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一口陈陈

5、第五章

　　直到很久以后，李君还是能想起那个下午。
　　在绝望中孤身无助时，林昭从班主任身后走出来，轻声却坚定的说：“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所有人在那个瞬间，都忘了，一向结巴的林昭竟然通顺完整的说完那句话。
　　没有人疑惑，没有人惊讶。

　　也是，那瞬间除了状况之外的班主任，剩下的人恨不得把林昭和她活生生吞下去。
　　就连李君也是在日后把回忆细细拨开，才发现这句在当时一点都不奇怪的话究竟多令人惊讶。

　　没人看到，那个下午的林昭。
　　李君走后，死命拽着衣角的林昭。
　　在教室后辗转不安，紧咬手指却毫无办法的林昭多么着急，她们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不顾今后自己将会面临更加艰险的处境，毅然决然跑去找班主任。
　　因为跑得太快，还在楼梯口滑了一跤。
　　终于打开办公室的门，望着班主任惊讶的询问，差点在办公室嚎啕大哭。
　　压住胸腔里要翻滚而出的呜咽声，略带焦急却又镇定的说：“老师，刚刚李君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怕她迷路，您能和我一起去找一找她吗？”

　　在脑海中演练了太多次的话，开口就能顺畅表达。没人细想究竟有什么奇怪。
　　李君回到家中，细细端视着全身镜中的自己。
　　转过一边脸，李君的手抚摸上刚刚被打的地方，还有些肿，如果细看，还能看到一些淡红的五指手印。

　　李君能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正撇着眉，眉毛黑而密。卷密的睫毛向上翘起，眼睛很大，却无光，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外婆曾说过：“我们小君真是个可爱的小孩。”
　　“可爱吗？”李君开口道，也不知道在问谁。当然没有回应。

　　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扯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转身走向厨房。

　　“铃铃铃”手机铃声响起。
　　“谁啊？”自言自语道。
　　李君快步走出厨房，拖鞋声摩擦着地板发出剧烈的响声。抬手从床前柜上拿起手机。
　　“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李君？”
　　李君拿下手机，看了看号码，内心突然翻滚着一阵剧烈的不适，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撰着，有点难以呼吸。

　　“嗯。”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低的就连李君都难以听清。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公事公办不容拒绝的语气：“明天回来吃饭，有事和你说。”
　　说完，不等李君反应过来，通话被挂断了。

　　想到明天要踏进那个家，李君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正当她迷迷糊糊就要入睡时。
　　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李君睁开迷蒙的双眼，侧身躺着，静静听着屋外的动静。

　　等了一会，无事发生。
　　“应该是听错了”李君喃喃出口。
　　又翻了个身，闭上眼，进入梦中。

　　李君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昨晚后半夜她又听到尖叫声响起，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感觉离她很近，但她也懒得下床去细细探究。

　　睡了一半的觉被打断，很难再入睡，只好躺在床上数着绵羊。终于到天色转亮，窗外老树上小鸟开始叽叽喳喳时才又渐渐睡去。

　　这里小区太过老旧，隔音真的不好，李君当时租下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还是离学校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离她名义上的那个家远。

　　说到家，李君才想起昨晚的电话。

　　手机？李君迷蒙的双眼终于睁开了，意识到了什么。拿过手机，果然，是她妈的来电。
　　“喂？”李君没有睡醒，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到另一头。

　　让李雅梅的眉头皱了皱，语气微燥：“你还没准备出发呢？”
　　李君坐起身，揉揉睡得太久压乱的头发，一听就知道她开始烦躁了，但是李君此时对他们所谓的情绪已经能平淡对待了。

　　“现在。”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挂了电话，李君开始收拾东西。
　　洗漱完后，走到衣柜面前，随便掏出一件牛仔裤和短袖就往身上套，不管效果如何，拿着手机和背包就出门。

　　周末的小区还是有些热闹的，四处充满生活的气息。
　　不过李君不是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的人，也甚少出门。
　　至今为止，她还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谁，她的邻居她还没见过呢。

　　李君住的并不高，三楼，老小区有点不好，低楼层没有电梯，不过她住的也不高，很快就下了楼。

　　低着头正在看地图，余光看到有人要进来，闪身让了一下。
　　“谢谢啊，小姑娘”浑厚苍老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李君视线从手机屏幕中转移，抬头看了一眼，李君看着眼前头发灰白参黑，皮肤褶皱在一起，皱纹爬满眼角的老人，意识到是在和她说话，便轻声回了一声“没事的爷爷。”

　　老人点头微笑，抬着箱子就往楼上走。

　　李君走出楼道，想起刚刚的老人，好和蔼的爷爷，李君想起自己的外婆，心情又有点低落。
　　刚刚看到老爷爷带着个行李箱，是去旅游回来吗？

　　以前外婆总是打趣的说“以后小君长大挣钱了可要带外婆出去旅游哦。”

　　过去这个词语很令人遗憾。
　　它代表时间已经逝去，所有东西没法重现。

　　李君停住脚步，看了看天空，闭了闭眼睛，再睁眼，重新抬脚出发。
　　身后，楼道阴影里，老人目不转睛盯着李君离去的方向，“可爱的小邻居。”

　　到达目的地，出租车师傅停下了车。
　　李君付完钱，拿着包下车，心里砰砰直跳，“还是回去吧”李君转头，发现出租车已经开走一段距离了。

　　“算了，有什么的。”李君深吸一口气，抬脚就往上走。

　　这是一栋高档住宅区，小区周围很安静，隐秘性很强。李君站在保安处，等待着李雅梅过来接她。

　　李君没想到李雅梅来得这么快，正在她和保安叔叔闲谈几句时，李雅梅已缓缓向她走来。
　　看着李雅梅，李君实在有些恍惚。

　　最近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一个月前？帮她办转学手续时见到的。从小到大，这
　　十几年来，她们见面的次数可以数的过来。

　　李君看着面前这位保养得体的女人，低声喊了一声：“妈。”
　　李雅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冷淡不笑，微微点头，就往前走，走了一会发现李君还没跟上，转过身来，抬了一下眉，示意跟上。

　　李君反应过来，抬脚快步跟上，两人一路无言。
　　站岗的保安，看着她们的互动，心里直打疑“这也是母女吗？”
　　转瞬又随即一想，这又关我什么事？再过一会要换班了。想起这，脸上职业性的微笑此刻也露出几分真诚。

　　到了楼下，李雅梅拿出卡刷了一下，边走边开口道：“你弟弟也在家，等会儿你俩好好说说话，培养一下感情”
　　李君垂下视线，没有吭声。

　　李雅梅没等到回应，也不生气，本来也没抱有多大期待。
　　她也知道李君和他们不亲，但总归还是自己的女儿，这么大了还养在在外面，说出去总归让人看笑话。
　　“到了。”李雅梅开门，侧身示意李君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