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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布雷斯x原女:至于活着我再想想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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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斯爱上了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决定去死。
01
珍妮轻声的哼唱着,脚在天台之外晃动着,她仔细的包裹着花束,手法并不娴熟,显然这是她的第一次尝试,但是她并没有气馁,也没有因为失败而感到烦躁,她仍然哼唱着。
仔细听来,发现她哼唱的并不是任何市面上发行的歌曲,也许是她的自创?
“一个叫做珍妮的女孩决定去死,
她带着毅然决然,
和一种坦荡,
来证明她的勇敢。
喔,珍妮,
你是多么伟大的勇士。”
她终于包好了,非常丑,反正布雷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花束,那些彩带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开了,包裹花朵的彩纸也皱的不成样子,花也看起来马上就只剩花枝了,上面可怜见的只剩下了两三片花瓣。
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布雷斯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很不合时宜的,他在心里想:这家伙还挺重的,手腕也不细。
02
布雷斯越想越觉得那天的自己真是发了疯,平时在学院里看到有人被欺凌他都懒得看上一眼,明明自己应该是一点善意都不再拥有的。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没选占卜课,对于那些需要天赋的神秘的东西,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多半走不长远之后,敬而远之是他的选择。但偶尔能听见自己身边的女生聊起手心的几条线,他大概也是关注过的,因而清楚的看见自己有一条很长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的生命线。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那个人呢?她的手心会不会有戛然而止的生命线,现在会不会又被细小的纹路悄悄连起来。
03
布雷斯后来见到过珍妮很多次,其实也不是他多在意这个人,而是在一堆完全没注意过的人中间有一个足够奇怪的认识的人的时候他无法做到忽视。
如果她已经拥有去死的觉悟,那想必活着也不过是一件麻烦的事,他尚且没有去死的想法,却已经难以寻找到乐趣。
可她站在人群之中,仰起头来爽朗的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看起来隐隐有被众人喜爱的矛头。
布雷斯忽然觉得也许那一天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骗局,赫奇帕奇的人的想法他向来懒得猜测,此时看来确实是足够奇怪,他绞尽脑汁也只能得出自己原来是被戏耍了一场的难堪的回答。
女孩坐在课桌上,比身边的人都高了一截,这让他一眼就看见了她,也让珍妮很快发现了他。
其实他也是人群里特别的那一个。
她挑了挑眉,对他灿烂的笑着。
布雷斯此生第一次决定咽下这口气,虽然这明明就是十成十的挑衅,这种意味他早已体会过无数次。
就算是一场教训,他对自己说,原来我善意尚存。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足够幽默,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之后忽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是个好人。
当个玩笑吧。
04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心跳加速慌张的抓住珍妮的手之后,布雷斯听着他耳边熟悉的笑声,被她寻死行径吓得剧烈地心跳声仍然恍若擂鼓。
把女孩拉上来,他心里难受极了,她看起来开怀的笑容完全不像是想要寻死的样子,看上去只是为了戏耍他仅存的一点善良。
烦死了,布雷斯想,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烦。
“生我的气了?”珍妮揉了揉泛红的手腕,注意到他的沉默,不像其他女孩似的无微不至地关心他,而是像是看笑话一样的凑近了他,“那你下次就别拉我了呗,你一次我一次,没多久不就扯平了?”
真是让人讨厌,行为也讨厌,说话也招人嫌,性格更是烂的要命。
这种人竟然生在赫奇帕奇,为什么?因为她虽然烦人但是同样也蠢得无可救药吗?
布雷斯轻瞥了她一眼:“你可以不说话。”
“凭什么?”女孩儿完全不像自己身边的聪明人那样立刻就了解他的意思,而是更加不服的重复着,“凭什么?凭什么听你的?”
