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02
今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左右甚至往身后看了看，确认这里除了少年就只有他一个人，才伸手指向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就在少年点头的瞬间，今步再次感觉到自己和什么东西产生了联系。顺着看过去，是少年手里的那本书。
“这本书……”今步把手指转了个方向，“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这本书？”少年挑眉，举起书晃了晃，“可以啊。那你先说说自己的事吧，作为交换。”
今步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随后，两个人就坐在草坪上开始了交谈。
今步双手环抱着屈起的双腿，把脸侧枕在膝盖上，看向旁边的少年。
而少年则是伸长了腿，上半身微微向后倾斜，双手随意地支在身侧，看上去甚至想躺下，书被他随意地压在手掌下。
“我叫今步（Kotoa），大概是个高中生，”今步先开始自我介绍，“前段时间我的父母去世，连尸体都消失了，而且我也有段时间没再去学校了。”
少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太宰，太宰治。是个黑、手、党哦！”
今步动了动，本想给他看看自己那把枪，但又怕会被判定为有威胁，只好有些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太宰好奇地凑近他，然后拿起了什么东西。
“哦！这个型号——”
今步看到太宰治手里拿着那把他捡来的枪，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发现枪套已经空了。
“你什么时候……！”
只见太宰治握着枪，枪口指着天空，又慢条斯理地按下保险、扳下击锤：“这个型号的枪，我很眼熟呢。”
今步僵在原地，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自己是路过时捡的，又要解释为什么会靠近交货地点。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少年——就是太宰治，对待敌人毫不留情。更别提要是觉得他有什么威胁或者秘密，大概会直接送去审讯室。等到了那，他绝对连死都是奢望。
“你说的去世的父母，”太宰治沉下脸，眼中满是黏稠的恶意，慢慢倾斜枪口对准今步，“是前段时间那个……啊，忘记名字了，算了那不重要——是那个什么小组织的成员吗？”
今步紧张地坐直身体，摆手摇头：“不是，我的父母不是什么组织成员……”
“诶，不是吗？那吓到你还真是对不起。”太宰治收起表情，枪在他的手指转了一圈，又被放回了今步腰间的枪套。
今步悄悄松了口气，又缩回之前的姿势，还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裹紧了一点。
“那就说点别的吧，”太宰治又坐得离他近了一些，“比如你是什么人？”
今步眨眨眼，没听懂太宰治的意思。如果是问身份，他不是刚说了吗？
“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黑、手、党，”太宰治给他掰着手指解释，“为什么会想知道我这本书，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算了，就先说这些吧。”
今步恍然大悟，又有种在太宰治面前丢脸的挫败感，只好把自己往外套里缩了缩，按顺序回答他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因为我这些天一直在跟着你。”
说完今步观察了太宰治的表情，发现他没打算——至少没打算现在——追问这个，于是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
“第二个，刚刚我和你搭上话的时候，感觉和那本书之间产生了什么联系。”
今步移开视线看向被风吹拂出现一圈圈水纹的河面，发了会儿呆才继续说：
“至于第三个，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无法形容的世界。脑子里的记忆模糊不清，也对应不上身边的情况。甚至有天出门回家后，发现客厅倒着父母自相残杀死去的尸体，在我靠近的时候就消失了。
“之后、之后我……不知道怎么的，会突然出现在你附近。”
今步去看太宰治，发现他似乎在思考。注意到今步的视线后，太宰治回过神并耸了耸肩。
“你这种情况还真是特殊，”太宰治把书递向他，“这本书，就让你看看好了。”
今步道了声谢，接过书开始仔细观察。
封面整体是红色，中间有片棺材形状的白色，四个角用白字写着“完全自杀”。书脊上也是白色字，写着“完全自杀手册”。背面有占据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棺材形状的白色，中间还有一小列红色的“完全自杀手册”。
今步仔细地抚摸过这本书的所有地方，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就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他就醒了。
