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尓思

1、花城

　　浮屠鼎外，满身魔印的拜尔看着面无血色的文珂戏谑道，“怎么？这就怕了？后悔了？”
　　浮屠鼎内，一片灰暗。
　　张玉臣躺在苏寅的怀中，双眼紧闭，两边的眉毛几乎快拧到一起了，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把苏寅的白衬衫染得开出了大片花，同时染湿苏寅衣服的还有张玉臣雨水般的汗液，只不过此时苏寅的心全在张玉臣所中的幻术里，没有顾及。
　　苏寅哽咽得快喘不过气来，“张玉臣！你到底看到什么？快醒过来啊！”
　　后一步进浮屠鼎的承君见势不妙，立马现出真身，寻找浮屠鼎的出口。

　　浮屠鼎外，蒋正霆挣脱捆仙锁，趁着拜尔不注意，化出本身——西山巨虎，使出毙命的劲儿朝着浮屠鼎冲去。
　　“轰——！”
　　一阵惊天巨响！蒋正霆在撞上浮屠鼎后，定格一秒瞬间被弹了出去，冲击波威力巨大连站在一旁的拜尔和文珂也未能幸免，一起被掀飞。
　　浮屠鼎内，承君正带着苏寅和张玉臣在无尽的黑暗中四处乱飞，恍然间只觉得周遭一阵混乱，紧接着便看到西南方向有一道光亮。承君确认不是幻术后，立马使出最快的速度向那道光亮飞去。

　　浮屠鼎发出五色神光，再次剧烈震动起来，只见承君带着命悬一线的张玉臣和身处绝望的苏寅从鼎中飞出。
　　苏寅把张玉臣紧紧抱在怀中，他俯下身去，轻轻吻朝着张玉臣吻去，那个吻是如此的炙热，如此的温柔，似乎要唤醒这寒冬腊月里所有的山灵。
　　蒋正霆就这么看着，原来他就这么爱张玉臣啊！爱到连自己的内丹都可以给他。那蒋正霆自己呢？长久以来，自己对苏寅的倾慕又算得了什么？以后他又该如何面对苏寅？如何面对张玉臣？蒋正霆的心脏顿一下，震一下，弄得他快咳出血来。
　　张玉臣缓缓醒了过来，痴痴地看着苏寅，“这就是你对我的心意，寅儿？”
　　那一刻，张玉臣的眼角止不住地流下泪水，每一滴都重重地打在苏寅的心上。
　　……

　　雷声混杂着暴雨，张玉臣提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带着锅锅来到花城。
　　这世界上总有些离奇的案子超出了自然科学的范畴，比如完整的死尸胃里为何有一个活着的婴孩，而人在死后又是如何在三五分钟内变成干尸的，再者有的人看到的半人半蛇的怪物是否真的就只是幻觉？异警局就是专门处理这些案子的，每当公安局碰到类似棘手的案子都会交给异警局来处理，张玉臣便是异警局的一线战警。
　　石门城一战后，张玉臣腰部受伤，修为毁了大半，很难再执行高级战警的外勤任务。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退役，二是退居二线。张玉臣出身东海青城张家，自小学习降妖除魔，十七岁考入京城异警学院破格评为初级战警后，便正式加入京城异警八队维护世间和平。直到今天，他五十七岁的老头子还在一线镇守一方，他怎么说也不会选择退役，也不能选择退役。当然，退居二线也有多种选择，或是去异警学院当老师，或者留在异警局做文职。张玉臣选择了后者。
　　花城的房子，是很多年前张玉臣的父亲来花城特干时买的，之前一直在出租，最近租期到了，便正好收回来给张玉臣住。七十多平的两室一厅，张玉臣带着锅锅，一人一狗，刚好够住。
　　张玉臣把钥匙插入门中，还没来得及拧，手机就响了，是陆南木打来的。他喜欢的陆南木。
　　“到了没？”
　　“刚到，正开门呢。”
　　咔嚓！钥匙带着锁芯，发出令人手指发痒的响声，门开了。门锁该上点油了，张玉臣心想。
　　“照顾好自己。”
　　“会的，你还好吗？”
　　“挺好的。我过一段时间去花城，到时候见。”
　　“嗯。”