像是在故意惹他生气似的,让人火气直冒。
布雷斯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平时生活里就已经有很多事情要他烦心了,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刻意的给他的麻烦再添一笔,甚至聒噪得不行。
他为什么要去救这个家伙?早知道看她摔死就好了,谁管她死活?有人死在霍格沃兹才好呢,刚好让那个校长老头忙活忙活,他爱看这种戏码。
可好像当他鬼使神差的拉了她第一次之后,就注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和现在的不知道多少次,他已经数不清了,他懒得想为什么。
但其实布雷斯知道,他的难受还源自于自己已经不能接受珍妮的死亡了。
好奇心害死猫,布雷斯终于尝到了苦头。
“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是虐待!难道你是会给我发工资吗这么命令我?”珍妮还在不依不饶的烦着他。
布雷斯从口袋里抓出一小把金加隆,里面还掺着买魔药找零的一些银西可和铜纳特,一股脑的塞到她的手里。
“好,我给你发工资,”布雷斯的太阳穴直跳,“你给我安静一点,还有,别再找死了,真的很烦。”
珍妮愣了愣,手里捧着一笔她这辈子都没见到过的巨款,一时间真的语塞。
“那……我想想办法?”
“随你,反正这几天别闹了,”布雷斯不耐烦的说道,“我走了。”
他是真的恼了,不仅恼她,也恼自己,恼自己为什么如此的不受控制,为什么泛滥这种圣母心一次又一次,一无所获就算了,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今夜布雷斯想不明白。
05
“哦,好,那我们来谈谈。你为什么想死?或者说你大概什么时候会有想死的念头?”布雷斯续费了几次她的生命之后,甩了甩自己有点酸胀的手腕,问,“当然我问这些问题一定不是在试图拯救你,我只希望你下次寻死的时候离我远一点。”
他其实有一种认命了的徒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真的和她那么有缘分以至于每次都刚好救她一命还是他真的担心她过分,把来这里当成是他的责任。
把救她一命当成是自己的职责。
得不到回应,他感觉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不是疑问,像在泄愤。
“你就这么想死。”
如果她是真的想死呢?如果是他错判……他自以为的善意其实落到她面前就变成彻彻底底的恶人呢?
他一次又一次的跑上阁楼,每次路过这里时都习惯性的抬头仰望,企图在她毫无规律的坠落中阻止这一切。
可如果她并不想要,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
如果她真的试图寻求死亡,他又能阻止到什么时候?待他毕业之后呢?还有谁会抽出时间来惦记她的生死?
如果她真的想死,他迟早会面对她的死讯,如果她并不想死,应该是怎么都不会死去的。
她是巫师,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巫师,小他一岁也不至于永远学不会保命的手段。
是他担心太过。
可如果她真的想死,又怎么会放任他救她一次又一次?
“你想象不到我有多想活下去,”珍妮不再和他对视,把目光放在了更遥远的地方,也许是湖的另一边,也许是天的边缘,“正如我的求生欲那样,我也一样的因为这种折磨渴望死去。”
我有多想活着,就有多想死去。
望不到头的渴望和凌迟并无区别,其实她知道自己必然等不到那个奇迹,所谓的“希望”不过是她苟活的借口。
布雷斯不能理解她的“多愁善感”,但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不应该放任她这么去寻死,尽管他发自内心觉得这个小女孩多半只是想要寻求关注,他明明不是这么善良的人。
可他还是来到这里陪她浪费时间,一次又一次。
“这绝对是该死的最后一次了,”他把脑袋偏到另一边去,“干嘛管她……”
“对啊,干嘛管我啊?”珍妮大笑着对他摆摆手,“快走吧,走吧。”
他一边快步地走一边想,算了,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他凭什么要管她死活?
