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师竟是国家特……种工程师？》碧湖听箫

2、逃亡

　　站在身后的是个女人——这是林清第一时间的判断。

　　不过这点对现状好像没什么帮助。有个坚硬的东西顶着他的后腰，薄薄的夜行衣隔不断它传来的那种金属特有的冰冷。当一把枪顶着你的时候，男人天生多出来的那点力气似乎派不上太大用场。

　　林清缩回手，动作极其缓慢，小心得像是怕把空气碰坏。

　　身后的人也没有再催，耐心地等着他缩回手，弯下腰，好把那木球放在展厅的地毯上。谁知腰弯到一半林清手一抖，木球直接掉落在地上。

　　林清顺势蹲下。枪声响起，一团浓密的白烟却迅速升腾起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磷燃烧的气味。

　　刺耳的火灾警报在展厅里回响。安全灯亮起，天花板上的灭火装置一起开动，冰凉的水雾喷洒下来。几秒钟内，白烟便被浇灭，但林清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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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一路飞奔，撞进隔壁展厅。这里离楼梯比较远，但是离院墙最近。到了这种时候，采取迂回战术已经没有必要了。

　　被警察盯上，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直到进来之前也没有发现警方在监视这里的迹象。而且就像白天的新闻里说的那样，这个展明天就要撤了，按理说正是警备最松懈的时候，忽然增加警力实属没有逻辑。

　　……或者那女人不是警察？如果是同道中人的话，事情就更微妙了。没错，这颗丹砂是核心展品，是独一无二的文物，但这东西越特殊，越不可能原样变现；而丹砂毕竟不是真正的宝石，如果将它分割出售，就会变得比玻璃还不值钱。除非……

　　林清刹住脚步。两个展柜之间嵌着个高挑的人影，似乎专门在这等着他。

　　靠！林清心里暗骂一句，一个急转身撒腿就跑，打心眼里不想跟这家伙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来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背后什么东西破空袭来，林清低头躲开，抱着木球就地一滚钻过展柜前的隔离带，贴着方形展柜的一角瞬间绕过大半圈。

　　那东西没有再攻过来，取而代之的是跟着他绕圈的脚步声。这人想避免打碎展柜……也就是说，就算不是警察，也是一定程度上的官方人员。对方不是亡命之徒，好像也不是那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不如说……

　　林清的手指飞快拨动，将预装填机关切换为“罴”。

　　木球的一端延伸出手柄，另一端则折叠为扁平，两秒钟之内已经变化成一支带着尖刺巨掌的大棒。

　　这个仿佛熊出没周边的憨萌造型他自己也觉得可以再优化一下，但一时没什么好的设计方案也就先这么凑合了……还好这里够黑，不会太有损他的形象……

　　说时迟那时快，追兵的脚步已到眼前，林清把身体重心再放低，贴着地面一棒子抡了出去。

　　来人似乎是凭借着反应力而不是防备心纵身一跃，躲开了林清这全力的一击。然而“罴”的尖爪勾住了他的裤脚，一扯之下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他还是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林清压根没打算乘胜追击，在此起彼伏的警铃声中转身向展厅出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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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筑外的夜晚已经被红蓝两色的警灯照得透亮，更可气的是甚至还有夜班回家的路人边看热闹边拿手机拍视频。

　　逃进院子翻墙离开的路断了，林清心一横，冲进楼梯间向上跑去。敌人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刚才那个人没有留下湿脚印。这意味着进来抓捕他的至少有两人，用电梯快速移动很容易被瓮中捉鳖。楼梯倒是不止一处，但是在这种地方多停留一秒钟，翻车的概率也会翻倍上升——如果现在这样还不算是翻了车的话。