　　话不多。
　　自石门城一役后，俩人的关系就一直很微妙。
　　半年前的石门城一役，张玉臣和白瑾恬分到一组，负责狙击鬼魔鳌拜。根据情报，当晚前妖王奇昊会在丰月台复活前妖后苏婉婉，而鳌拜则在清泉谷引泉魂为苏婉婉重塑肉身。异警局原计划由张玉臣带领四小队和七小队去狙击拜尔，守护泉魂。奇昊则由蒋中则带领三小队、八小队和十四小队去狙击妖王的政权五十年前便已覆灭，而没了王位的妖王却还在胡作非为。异警局必须尽快做出行动，不然妖族的局势将会受到影响，不复平静。
　　那天晚上，山路被月光照得亮如白昼，张玉臣一行人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走着。虽刚入秋，深山老林里已积了不少枯枝落叶，“咔嚓！咔嚓！”，张玉臣的每一步都好似走在棉花上。所有队员都沉默不语，他们似乎都没察觉自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这应该是张玉臣自加入异警局以来，执行过的最危险的任务。他一直想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的气氛，可又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
　　抵达清泉谷后，张玉臣安排众人布下四方伏魔阵。四方伏魔阵，取天上地下，东南西北灵气，镇四海八荒妖魔。此次四方伏魔阵由张玉臣做指挥，而阵眼也就是灵力控制之处，则由白瑾年掌控。
　　白瑾年是近几年来异警局十分出色的女性一线战警，有着完全不输于男性战警的体力和作战能力。如此优秀的白瑾年，不但能力出众，长得也很出众。当年还在异警学院上学时，白瑾年便是北清异警学院的校花，其倾城之貌常常使路人频频回顾。张玉臣看着隐匿于阵眼的白瑾年，此时正将四方灵力萦绕周身，隐隐有大成之像。这么优秀的人，陆南木会喜欢她，很正常吧。张玉臣心想。
　　陆南木，和张玉臣同龄的异警局新星。京张清陆，京城异警学院与北清异警学院在同一年招收的两名学生，在入学时就通过了初级异警评定，轰动一时，同时进入京城异警局工作的他们被业内人称作京城异警局双子星。
　　那年初秋，父亲张念带他去京城异警局报到。局长办公室里，父亲与苏局长说场面话，十七岁的张玉臣不爱听这些，四处瞎看。秋高气爽，陆南木正徐徐向异警局行政大楼走来，白皙英俊的脸庞被温柔的阳光照得泛起了淡金色的光，微微上扬的嘴角是藏不住的喜悦。那一刻，张玉臣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钢铁直男在随后的某一天会喜欢上一个男生。而这一刻，也成了所有隐秘的开端。
　　后来，张玉臣与陆南木一起进了京城异警局实力最强的八小队。一起作战，一起培训。没有任务时，张玉臣会去北清异警学院和陆南木打球，陆南木也会跑来京城异警局和他一起吃饭。每次执行任务，他们都是彼此配合度最高的人。战友间的感情最为珍贵朴实，可张玉臣对陆南木又不止战友间的那份情谊。他一直畏惧面对这份感情，深埋心中，直至看着陆南木与白瑾年走进婚姻的殿堂。

　　月光洒在山石与山泉中，将整个清泉谷照得发亮。周遭安静得连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白瑾年藏身于清泉中，蓄势待发，等拜尔一出现便给他致命一击。只是拜尔还没出现，先是来了一群夜行魔，夜行魔本是孤魂野鬼长期未投身轮回吸收人间怨气产生，不难对付。可这群夜行魔似乎吃了不少生人，功力大增，且数量极多。
　　张玉臣派出阵外的四小队去处理夜行魔。这一次执行任务的作战人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对付一群夜行魔本不是问题。可谁知，这群夜行魔似乎毫无心智，竟引爆魔源来给四小队造成极大伤害。魔有魔源。妖和人有灵源，都是生命之本，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引爆后即便修为低微，也可造成极大的伤害。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且需要牺牲同类的招数，也只有失心疯了才能做出。
　　阵外众人顿时乱了阵脚，张玉臣跳出四方伏魔阵，协助四小队处理到处爆炸的夜行魔。陡然间，地面传来巨大的震动，清泉翻涌不已，张玉臣只觉得脖颈一凉，他看向处在阵眼中的白瑾年，白瑾年亦是看向他，绝色的面庞上惊恐难藏。不好，拜尔早已藏在水中。
　　白瑾年迅速运起伏魔阵的灵力，企图困住藏在泉底的拜尔。不过，显然失败了。拜尔似乎早就知道了四方伏魔阵的结构和布阵策略，迅速解决掉几个关键的护法位置，然后带着滔天魔气冲向白瑾年。张玉臣想要过去救她，但为时已晚。
　　石门城一役，前往清泉谷的作战人员，除了张玉臣全军覆没。