生无可恋地对着熟悉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今步试图再次睡着回去继续看那本书，但翻来覆去怎么都没有睡意。
说到这个，今步明明醒着时在自己的世界活动，睡着了就去往太宰治的世界，精神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休息，但“躺下睡觉”起来之后，还是像正常睡了一觉一样神清气爽。
对于这件不科学的事，今步思考过很多次，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这次也不例外。
放弃思考问题和睡觉后，今步爬起来去看电脑。
“魔方”软件内依旧显示着很多个正方形。
今步已经初步检查了自己这栋楼，发现很多房子的客厅位置躺着一个或者更多的人的尸体，也有完全是空着的房子。偶尔还能看到浴室的浴缸里，躺着大概是割腕自杀的人的尸体。
对自己的印象是普通高中生的今步，本以为看到这些尸体时自己会出现各种呕吐害怕之类的反应。但实际上不仅没有害怕，他还会仔细研究每个人的死法。顺便按照回忆，确认父母受到的都不是致命伤，只是没能得到及时的救助，才就那么死去了。
经过这些天的研究，今步发现自己所处的中心区域，房间会按照特定的规律旋转移动，就像一个每个面都有很多正方形的魔方。
但这种规律对今步来说没什么用。因为只要他想，打开卧室门就可以直通——或者说他想去的空间会移动到他的卧室门外。
今步所住的这个小区，在他的印象里是个还算高档的地方。他的卧室就有25平米。朝内的飘窗占了一些空间，但这个飘窗足够宽敞，可供他躺在上面晒太阳打盹。
飘窗的右边是他学习用的桌椅，桌子还连着一个大书柜。左边是电脑桌椅，上面的台式电脑配了两个屏幕，桌边的架子上放着各类游戏机和光盘。
床是大型双人床，甚至能让他在上面打滚。床头挨着学习桌椅那一侧，床的另一边有个放贴身衣物的小柜子，再过去就是占了大半面墙的衣柜。
电脑桌和架子的旁边是几个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比例的手办，和其他一些周边。
除此之外，今步还住意到房间的墙壁只简单涂了白色墙漆，窗帘是黑色的遮光布料，拉上后一丝光——目前外面只有路灯的灯光了——也透不进来。
今步走到展示柜前，发现里面有几个小人的造型很像他在梦中世界——就先这么说吧——见到的少年，太宰治。甚至有好几种造型，除了等比还有对应的Q版。
“……？”
直觉告诉今步不要乱碰这些东西，他听从了这个没由来的想法，后退离开了柜子。
观察完自己的卧室，今步对这个只能靠手机和钟表确认时间，还没有什么娱乐的世界感到了无聊。
电脑里除了“魔方”程序外空空如也，游戏机和光盘就像是模型一样无法使用，而且拿在手里久了，会像泡沫一样碎裂消失。
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也像是游戏贴图，只有几本可以拿下来还不会消失，但封面和里面什么字都没有。
衣柜里的衣服倒是没有什么异常，除了数量不多。但今步不敢穿，怕遇到意外导致衣服突然消失。
难不成我这个世界才是某个人的梦境吗？今步忍不住萌生出了这种想法。
为了确认——或者说否认——这个想法，今步开始了对外界的探索。
遇到的尸体都像最初今步的父母一样，在他靠近途中突然化为光点融入他的体内。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进一步加深。
其他住户的房子也像今步的卧室一样，空间很大而且布置得很好。看上去放了很多东西，但实际上能被他拿在手里的也不会消失的东西很少。
今步花了不知道多久才走完整栋楼，因为没有累的感觉，他彻底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从一楼角落的房间返回自己的卧室时，今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拖了一大袋东西——大部分是书，其他的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装饰品。
意识到自己好久没休息这件事的下一秒，今步的身体也像是刚反应过来，立马开始了抗议。
于是今步就这么倒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这次的黑暗比以往的都要幽暗深邃，今步感觉自己正在从高空坠落。
猛地睁开眼，今步看到眼前蹲坐着一个少年。他仔细大量对方，发现是太宰治。同时也注意到自己正趴在地上。
今步松了口气就要爬起来，但身体沉重得不行，完全爬不起来。他勉强扭头看向背后，发现那里站了一个穿着西装还戴了帽子的橘发少年。那个少年的一只脚正踩在他的背上，还双手插兜俯视着他。
“没事，中也，”太宰治开口了，“放开他吧。”
今步听到了明显的咋舌声，然后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再用力就顺利坐了起来。
“喂，你这家伙是怎么突然出现的？”被称为中也的橘发少年不爽地问。。
“啊？”今步愣愣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着，明显还没回过神。
“今步，来着？”太宰治喊了他一声，伸手想戳他的脸。
“啊，是。”今步应了一声，后仰身体躲开了太宰治的手指。
太宰治的手指跟着往前伸了伸，但没真的碰到他：“你知道你距离上一次出现过去了多久吗？”
今步又往后挪了挪，小心地避开两个少年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明显的白灰，才摇头说：“不知道。我最近在忙着探索周围，今天才……到这里。”