　　林清抢先登上二楼，旋即将防火门用力在身后扣上，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图钻过黑洞洞的回廊，奔向建筑中部的楼梯——这边的门从里面被闩住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林清略一思索，没有跑向下一处楼梯，而是右手一抬，将“罴”嵌在手臂上，熊的掌爪立即包住他的手掌跟四指。接下来，他以有些滑稽的动作扒住门缝，手臂发力一掀，数寸厚的铁门轰地开了。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门后没有人。

　　早知道会有这种事还不如带上“骏”直取最短路线……林清反省着战略上的小小失误，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三楼。然后是四楼。再往上的楼梯口要去走廊另一端。推开防火门前先仔细倾听——没有动静。那么小心把门推开……

　　门外一只守株待兔的手掴住了他的衣领。

　　林清挥动“罴”就要抓开他，伏击者机敏地向后下腰闪避，林清趁机脚下一拐把他绊倒，对方却不松手，两人倒在大理石地面上扭作一团。

　　第一个回合林清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风。对方是个男人，而且搞不好力气比他还大一点。“罴”在这个体势的缠斗中占不到任何便宜，他好不容易甩开揪紧领子的手，一记结结实实的膝击就撞在胸口，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对手也在此时犯了失误。如果他抓住这个小小的优势压制住林清，这场打斗就该提前结束了，可他似乎有点忌惮“罴”乱挥的爪子，没敢贸然俯身靠近。林清得了空隙，右手支地，一脚把他踹飞出去，迅速后跳拉开距离，撒腿跑向侧面楼梯。

　　博物馆主体建筑就只有四层，天台并不是为观展游客准备的。林清却已经顾不得许多，全力撕开通往楼顶的铁门，一头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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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晚风清爽怡人，楼下却热闹得像是在跨年联欢一般。

　　林清靠到屋顶边缘数了一圈警车，十三辆，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更绝望的是建筑主体灯火通明，之前只是等在外面的警察们陆陆续续进到主建筑里面来了。

　　当然，一部分会到犯罪现场提取指纹（希望他们能提取到……）但就算是只添两三个追兵，也够此时的他喝一壶的。

　　“放弃抵抗，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举起手来。继续拒捕，罪加一等。”

　　背后又响起那个冷彻的女声。林清把“罴”收拢回球形，才慢悠悠转回身来。

　　身后的女性果然一身警服，一丝不苟地挽着发髻，面容清秀却毫无表情，目光跟枪口一样冰冷。

　　“就算我拒捕你也不能开枪打我啊？”林清从容地跟她周旋，“……又不是自由美利坚？”

　　“《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九，人民警察判明有下列暴力犯罪行为的紧急情形之一，经警告无效的，可以使用武器。第十款，以暴力方法抗拒或者阻碍人民警察依法履行职责或者暴力袭击人民警察，危及人民警察生命安全的，适用本条。”女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刷题软件里复读考题的AI。

　　“你等等！”林清大喊，“刚才你明明没警告就开枪了！！！”

　　“刚才是鸣枪示警。”女警端起枪，“现在不是了。”

　　“行吧，行吧。”林清叹着气，举起一边的手，另一边却还抱着球型机关。“袭警是死路一条，可这东西我也不能交给你呀。”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的神情没有丝毫怜悯。

　　“你还是人吗，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林清哭笑不得。

　　“我可以帮你争取宽大处理。”女警维持着瞄准的姿态慢慢靠近。

　　“谢了啊。”林清低声咕哝了一句，双腿突然发力，像条海豚一样朝身后几十米深的虚空仰面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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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的话，林清本来也不想走这条路的。

　　原本的计划是在房顶观察完情况后，找一个守备较为薄弱的位置声东击西利用树冠攀爬逃命。这一带的地形他很熟悉，就算立即被发现，也有足够多的方法甩开。

　　但搞成现在这样子……明天不是微博见，就是头条见了，最坏的情况两个都要上……

　　光是想象一下现在有多少人正举起手机录制自己现在的样子，他就已经感到很想换一个星球生活了。林清叹着气，手脚并用地操作着传动杆调整“鸢”的角度，冉冉升入漆黑无云的夜空。