　　晚十一点，张玉臣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可腰却隐隐作痛，怎么也睡不着。这是在石门城留下的旧伤，南方入秋后还阴雨连绵，很容易复发。
　　嗡嗡嗡！手机响了，是异警局华南分局的局长何建国发来的微信语音。
　　“小张啊！组织临时决定让你做玉小队的队长，不过你放心，你的情况我们清楚，这支小队比较特殊，你不用带队，挂个名就行。早点休息哈！”
　　果然，变化总是比计划来得快一点。

　　晚十一点，花城国际机场。
　　一个戴着GUCCI墨镜，身穿白T破洞牛仔裤脚踏匡威帆布鞋的年轻男子从飞机走出，拖着他20寸的LV，大步流星地在机场走着。
　　该男子脸极小，一副墨镜生生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从没被墨镜遮住的部分还是可以看出，他长得极为俊俏。
　　停车场，一辆公用的奥迪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小时。
　　司机小陈有些不满道，“局长，他什么人啊！还得劳您大驾在这等一小时，要我说我一个人来就成了，今天张家那小子您不也没接吗？”
　　“呵！你倒会说笑！张玉臣就算了，这小孩是苏局长的儿子，我不得亲自来？”坐在后座的中年男子，低着头边玩手机边说。
　　听到是苏局长的儿子，小陈只能低声抱怨，“这娇生惯养的小孩，放来我们局不是添乱吗？已经有一个张家的了，现在还弄来一个苏局长家的，过几天西北分局还得再来一个，咱们局本来人手就不够，我这样修为低微的小司机偶尔都得上上一线，咱们招架得住吗？您怎么也不拒绝一下？”
　　“我怎么拒绝？都是上面的意思。再说了，他们来了未必添乱，苏家这小孩天生六尾，按照战力评定已经是准高级异警的实力了，张玉臣没出事前也是高手，至于西北分局那位就更不用说了，咱们安排好了用好了，说定咱华南分局今年能评上一个最佳分局呢！到时候想申请多少经费没有！”
　　“可是……”
　　“怎么？不相信你何局长？”
　　“不是……”
　　说话间，何建国的手机响了起来，何建国见来电显示是苏寅立马接听。
　　“喂！何叔叔你好，请问咱的车牌号是东A43628吗？”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
　　“唉！对对对！你到了吗？”何建国道。
　　“到了，我看见了。”
　　苏寅挂了电话便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向何建国的车。
　　何建国见苏寅过来，立马下车迎接，还帮他把行李箱放后备箱。
　　“何叔叔，好久不见了，您可是又年轻了好多。”苏寅苏流说起场面话来总是得心应手，从不脸红心跳。他上一次见何建国是在九岁的时候陪他老爹出席，那时候何建国还只是华南分局的一个小主任，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再没说话，如今十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当初何建国长什么样。
　　“哪有哪有？侄儿说笑了，快上车吧，吃了没？没吃的话先去带你吃点东西。”何建国见苏寅圆滑得很，便也跟着客气起来，大晚上的他才不想带小屁孩去吃东西呢，他的宝贝儿子这个点估计等他都等得睡着了，他得赶紧糊弄完这姓苏的小祖宗，然后回家陪儿子。
　　“我不饿，直接带我去宿舍吧。”真是的，要不是不知道宿舍在哪儿，狐爷爷我直接飞过去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你们坐这破车。苏寅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在心里嘀咕。
　　上车后，苏寅笑道，“真不好意思啊，飞机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会儿。”
　　小陈听着这如清泉破壁的声音，后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此人竟是这副模样！
　　璇霄丹阙，霞光潋滟，好似仙境桃林，看得小陈霎时失了神，双眼呆呆。
　　何建国见势不对，立马道，“苏侄，快把你的灵力收一收。”
　　苏寅运起内力，将周身灵力运转于体内，最后归于内丹。
　　“不好意思哈，刚才在飞机上帮一个人归魂，动了姽婳狐心，一下子没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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