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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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四十八分，整个厂区都回荡着夏言的惨叫。
第一车间的铁门四敞大开，十几束战术电筒的光同时投射进来。
带头的秋白靠住铁门身体半蹲，持枪瞄准中弹倒地的目标，叶鸿则单手托着他那颗机关，一副压轴登场的样子。
“……我说某位落跑的大老师，至少在正义势力神兵天降的时候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得兴奋一点？”
可林清真的没什么反应。他既没有看着夏言，也没有同多话的救兵头领打招呼，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目半合，仿佛入定一般。
秋白压低声音：“叶鸿，你去看看他是不是负伤了。”
“也说不定是吓着了？”叶鸿揶揄地一笑，跨步上前。
“别过来！！！”
林清这一声断喝，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连抱着伤腿满地打滚的夏言都给吓得安静了几秒。
叶鸿止住脚步，眼睛一细，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外面的夜空已经泛起微光，整座废厂房静默的钢筋铁骨，也逐渐从潜身的黑暗中显现出形状。
叶鸿的唇角缓慢地勾起。
“你让我不过去就不过去，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说罢，将手上那颗机关朝空中一抛，他便朝林清的方向飞奔而去。
钢铁的摩擦声忽然四起，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高亢。
在这诡异而盛大的合奏中，第一车间的整个屋顶忽然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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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机床附件厂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其中最重要的第一车间为国打磨制造形形色色的精密零件数十万吨，一场大火之后又在杳无人烟的寂静里独自伫立了两年。
那个年代的红砖建筑经历了七十余年风雨的考验，却毫无预兆地在这个风平浪静的黎明走向了它生涯的终点。
房顶塌落后，四面的墙壁也陆续向中心倒去。整座建筑垮塌得井然有序，像是受了某支看不见的指挥棒所引导，好把自己的遗骸体面地折叠起来，别让飞散的残砖断瓦给他人添了麻烦。
只不过那些意外闯入的访客的安全，它可能就顾不得太多了……
一分钟内，整座厂房已经塌成一片方方正正的平地。
“……你这个人啊，要我怎么说你。”
一片死寂的瓦砾堆下，隐约传来轻薄的念叨声。
“遇到麻烦就赶紧向人求助，这种小孩子一生下来就懂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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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像条死狗一样靠着地面上一根钢筋直挺挺躺着，这个刚才还活力四射的现役反派中了一枪又受到惊吓，此时已经完全不省人事。
叶鸿借着战术电筒的光给他包扎腿上的伤。林清盘腿坐在地上，照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们三人的头顶，带着镂空的深色木片恰到好处地兜住破碎的砖瓦，并把沉重的钢制横梁巧妙地拨到一旁，在这灾难现场中见缝插针地撑出一片帐篷形状的空间。
“对不起，没跟你说一声就把车开走了。”林清忽然开口道歉。
叶鸿恶狠狠地拉紧手里的布条：“该道歉的地方是这个吗，啊？”
“那，最后的判断有点失误。我想到外面应该还有个监视者，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会用针。”林清态度诚恳，“夏言要杀我时也没拿出针来，他不是杀害顾满的凶手。”
“……”
“……还有，发现这里要塌了的时候，确实有点棘手。我的机关不够同时保护两个人。”
“哈……”
叶鸿非常夸张地叹了口气。
“我对你……的邀约可是真情实感的，所以拜托你能不能别那么傲慢。”
“我？傲慢？”林清似乎有些不解。
“对，你，傲慢。”
叶鸿扔开夏言，挪到林清对面坐着。电筒的光穿过两人中间。
“不管做什么都以单打独斗为前提，不就是不相信他人能力的傲慢吗？”
“我没有，”林清立即辩解，“我只是……”
“习惯了没有同伴的日子，所以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对吧。”
叶鸿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微光之下，他弯起眼睛的样貌竟然有些深情。
“可人是没办法靠自己做到所有事的，再怎么厉害的人也不行。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个人的能力有极限？”林清随口回答。
“不，”叶鸿摇摇头，“因为人难免会犯错。”
林清没有说话。
“犯了错误没有被纠正过来，才会真正铸下无法挽回的大错。所以再厉害的高手也需要同伴，”叶鸿眨一眨眼，“就比如说，我？”
“………………”
林清沉默一会，小声逼逼：“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偷手机的人教育。”