女孩儿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靠在围栏边,没有看他。
这一刻他们仿佛身份互换。
06
布雷斯走着走着,气又消了大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是这么包容的人了。
算了,如果她想要关注,那他给她一些又会怎么样。
不过是多上心思,他的生活其实也需要一些鲜活的有趣。
07
对于珍妮的想法不断刷新,自从布雷斯决定放弃和自己的好奇心(请允许他这么称呼他对这个人的情感)斗争之后,他似乎逐渐开始理解她,但那些“理解”往往只存在于某些瞬间,总体来说他仍然对她这个人都难以理解。
还好他不理解,他没必要和这些泥巴种相互理解,布雷斯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他兴致上来的一次垂头。
引起他好奇的人其实并不总是快乐,但这个世界上当然不存在永远快乐的人,有喜有乐其实才是真正的活,布雷斯却觉得她特殊。
珍妮的喜和珍妮的乐就是有别于其他人。
他觉着这个人的悲伤似乎是一抔安静的湖水,少到让人感觉不出来,一眨眼就从指缝之间流走了,但手心的冰凉却是实在的。谈不上和别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但就是比别人的悲伤更特别。
连带着他觉得她的笑容似乎也带着点儿湖水的冰凉,带着点哀愁。
她听着,然后大笑着用手狠狠地拍腿,笑的喘不上气来,说他妄想做诗人作家,却文笔不够,看什么都挤不出墨水来。
笑了会儿,珍妮也许是不忍心,又开始劝慰他,说无病呻吟就是文人的通病,这证明他在文学上大有造化,也许是他出名的第一块敲门砖。
布雷斯伸手把她推开,懒得和她这种人计较,告诉她他根本没在失落,而是生气。
你生气什么?难道不是气我嘲笑你吗?
珍妮此时也像他好奇她那样对他好奇了,却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坏气。
气你笑得开怀,拍的却是我的腿。
布雷斯说得她不好意思的连连道歉。
08
这一次来到阁楼,布雷斯的好奇心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答案。
那个人不再笑,也不再坐在栏杆上将跳不跳的为难他的心脏,却好像还是在折腾他的心脏。
珍妮躺在地上,十指指尖惨不忍睹,皆是划伤,她的手边放着一个玻璃表层已然碎裂的时钟。
时钟已经坏了,它的指针像是苟延残喘似的轻颤。
她满脸泪痕。
“你在干什么。”他问,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个人要么是被人打了,要么是被人欺负了,要么是神经病。
布雷斯确认了自己眼睛给予自己的最合理的解答,她简直有病。
“魔法时钟招你惹你了?”
没病的人为什么要和魔法时钟闹这种别扭?
没病的人为什么想不起来自己是个巫师,甩个魔咒的事儿什么解决不了?
没病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和胳膊弄得伤痕累累,硬要把闹钟砸个粉碎掰它的指针?
“我讨厌魔法。”她说,“它太吵了,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声音倒是平静,听不出来她到底是生了多大的气才能对自己的手出那么大的难题。
难道是一种暗示?
“那有讨厌的人吗?”布雷斯懒得继续解谜,他也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什么需要他动脑细胞互相博弈的人,直截了当才是最高效率,“我心情不错,你现在说出来我可以考虑也让他闭嘴。”
他想不出来一枚时钟能发出多大的声响,也不知道一枚时钟的嘀嗒声已经足够让她夜不能寐神经紧绷。
布雷斯不能替她活着,所以不能知道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情绪难题。
但如果他动动心思能让她别用不开心为难他,他现在觉得也不算是亏本的买卖。
魔杖挥动,珍妮手上的伤口被草草处理了一番之后也没给出一个人名来,显然他猜错了,也许她真的就是不喜欢魔法时钟,人的情绪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布雷斯不打算寻根问底,这道题他早就不打算急功近利,他要享受这种好奇,就要过程不算短暂,他要徐徐图之。
身边的声音逐渐停止了,声音的最后是鞋底碰在台阶上的声音,越来越小。
布雷斯在她这里得不到笑容和刺激的寻死,觉得无趣,小打小闹的伤口他见得太多,当然厌倦。
珍妮懒得动,反正宵禁之前她会起来的,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动。
09
再次醒来,是被布雷斯推醒的,他竟然去而复返,坐在旁边写起了论文。
“要宵禁了。”他说。
她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布雷斯当然不等她,自顾自的收起了写了大半的羊皮纸就走向出口。
他们当然不会一起回去,她和他多顺路都不算顺路。
等她第二次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的时候她才恍然记起提醒自己宵禁时间的时钟已经坏了。
还好他去而复返,选择在这里写论文,不然她算是要遭殃了。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她不再犹豫,踉跄着站了起来,手上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甚至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还有再次裂开的迹象,无一不证明着在她身边坐了许久的扎比尼不是什么趁她睡眠的时候为她上药的田螺姑娘。
但他还算有点好心,至少记得叫她起来。
“橘子汽水。”
赫奇帕奇休息室的门缓缓打开,她把手放进口袋里免得被同学看到,却碰到一个冰凉的玻璃瓶,她忍住好奇,回到床上后掏出来一看。
是一瓶白鲜香精。
世界充满意外,最不可能的人往往创造可能。
10
布雷斯当然不是什么愚昧不堪的人,整合信息之后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他似乎不应当继续他的好奇心,理智已经给了他答案,不管他一拖再拖,这道看似难解的题还是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应该再去阁楼,也不应该再接触那个女孩,需要他完成的事情谈不上少,就是寻求快乐拯救一个失足少女也是太大太麻烦太不适合他的工程。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善心大发,也许这个他一辈子都可能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早就去世或者休学离开,就算是仙人下凡他也已经做到了足够。
“拿去吧。”
“什么?”
