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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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这个冬天似乎要比往年更冷，下了三天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
男人走在雨里，浑身都湿透了，雨衣被他用来遮盖捧在胸前的东西。
雨越下越大，四周白茫茫一片，他大力地甩头，企图甩掉不断落在脸上刺痛眼睛的水滴。
他往江畔过去，越走脚步越重，风也刮得越大。江水混沌地打着转儿，他颤抖着手指缓慢地掀开雨衣，里头是个白胖婴儿。婴儿在熟睡，间或吧嗒下小嘴，可爱至极。
他呆呆地看着孩子站着，像是冻僵了，一动不动。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男人终于咬咬牙，捧着孩子的手伸向了江面，只要他一放手，这凶猛地水流便能吞噬掉这个小生命。可是怎么忍心……男人抽了抽脸部肌肉，终于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嚎啕大哭起来，他边哭边缩回手，紧紧把孩子拥在怀里，用雨衣裹好了，伸手抹了抹眼，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身影最终消失在雨幕里。
第一章
放暑假了，村里的孩子都解放了，成群结队着东游西荡。孩子王叫李铁，长得高高大大，黝黑，眉目间带着煞气，长就了一张坏人脸。这里的孩子许是电视看多了，学着□□地那一套，成天跟在他后头叫着铁哥，奉他为王，李铁也受用得很。
天气很热，难得这群小孩不在外头疯跑，聚在树下吆喝打牌。小鼻涕虫从山路上跑过来，对着李铁挤眉弄眼一番，而后拖长着音道，“铁哥，你媳妇来了。”
“说什么屁话，边去！”李铁用衣服抽人，继续装模作样地认真看牌，眼睛却不住往另一头的山路瞄去，然后便瞧到了宁晓恙扶着宁母缓慢下路阶，黝黑的脸一红，赶紧粗着嗓门催促着人出牌，坐在他对面的人叫起来，“铁哥，轮你自己了啊。”
“咱们铁哥看媳妇看呆了！”不知谁这么一叫，便是一阵嘻嘻哈哈闹腾。
李铁的脸更红了，骂起了不堪入耳的粗话，“操……”
说媳妇倒是有典故，那时候李铁也就7岁，刚入村里的小学一年级，跟人玩起什么找媳妇的游戏。他跟宁晓恙是邻居，平常这大哥哥对他好得很，谁对他好谁不就是他媳妇吗？不懂事的李铁嗖得便跑去扯了宁晓恙过来，很是认真地问他要不要当他媳妇。宁晓恙只当是逗这些小孩子玩，点头应了声好哇，于是他这李铁的媳妇的名号就叫开了。
直到李铁大了些，才知道害臊，平常都不敢再跟宁晓恙说半句话，其实也没什么机会说话了，宁晓恙比他大了四岁，他还在小学里称王称霸宁晓恙已经在为中考做准备了，等他中学快毕业了，宁晓恙已经参加高考了。
现在高考成绩好似已经出来了，宁晓恙考得很好，据说都已经能上北京了。北京啊，那是多么遥远的地方。可又听说宁晓恙不去北京……
宁晓恙扶着母亲慢慢走，看了看这边打闹的小孩子，微笑着打招呼，“玩儿呢？”
“是啊，宁晓恙，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玩！”小鼻涕虫人小鬼大地发问，头部立马遭到李铁一个大大的板栗。
宁晓恙也是一愣，他还真没想到一小孩子还能邀他这个大人玩耍，对，已经是大人了，六月份一过他就十八了。对着小孩，他还是颇为认真地回答，“不行哦，我要接我哥。”
“晓畴哥要回来了？”李铁眼睛也是一亮。
“是啊，中午的车。”说到他哥宁晓恙也高兴了起来。自从宁晓畴去打工后，一年到头唯春节能见着，要不是这次他高考成绩够让人惊喜，没准他哥还不准备回来呢。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朝这帮小孩挥了挥手，他扶着母亲慢慢走。
宁母的眼睛看不到，前年得了青光眼，这种病视力是很难恢复，再者家里也不是很有钱……小心地扶着母亲绕开小土堆，慢慢走向路口的小卖店，已经有好些人在等亲人了。晓恙跟人一一打过招呼，村庄很小，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