“手机这个梗你是过不去了吗！”叶鸿抱头。
“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这种讲大道理的人设？”
叶鸿歪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不正经。
“也有更简单的道理啊。”
“比如说——一个人独自怀抱秘密这么多年，难道不会觉得寂寞吗？”
·
救援队把三人从厂房废墟地下挖出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领导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我幽闭恐惧症都要犯了。”叶鸿哭唧唧地抱怨。
秋白回答他：“需要医疗费用报销的话，请向财务科工作人员出示正规医院开具的正式诊断书。”
“什么，我要的是这几个破钱吗？是爱啊，爱。”叶鸿又不知道穿进哪部剧里去了。
林清目送倒霉的反派被救护车打包带走，转身朝两人走来。
“抱歉。是我一意孤行，给大家添了麻烦。”
“这件事上，你没有必要道歉。”
林清讶异地抬头，正对上女警的眼睛。她的目光清澈正直，却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
“二〇六三事件——端木哲老先生的案子，线索断的莫名其妙。这件事至今仍是很多侦查人员的心结。你不信任我们能帮上忙也是自然之事，不过……”
秋白沉稳的声调，不觉加重了几分。
“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们至今没有放弃追寻真相。总有一天，会告慰老先生的在天之灵。”
“…………”
林清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远方的天空飞满霞光，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我相信你。我会全力协助你们，为了他，也为了弥补我的过错。”
“那就太好了。”
秋白的表情柔和了一瞬，林清觉得可以认为她刚刚是笑了。她向林清伸出右手。
“那么，欢迎正式加入特工所，林清先生。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今后六个月的工资，除必要支出之外，将尽数扣除作为损坏博物馆设施的赔偿。希望您在今后的机关师生涯里能够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戴罪立功、重新做人。”
“……”林清一脸懵逼地跟她握手。秋白的话语无比正直，可他为什么隐约有一种被卖身的感觉……
“这么一会儿他都重新做两次人了……”
叶鸿从她身边转出，也向林清伸出手。
林清以为他也要握手，谁知他的手却往上抬，忽然探上林清后颈。
不等他作出反应，那只手便抽回来，指尖捏着一片贴纸。
“既然不打算继续跑，那就没必要粘定位贴了。”叶鸿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你不奇怪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我比较奇怪你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林清摸着后颈。
“这么快就忘了？前天夜里在博物馆那走廊地板上，我们才刚刚共度良宵……”
“……行了我知道了。”
林清下定决心，回去就把进攻型机关尽量往远程方向改，以后再也不跟人打贴身肉搏战了。
“走了走了！又要辞职，又要搬家，还要办入职手续，看来林老师今天要跑断腿啊！”
叶鸿走向他的破车，回身招呼林清跟上来。
“不对，你现在已经是鄙所的特种工程师了，应该叫林特工才对。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特工搭档辣！”
“……这么没品的名字，到底谁起的啊……？”
林清习惯性地叹了口气，快步上前。
他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唇边，带上了一抹有些雀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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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暮时分，市内某处高层顶楼。
内饰豪华的办公室已经有些光线不足，书架和窗帘都挂上了浮雕般的阴影，但不知为何，房间中央的水晶吊灯却迟迟没有亮起来。
全景落地窗边，房间的主人背手而立，俯视着脚下的公路上绵延数公里的汽车尾灯。夕阳坠入火海，红霞便染透他全身。
秘书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长绒地毯吸去了他脚步的声响。
“那个夏言已经处理掉了。”秘书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主人的思绪。
“知道了。”主人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没什么事的话，你也走吧。”
“是……”秘书方欲转身，却又迟疑止步。
“那个姓林的……放他不管，没关系么？要做掉他的话，不是没有机会。让他继续跟警方合作的话……”
“无妨。”
主人仍是没有回头。
“还要等待他……做出一件东西。一件举世无双的东西。”
逐渐晦暗的玻璃反光中，秘书分明看到了主人那高深莫测的笑容。
“为我。”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黎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