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在夏天的花》倾山

1、第一面

　　去年冬天，我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第一次遇见她。

　　那时候我还是个混混，逃课出来打架，没料到对方玩阴的，裹满布条的钢棍重重地砸上我的左小腿。我闷哼了一声，立刻跪倒在墙角。

　　羞愤交加的我抬起头用力盯着他，汗水和血液混着尘灰铺满我的脸，眼周传来阵阵刺痛，但我还是没低头，冲着他恶狠狠的说：“你他.妈.的，说好不用武器的。”

　　对面却发出几声冷笑：“你太小了，不懂兵不厌诈。”

　　“卧.槽.你大.爷！”我恼了，用了全身力气拖着左腿向他冲去。又是一钢棍。

　　“cao，这么个小姑娘还挺有力气，你非要为了那钱跟我打个你死我活的吗。”他转过头去吐了一口黄痰，我看了一眼，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我扶着墙壁站起来，抬头想和他视线相平“你说过我打赢了你，钱就给我的”。

　　他轻飘飘撂下一句“可你输了”，站在我面前盯了我许久，转身离开了，还不忘拿上我丢到一旁的书包。

　　“妈的。”我暗暗臭骂了一句，瘫坐下来，让挨了两棍的左腿得以休憩。

　　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巷子口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模样似乎还不错。

　　她好像很担心我，小心翼翼的冲着巷尾这边问“那个，你没事吧？”我没做声，盯了她两秒，摇了摇头。

　　那女人居然走过来了，她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吗？

　　她蹲下来和我对视，看了看我周遭细密又污浊的伤口，从她干净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创可贴，朝着我的脸就要贴上来。

　　“啊，那个，我自己来吧。”我慌慌忙忙接下创可贴，胡乱摁在脸上。

　　手背传来一阵温热。

　　她轻轻拿开我的手，重新把创可贴贴在我的眼角。我有些呆滞，摸向眼角，是平整又细腻的感觉。

　　“谢谢。”我感觉脸上好像热热的，就只憋出来这两个字。至于是不是脸红，我想，应该是打架的时候蹭的吧。

　　她把我扶起来向巷子外走去，“不客气，只是，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跑出来和人家打架呢。”我扭头看着她澄澈的眸子，脑海中空空荡荡的，最后只答了一句“我们不熟”。

　　这人却好像不在意我说了什么似的，低头盯着我一瘸一拐的腿“你不打算去医院看看吗，好像骨折了吧。”“我没钱看病”我摇摇头“况且我这身骨头还没那么脆弱，顶多也就是骨裂，回家自己拿板子固定上休息几天就行了。”

　　“不行，你这太严重了，我带你去医院吧，医药费我可以先垫着。”她没准许我的做法。

　　我不动声色瞟了她一眼，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事多的人。

　　到了巷子口，我让她去一旁的垃圾桶里拿出来我那只被翻了个遍的书包。我把手伸到书包的夹层，果然，他把我最后的钱也全拿走了。

　　我单肩背上书包，任由这个陌生女人把我扶上出租车，又把我扶上诊疗台。

　　打完石膏出来，她好像敬佩的跟我说“你不怕痛吗，刚刚医生那么用力你都没有哭”。我低头笑笑，“这算得了什么啊，之前被人打断鼻梁骨，我也照样一声没吭”。

　　她说我不太像个小姑娘，确实，凌乱的头发只被我留到了脖子，两侧剃了一些，刘海垂下来能盖过眼睛，只露出还算高挺的鼻梁。不过我习惯把刘海梳到后面，只留下两撮头发在额头前，我并不新潮的审美认为，这还挺酷的。

　　医院门口的台阶，我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给她发烟的时候被拒绝了。“我不抽烟的，你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吧，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打架吗？我是新来的老师，兴许可以帮你。”我看着眼前她隐藏在牛仔裤下修长的双腿，摇了摇头“你解决不了的”。

　　又突然想起什么，我问她教哪个学校哪个班。她愣了一会儿，还是乖乖的回答我。

　　“就是市三中，高三十二班。”

　　我皱皱眉头，没告诉她我就在那个班，只是提醒了一句“那个班学生成绩不是很好，又爱惹事，你有的是发愁了。”我想了想班里的老师，只有教语文的班主任要退休了，想必她这次来，是要接班的。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故作成熟的说“学生嘛，成绩也不是非得放在第一位，他们只要努力学习，不经常给我这个班主任添乱就好了。”

　　“嗯，确实是班主任。”我这样想着，没接她的话茬。

　　“那你叫什么？”我对上她的眼睛。

　　“萧寄。”她没回避我的眼神“我叫萧寄，江海寄余生的寄。”

　　我移开了视线，点点头，果然是语文老师，自我介绍都这么有水平。

　　“那我回去了。”我撑起拐，站了起来。

　　她问我能不能自己回去。我踩灭了烟头，笑着和她告别“没问题，放心吧，萧老师。”

　　我刚走出去两步又转过身，见她居然还没走，脸上又感觉热热的了。我别别扭扭的，又说了句谢谢。没等她回复我，我就拄着拐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