她拆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普通的麻瓜钟表,没有魔法。
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布雷斯却已经走到了出口迈出了下楼的第一步,恍然间,珍妮感觉自己似乎一直在看他的背影。
布雷斯想,这就是最后一件事。
11
“你不该继续救我了,”珍妮面无表情的说,像是通知,“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救过我了。”
又一次,布雷斯在她打算跳下去的时候就握住了她的手腕,那么熟稔,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体验到凌空就回到了原点。
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踏进这里的时候,布雷斯就决定认输了,因为他完全不想要悬崖勒马,明明离阁楼还有好长好长的楼梯,但他一刻都等不得,一刻也未曾犹豫。
她不能死。
他必须承认,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个好人,陷害人的事情甚至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做个透顶,他人的哀嚎也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但好像就不能是她。
只有她不可以死。
尽管他早就明白自己做出选择就是心甘情愿的做向高山上推石头的西西弗斯,即便他曾经扭转过她生命线上的一次停顿,但他要给她的手心续上更长的线条难之又难,几乎是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选择。
但他执意执这棋。
布雷斯毫不在意的说:“那又怎么样,你说的那些东西弄丢了你,而现在我捡起了你。”
奇怪的是他此时心如刀绞,但他擅长忍耐,还装作轻松的向她展示自己抓着的她的手腕。
这不是一个特别的动作,在他们之间这种动作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珍妮不得不承认,除了前几次她是抱着寻死的心思,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对他的好奇和某种奇怪的孤注一掷。
珍妮红了脸,要把手抽出来,却发现他攥得是那样紧。
“因为恐惧你真的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所以我会紧紧地抓住你的手。
我要与生命博弈,即使希望渺茫。”
12
她蜷缩起来,时钟的嘀嗒声让她感到痛苦,感到焦虑。
有时候她希望扎比尼问她为什么总是焦躁不安的时候成为她,只体会这一刻,这样她就不再需要沉默,她恐惧多余的解释会弄巧成拙,因为他是多么聪明又冷漠的人,偏偏要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
之前她觉得这是对生命的铺张浪费,但凡把这种机会给这个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其他人也许都会比她更加珍惜。
现在她却不由得对此患得患失了起来。
于是她伸出手把电池抠了出来,世界安静了。
她用手拨弄着指针,此时在她手里的细针不会尖叫,不会逃跑,不会在她脆弱的神经上疯狂舞蹈,只是安静的受她控制。
这次秒针不仅不会走过十二点,她还可以任意的回拨。
不管是不是他善心大发,但扎比尼这个最不可能的人反而给了她一个机会。
铝制指针不像它表面的涂漆那样冷漠坚硬,在她的手里逐渐弯曲变形。
她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机会。
如果要了,这种机会又会在什么时候消失呢?