“晓恙，还没来吗？”宁母握着他的手有些着急地问。
“快到时间了，应该快来了。”宁晓恙安抚着，扭头朝店里叫唤，“刘婶，能给条凳子坐吗？”
“唉呀，瞧我这反映，来来，快坐。”有些胖的店家刘婶赶紧搬出长凳，晓恙微笑着说了声谢谢，扶着母亲坐下。刘婶也跟着在另一头坐下来，跟宁母话起家常，什么你家晓恙真是争气，去哪上大学啊，要多少钱啊。
宁晓恙看了看对面的肉摊子，“娘，我去买些肉，难得哥回来……”
宁母便伸手要在口袋里摸钱，宁晓恙已经过去了，他兜里有些钱，是平常省下来的。买了大大一块肉，有肥有瘦，用绳子绑着往回走，抬头看看店里的钟，时间已经过了，这车怎么还没到？
因为大山的路很难绕，进村的车只有两班，早上一班下午一班，赶不上早上这趟，就只能等好几个小时坐下午那趟的。也不知道哥他有没有赶上，宁晓恙跟着人探头盯着路口。
“来了来了，”有人叫了声，宁晓恙扶起母亲站在路旁。
载满人的车子飘着难闻的汽油味停下了，宁晓恙动了动鼻子有些难受，他有晕车的毛病，一闻汽油味就泛恶心。
车上下来好些人，宁晓畴跟在老后面才下来，“娘，晓恙。”
“哥。”总算是来了，宁晓恙笑得眼睛眯眯，伸手便抢过他哥手里的袋子。
“晓畴啊，坐车累吗？”宁母伸手不停摸着宁晓畴的手，平常也见不着这大儿子，无怪乎此时如此激动。
“不累。”宁晓畴黝黑地脸笑了笑。
“活都行吧？”
“行。”宁晓畴伸手扶着母亲，“娘，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吧。”
“好，好，回去。”宁母便急急拉着他要走，宁晓畴赶紧带着她出人群，往家的方向过去。宁晓恙拎着东西喜滋滋跟在后头。
李铁也跑了过来，揉了揉鼻子叫唤，“晓畴哥。”
“李铁呢，又长高了，怎么，还在做王大山呢？”宁晓畴看着他身后跟着一串萝卜头，便玩笑着道，谁知李铁脸一红，嗖得跑得无影无踪。
“哟，人大了还要面子了。”
“谁说不是呢。”宁晓恙跟着笑，“哥，我还以为你赶不上车了。”
“等急了吧，没必要，我可是掐着时间来的。”前面便是往上的山路，宁晓畴往前一步，蹲了下来，要背起宁母。
宁母不肯，推搡着他，“我自己走，自己走。”
“娘，你也别拗了，平常我都没怎么能照顾你了。”
“是啊，娘你就让哥背一趟吧。”宁晓恙帮他哥的腔。
宁母唉了声，往大儿子背上摸去，自责地说，“我越来越没用了。”
“说什么胡话呢。”宁晓畴背起她拾路阶而上。宁晓恙跟在后头看着他哥粗壮的胳膊很是羡慕，反观自己，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就相当没用。他们两兄弟一点都不像，宁晓畴不太高，长得很壮，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农活干多了，一直是那么黑。反观宁晓恙，人瘦但是长得高，足足比他哥高出了一个头来，人又白，其实他也没少干活，可就是不会变黑。对此，村里很多人笑话他是捡来的，小时候他还为此哭闹过，后来父母跟他讲，他哥长得像爹，而他长得像娘，要知道宁母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大美人，自此，宁晓恙也就没再为些事闹过。
他家在半山腰，黄泥屋，盖了两层，楼层是用木头隔开的。
宁晓畴背得汗流浃背，进了屋才小心放下母亲，宁晓恙很快送上了毛巾给他擦试，桌上也有已经淌凉的开水了。
宁晓恙跑去外头抱了些柴进来，准备做饭。
宁晓畴在外头陪着母亲说了好久的话，进厨房看看，就见晓恙跑前跑后，一会添柴火，一会站在锅前炒菜，汗水爬了一脸。他过去坐在灶后，帮忙烧火，寻了些话跟晓恙聊。
去地里摘菜的宁父也回来了，宁晓畴站了起来，迎上去，“爹。”
“回来了。”宁父嘴角抽了抽，把菜篮子放下来，便去门口的椅子上坐着，抽起烟。
宁父向来便是如此沉默，话不多，宁晓畴习惯了，也没再多说话，这边听到晓恙叫唤，“哥，有你喜欢的茄子，你洗洗吧，我给你炒一盘，”他便蹲身从篮子里拿了几个紫色茄子，过去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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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满了菜，晓恙擦了擦手，又给每人盛了饭，才坐到桌子上，动筷子先拣了些瘦肉扔进母亲的碗里，才低头扒饭。