　　木球已经不见踪影。那颗球型机关中所有的零件都被摊平，拉开，紧密地嵌合成一副滑翔翼，或者说，一只硕大无朋的风筝。

　　林清靠在风筝的怀抱中，倒着向后方的天空飞去，从数百米的高空遥望下去，围满警车的博物馆就像一只安全无害的发光玩具盒。

　　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飞出摄像头的射程，但也没有太多精力顾及这些，因为高空的乱气流正像一群精力十足的野猫一样翻弄着他这只小鸟，但凡操纵方面稍有闪失，他就要由现在的全网热搜C位出道，无缝过渡到社会新闻版面的C位出殡了，林清可从来没计划过要以这样的形式青史留名。

　　地面上的警车开始移动了。手指粗细的公路上，交替闪耀的红蓝光点正排成一列朝他的方向追来。

　　林清一边飞，一边观察警灯的走向。警车在主干道分兵。看来他们暂时无法把握自己准确的位置。

　　幸运的是，这一带正在自己工房的反方向上，应该可以顺利地误导警方后续的排查；不幸的是，今晚的风好像只会往这一个方向吹，也就是说想要回对角线上的家他就得同时应付展开包围圈的警察和把守主要路口的“天网”……

　　思索再三，他下定决心，将“鸢”的大翼收拢起一大半。

　　减速，失重感，然后是平稳的降落滑翔。风擦过耳边，地面上的景象飞快变大。几十秒内，他的高度已降低到不足百米。

　　追逐者们发现了他。红蓝双色的警灯向他聚拢过来。撕裂夜晚的警笛声灌满他的耳朵。

　　确认到视野范围内的所有警车都已经到齐，林清忽然放开全部翼展，将爬升角度拉到极限，瞬间就被湍急的夜风冲入无从监测的深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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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上来说，刚才的诱导作战还是相当完美的。

　　林清降落在几公里外的一个商厦楼顶，在商场的洗手间丢掉假发，洗掉脸上的化装，摸进一家店“借”了套衣服，坐上夜场酒吧门口的黑出租绕回自己住的小区，全程都没有再跟警察打过交道。

　　但这个作战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冷。直到下出租，他的牙关还在不受控制地阵阵打战。

　　今夜的行动可以说完全的失败——而且还是从未有过的失败。但不知何故，林清此时的心情却异常平静，甚至还有一点点解脱般的轻松。

　　毕竟，偷东西被发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贴着建筑物的墙壁小心前进，脚步无声，同时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警方应该还没有把握自己的真实相貌，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的“机关”已经暴露了。在这个处处都要实名制的社会，材料购买记录无疑可以帮警方轻易地追踪到他。尽管这个走向的前提是，警方队伍中已经有精于此道的人……

　　林清停下脚步。小区里的灯几乎全熄了，整座城市都在贪恋黎明前最后的睡眠。没有陌生的车辆，没有陌生人，没有监控设备，肉眼可及之处也没有机关。这里还安全。他又继续往前走了。

　　在家门口，林清小心地检查了入口处的机关，确定还是离开前的老样子。他小心地将机关解除掉，轻轻开门，闪身进屋，把门虚掩上，同时在心里倒计时。

　　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他要将所有必要的东西打包装好，并且在天亮之前离开这座城。

　　最重要的当然是那些的图纸，再然后是备用的动力源、成品机关和零件。带不走的东西就迅速拆解掉。再然后是……对了，照片……

　　房间的灯忽然亮了起来。林清首先看到的，是之前那个女警冷若冰霜的脸。

　　心脏激烈地狂跳起来。他本能地一个后撤步，后背撞上了坚硬的门板。房门从外面锁住了，他竟没有发觉！

　　　　“跟我走吧。”女警的声音仍然缺乏温度，“去所里坐坐，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畏罪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