她最恐惧的事情仍然不可控的发生了,珍妮略带恶意的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某个斯莱特林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为的就是在她死前继续折磨她一遍。
毕竟灾祸从不单行。
她也从来不是好运气的人。
13
我不知道放任你拯救像我这样自我判刑的人是对是错。
我自己的罪尚未清点完毕,怎么来得及给你足够纯粹的爱,我不愿用虚假的表演敷衍你,因为我像你在意我那样在意你,我想给你真,但真正的我仍是负罪之身。
我恐惧你突然放开我的手,也恐惧你抓我抓得那样紧。
别负担上我的生命,我亲爱的,那是不属于你的罪恶。
我第一次那么焦急的想要为自己脱罪,却不过是镣铐再加一层。
亲爱的,我捂住了我自己的眼睛挣脱不能,能否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14
她想,也许这些不过是虚假的平静,只是她自以为自己早就成功逃脱了,但她只是瞎了,她以前看得见这些锁链,但后来看不见了,所以她以为自己自由了,现在她决定踏出自己人生的第一步了,刚抬起脚她就听见了锁链摩擦的清脆之音。
好想吐。
这一次,她决定彻底的向生命投降。
15
原来她真的想死的时候是谁也拦不住的,只有那一个人会来拦她,她要求死不过是轻而易举。
扎比尼是世界上少有的聪明人也一样,他如若真心爱上谁之后就不再神秘,再也不是让人解不开的题。
16
在痛苦之余,他竟然还有闲暇对此做出评价。
因为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一次心潮澎湃的一跃。
可为什么这一次没能落到他的怀里来?
17
那天她得意的对他说:“喂,我可是巫师,我怎么可能摔死?”
语罢还兴冲冲的逗了他一会儿,让布雷斯记事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面红耳赤。
而她终于死了的那一刻,布雷斯又想到了这一刻,想到她摇头晃脑地凑过来,距离近得他能感知到她的鼻息,和她本人给他的感觉一样,浅浅的,温热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眨个眼然后恶作剧式的消失似的。
他不甘示弱,推开她还是不做动作都是落入下风,他当然不愿意,于是他凑的更近,嘴唇碰了碰她的鼻尖,不出意外的,珍妮的呼吸错乱了,她立刻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布雷斯只记得笑话她道行不足,在他这里还差的远,只记得她终于脸红,有了正常的不会寻死的小家伙的表情和状态。
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他还是棋差一招,因为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谎言,之后的所有行为都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溺水的人大多会游泳,他们知道她可以避免这种灾祸,所以才无形中放任了她的死亡。
那些他重复了无数次的她嘴里的“恶作剧”,让他烦躁的抓耳挠腮的得意的笑,一次又一次的以死亡为中心的玩笑,不过是她驯服他的手段,他拼命的要从死神的手里把她抓回来,可她仍然得意的从他的手里,从他层层封锁的保险箱里偷回了自己的生命,她拨弄时钟,将自己的一切快进到终点。
布雷斯意识到,当他送出那枚麻瓜闹钟的时候就是将保险箱的钥匙拱手送出。
这一刻,布雷斯忽然开始想,如果当初决定要救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来自格兰芬多的人,那该多好。
像他们那么有活力的人,也许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生命死去。
也许梅林压根不希望她活下来吧,他恶毒地想,不然为什么要让他这个自身都难保的人遇到她。
怪不得他。
他这么想着,却没感到多轻松。
18
他做了一个梦。
珍妮笑着在阁楼唱歌,轻轻地拥抱他,他这次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哭了,此时他面前的人再也不会泄露任何秘密,他终于不需要再欺骗任何人,他问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我明明做尽了一切,”他紧紧地抱着她,却好像穿过了她,“我明明做尽了一切,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我。”
珍妮还是他记忆中的恶劣分子,又是他熟悉的笑。
她说:“你要留下我,你成功了,现在你永远也不会失去我了。”
珍妮的面容忽然开始变化,她的头颅不再是正常的模样,而是扭曲裂开,渗出大量的鲜血,变成她的死状。