本来吃着饭说着话气氛挺好，直到说到宁晓恙上哪读书，气氛就有些僵。
宁晓畴啪把筷子一放，“胡闹！多少人想考北京考不上，你还不上了！”
宁晓恙低头用筷子戳着饭粒，“我想离家近些。”
“老子赚钱供你读书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宁晓畴把眼睛瞪得像牛眼。
“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宁父一发话，桌上立马就安静了。
宁晓恙不是滋味地扒完饭，吃完了，便扔下句我去洗碗便躲去了厨房。
宁晓畴在外头不语地吸着烟，过了会高声道，“你明儿就给我去北京报到。”
“我不去！”
“你去不去，去不去！”宁晓畴心里顿生了火，冲进厨房拽着宁晓恙兜头便打，晓恙挣扎着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神倔强，“不去。”
“老子我打死你！”宁晓畴转身便寻起棍子，宁母摸着墙困难地过来，大呼小叫，“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晓畴，你弟想读什么就让他读……”
“我就是不去北京！”宁晓恙不管不顾红着眼吼完，就蹬蹬跑上楼。
宁晓畴气得脸铁青，喘着粗气，手里的粗棍往地面一扔，抹了抹眼，心底很是难受，“我图什么啊，我这么赚钱还不就是想他读书出息点，他倒好，他倒好……”
宁父过来，“晓恙也不是不读，他想读师范就读吧，以后当老师也不错。你以为真去了北京念个什么清华北大就能出息了，这也是要看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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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晓恙躺在自己狭小的房间里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不去北京对不起自己考出来的那个全市第一的那个分，对不起对自己殷殷教导的老师，对不起常年在外头奔波劳苦的哥，可是……Ｒ城的那所师范学校相对来说学费便宜好多，再说那儿离家近，失明的母亲他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而且毕业后可以分配工作，他努力点，没准能去比较好的学校工作，这样至少比较稳定……继续躺了一会，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开门声，他抿抿唇，跟着坐了起来出去。
黑暗中有星火，还有烟味，他不敢太靠近，离了几步远说，“哥，别再抽了，烟对身体不好。”
“晓恙，过来陪哥坐会。”
“哦。”他慢腾腾地过去，在宁晓畴身边坐下。
“哥也不是真想打你，可是……”
“我知道，”晓恙嘴里有些苦涩，装出很高兴地样子道，“可是我想当老师啊。”
“真的？”
“真的。”
宁晓畴其实知道他的想法，怪只怪家境不好，如果大学也能像高中那样学费全免就好了，他叹了口气道，“你要生在城里就好了……”
“胡说什么，”宁晓恙有些生气，“才不喜欢在城里，乌烟瘴气的！”
宁晓畴摸摸他的头，“真的长大了。既然这样，我也没法勉强你，只要你自己日后不后悔。”
宁晓恙小小地应了声嗯。
宁晓畴抽了口烟，“后天你跟我去R城吧，提前了解下城市，也可以打份小工赚些零用钱。”
“好呀，”宁晓恙高兴地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楔子，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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