刻意模糊“睡觉才会到这里”的情报，有两个原因。一是今步不清楚这个陌生的橘发少年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想随意暴露自己的情况。二是……他自己都没搞懂怎么回事，还是别乱说了。
这时橘发少年明显失去了耐心，大声地咋舌后丢下了一句“混蛋太宰”就离开了。
今步站直身体望着他的背影，疑惑地挠了挠头，拨开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有些挡眼的刘海，又看向太宰治。
“所以，我隔了多久？”
“嗯，我想想……”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绕着他走了一圈，又突然顿住，用拳头敲了一下手掌，“我也记不清了。”
今步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这是个没什么特征的小巷，建筑物基本都是居民房，也不见什么商店。
“不管过去多久了，那，好久不见？”
太宰治像是看什么奇怪生物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点点头：“好久不见。”
自觉这就算打完招呼了，今步悄悄松了口气，思考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毕竟一直沉默着好像会很尴尬。
“那个……”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今步顿了顿，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那边怎么样？”太宰治顺势问全了自己的问题，脸上挂着好奇的表情。
“不太好，”今步皱着眉说，“周围都是死人，尸体也像我的父母那样，我一靠近就会消失……还有周围的东西！”
“周围的东西？”
“那些东西怎么说呢，”今步伸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一阵，“很多我根本拿不起来，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但我能拿起来的，也有很多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碎消失。我走遍了整栋楼，最后也只收集到了一些零散的小东西。”说到最后，他叹息着耷拉下肩膀。
“好像很有意思。”太宰治评价道。
对于这个评价，今步觉得无法理解，但又想到他手里那本特殊的书，只好委屈地回问：“哪里有意思？”
“你说的那个世界啊，”太宰治提高了声音，还伸展开手臂挥舞着，“只有自己一个活人的世界——多么美妙啊！”
“为什么这么说？”今步不解地问。
太宰治背着手凑到今步旁边，对他耳语：“其他人都死掉只有自己还活着的世界，换言之这不就是最完美的自杀世界吗！”
没等今步回答，他继续说：“其他人都去往了死后的极乐世界，只有自己孤零零对着其他人的尸体，仿佛身处地狱——这不是完美的自杀世界，还能是什么呢？”
今步被太宰治的逻辑说服了，但同时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为什么我会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我又不想自杀、大概。”他顿了顿才继续说：
“注意到世界的违和之前，我应该还是个正在上学的普通高中生——不对，我的过去，真的存在吗？”
太宰治刚感叹完那个世界的美妙，就看到面前的高中生因为怀疑起了自己的存在，身体断断续续消失了几秒，声音也像卡带的磁带一样出现了刺耳的噪音。
“……你想死吗？”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轻声询问道。
今步茫然地看向他，眼中映出的不是太宰治和周围的街景，而像是什么浩瀚的宇宙。
太宰治突然对今步起了研究的兴趣，于是为了不让这个稀有素材消失，他掏出怀里的书并把它塞到了高中生的手里。
下一秒，今步的身体重新稳固，人也恢复了之前有些木楞的状态。
太宰治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高中生不像是个正儿八经活了十五六岁年头的人。他的一切行动都在根据周围的反应而变化，就像在学习怎么当一个人。
最开始是看到父母的尸体，紧接着又看到尸体消失。正常人提到这种事至少也会显得有些慌乱，但今步说出这件事时，就像是在说“今天是晴天”一样。
其次是今步自己说跟了他一段时间，这就证明了今步为什么会在对黑、手、党和枪有概念的同时，没有普通人应有的害怕，哪怕只是逞强的若无其事。
再就是刚刚被那个小矮子踩在脚下的时候，今步没有任何慌乱，只是茫然地努力去看了看背后，甚至没说一句“放开我”。像是等他们先做点什么，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最后就是刚刚因为他的话而怀疑起了自己的过去，不仅无法保持身形，甚至让太宰治直觉如果让今步这么消失，他就是彻底的消失，不会再出现了。
所以，今步应该是什么的造物。
但会是什么呢？
太宰治注视着开始左右翻看手里的书的高中生，发出了一声除了他自己外谁都没听到的轻笑。
以后的日子要变得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