蛋已经挂电话了，留下一个抓狂的御主。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江户川之前就拜托了我，但显然有时候大人的话会更加管用。”成熟的棕发小女孩，灰原哀如是说道。

　　“不，先不说他为什么要拜托你一个小孩子，难道这件事的槽点不是炸弹吗？”藤丸立香觉得他只是离开日本区区一年，这个世界就变得如此陌生。

　　委托人向侦探求助居然要用亲友的生命作威胁，有钱就罢了还能随随便便搞到了违禁物品炸弹，而且，都有那么厉害的技术将炸弹和高科技手环结合起来了，这种人才为什么不去发展科技树报效祖国啊！

　　“是吗，我倒是觉得很正常。”冷淡的靠谱未成年见惯了大场面，即使面对炸弹也非常心平气和。

　　……行吧，是我没见识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知道真相的藤丸立香、罗马尼、灰原哀、阿笠博士提心吊胆地关注毛利兰和几个孩子的动向，最后还是灰原哀上演了一个“生病小姑娘心理脆弱需要陪伴”的剧本才一劳永逸。

　　藤丸立香终于可以拉着罗马尼去医务室外面的阳台上透气。

　　“抱歉啊，医生。本来计划两个人好好玩的，结果遇到这种事情。”藤丸立香将手臂都撑在阳台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去，看到下方热热闹闹的人群，难得有些心情郁郁。

　　“完全不用道歉哦，立香。”罗马尼也学着藤丸立香的姿势撑着栏杆向外看去，“不论有没有玩到那些游乐项目，光是来到游乐园这一行为本身对我来说就足够有趣了。”

　　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个体，真实存在于世的时间不过短短12年，其中11年都是在完全封闭的迦勒底内部度过，对外界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网络与书籍。

　　虽然一直自诩为玛修的监护人，并且在两人相处过程中，更多担任教导者的角色，但其实，就为人的经历而言，他俩半径八两。

　　甚至，玛修在成为亚从者之后还有机会亲身前往各大特异点，战斗之余也见到了许多美丽的风景，邂逅无数珍贵的回忆。作为一直看着这一切的罗马尼发自内心地为玛修高兴，但偶尔，在某些瞬间，会生出些许羡慕的情绪。

　　明明好不容易从虚无中抓住一闪而逝的愿望，终于成为能够体会到情感的完全的人类，结果连短暂的享受愿望的快乐都不被赋予。

　　“我啊，深深地感激着立香。”感谢你，跨越时空，改变无数人的命运；感谢你，予我新生。

　　风扬起他束起的长发，阳光映进湖绿色的瞳孔，当被这个人认真地注视着，藤丸立香觉得自己成为了对方的全世界。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平稳的呼吸一下子乱了，脑海里突然缠缠绕绕起不知名的思绪，迫切地想要接触些什么，迫切地想要宣泄些什么。

　　“医生……”开口的瞬间才发现连藏在喉咙里的只言片语也没有，任由沉默肆意蔓延，但流淌的空气却似乎变得愈发粘稠。

　　藤丸立香在捕捉自己心底涌现的陌生情绪，他觉得自己就要抓住了，这种情绪应该叫做……

　　“Master！”

　　“呜啊！！”突然插入的声音轻松驱散了空气中的旖旎因子，这对沉浸在自我思绪里的御主和从者被吓了一跳，非常同步地一声大喊，脚步向后踉跄，直到后背抵在阳台门上。

　　“好久不见，Master~”小小的少年站在阳台栏杆上，阳光从他身后洒落，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猩红的竖瞳在阴影下像极了大魔王降临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