她的嘴咧开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她问:“布雷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害的我一次又一次的寻死,你才是最大的麻烦啊。”
珍妮把一把刀刺向他的胸口,他毫不躲闪,不痛,只是感觉到冰凉。
她恸哭了起来,好像那把刀捅进的是她的心口似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布雷斯,你知不知道……我最矛盾的就是你……”
“你让我死不掉,也让我再也不能活了。”
珍妮血肉模糊的脸上几乎看不清五官,但布雷斯就是觉得她是在哭,真是奇怪。
“别怪我,求你了,别怪我,”她说,“我太痛了,布雷斯,我太痛了,别怪我算计你,别怪我让你救我的手变成杀我的一部分,别怪我用死亡诅咒你,那不是我的本意。”
可她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语序混乱的说道:“那就是我的本意,别怪我,布雷斯,我爱你……我只是爱你,可我又不能爱你。”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布雷斯,一切都是你……”珍妮满是鲜血的手捂住了脸。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我要诅咒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甚至于像是一种低吼。
布雷斯却再次搂住了她,嘴里喃喃着:“诅咒我,珍妮,这个世界上我只愿意被你诅咒,我愿意。”
“我诅咒你……”
“诅咒我…”布雷斯心情大好,引诱似的,“我们再也不分开……”
“再也…不分开…”珍妮的手慢慢从眼前移开,她跟着布雷斯念道。
这个人然后轻轻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布雷斯意识到自己的手从来都抓不住她,他明明抱得那么紧,可她如果想要逃走不过是瞬息的动作。
她手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捧花。
珍妮轻声的哼唱着,脚在天台之外晃动着,她仔细的包裹着花束,手法并不娴熟,显然这是她的第一次尝试,但是她并没有气馁,也没有因为失败而感到烦躁,她仍然哼唱着。
仔细听来,发现她哼唱的并不是任何市面上发行的歌曲,也许是她的自创?
“一个叫做珍妮的女孩决定去死,
她带着毅然决然,
和一种坦荡,
来证明她的勇敢。
喔,珍妮,
你是多么伟大的勇士。”
她终于包好了,非常丑,反正布雷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花束,那些彩带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开了,包裹花朵的彩纸也皱的不成样子,花也看起来马上就只剩花枝了,上面可怜见的只剩下了两三片花瓣。
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布雷斯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把抓向了她的胳膊,却穿过了她。
这次他不在一楼的走廊里,不是听见一声巨响扭过头的那个人,他站在高高的阁楼上,手徒劳的向下伸去,他想抓住的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
原来拉住她已经是他的一种习惯了,布雷斯面色如常的想着,那个人已经摔了下去。
但又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了他,他僵硬的低下了头,视线里是地面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和腰上环绕着的干净的手,珍妮的手。
“诅咒你?凭什么?”她笑的更得意了,像是之前的无数次那样。
“你永远也忘不了我了是不是,布雷斯?这次你终于失手了,我们扯平了,所以你不可以再生我的气。”
布雷斯闭上眼,平静地想,怎么可能,这个人还是那么自说自话让人讨厌,明明永远也扯不平了。
可她就是爱耍赖不讲道理,不顺她的心意她就要掀翻整个棋盘重新来过,现在也一定要说服他这是平等的交易。
他的眼泪落在珍妮的手上。
珍妮闭上眼,幸福地想,我再也不是无牵无挂的死去。
我亲爱的,现在我知道了,我捂住自己的眼睛的手终于松开,原来我爱你。
布雷斯恍然惊醒,他苦笑着,珍妮放过了他,可他再也放不过自己了,她释怀了,又留下了他一个人。
“我说爱一个人就会变成她的样子,所以我现在无法死去,也再也不能活了,珍妮。”
19
她死后我才第一次见到她的歇斯底里,所以我放她走了,梅林,我真的愿意代替她承受这痛苦,但她要上天堂,再也没有苦难。
我?
我的罪恶沉重,人间也不过是另一种地狱。
20
梅林,为什么他一旦尝试去爱上什么,就要开始猝不及防的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