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满目是青山》柠檬wei

28、腊梅香

　　吃完面以后，清珊二人继续往山下走。雪后初晴，山间腊梅怒放，香气怡人，那一抹金色分外耀眼，惹人怜爱。不同于市区的盆景，山野间的腊梅傲然挺立，冬风凛冽，唯有它，迎风不败。
　　腊月十九，临近过年，山下的镇上逢四/九是集，格外热闹。春联窗花、水果蔬菜、鸡鸭鱼肉等年货琳琅满目，小米茶汤、年糕、山楂、豆腐、地瓜干等特产应有尽有，商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还价声此起彼伏。街道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儿。
　　周以珊拉着金清到处闲逛，最后在卖春联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一位七八十岁的婆婆，虽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见她们过来，笑呵呵地指了指旁边的笔墨纸砚，意思是可以自己手写对联和福字。
　　“金清，要不要试试？”
　　“我毛笔字拿不出手，还是算了吧。”金清硬笔书法还将就，毛笔字没有气势和筋骨，所以不敢献丑。
　　“再差能有我差吗？”正说着，周以珊就拿起了毛笔，略作停顿，思考要写的内容。
　　“呀，周总还有技不如人的地方呢？我可得看看了。”
　　金清除了签字文件，平时很少见周以珊手写什么东西，偶尔能见到她在笔记本上涂鸦倒是有模有样的，她曾说过小时候学过绘画，不知何故大学学了药事管理。
　　周以珊写了一副对联，“平安喜乐皆如意，一念清卿福自来”，横批是“随喜自在”。她写的是楷体，字迹工整，干净利落，倒也没那么差。
　　对于“清净”二字改成她的名字，金清笑而不语，略微沉吟，忽然想到一副对联来回应她。
　　金清写的是行楷，上联是“归来笑拈梅花嗅”，下联是“春在珊间已十分”，横批为“一路芬芳”。她把“枝头”改成了“山间”的谐音，寓意遇到周以珊就像迎来了春天。
　　周以珊拿起金清写的对联看了又看，有些爱不释手，这家伙深藏不露啊，明明写得不错嘛。接着不忘扫码支付给婆婆，这些对联和福字加起来也就几十块，可周以珊付了100元。
　　婆婆听到音箱的提示音，说道，“姑娘，你多给了！”婆婆转身去找零钱袋，周以珊说不用啦，祝婆婆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就赶紧拿好东西拉着金清离开了摊位。没走出几步，周以珊鼻子有些发酸，还是忍住了情绪，这一幕被金清捕捉到了。
　　良久，周以珊说，那个婆婆像极了她的外婆。小时候，周父周母工作忙，周末和寒暑假经常把她送回乡下的外婆家。外婆跟一般的农村老人有些不同，她接受过教育，曾就读于女子师范学校，生活中是端庄且从容的，好像她身上自带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让跟她说话的人不自觉地沉静下来。
　　高中时，周以珊的性取向觉醒，跟同班级一个女生互生好感，这事被父母知道后，对她的管教更加严格，尤其是父亲，掌控欲很强，去哪做什么都要报备。只有在外婆家里才得以喘息，外婆虽说一把年纪了，但在这件事上，却比父母开明得多。外婆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跟性别年龄无关，但是喜欢不能只用言语表达，勉励她多读书，将来才有更好的出路，才是对另一半负责任。除了这些，外婆的言行举止对她影响颇深。令她遗憾的是，老人家在她上大学时就去世了。后来，周以珊跟前任在一起了，为了逃开父母视线，大学毕业后就去了a市，没再跟家里要过一分钱。
　　周以珊向来坚韧，很少显露情绪化的一面。这些年，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委屈，她都不肯寻求父母的帮助，日子难时，需要透支信用卡生活，她也很少抱怨。后来工作有些进展，经济好转后，以为好日子要来了，没想到前女友为了父母选择了妥协……信任一旦崩塌，就很难重新建立了。前任婚后曾找过她，都被她拒绝了。父母那边以为她俩分了就看到了希望，频繁安排相亲，她依旧是冷处理，独自承受这一切。无数个黑暗的夜里，她把自己关在阳台的角落里，蜷缩在狭小的空间才有安全感，才不至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恐慌。
　　所谓强者，就是能撕碎自己再重组的人，周以珊的心中从未放弃过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她把所有的激情放在了工作上，即使没有爱情，不也要痛痛快快过完这一生吗？
　　三十岁之前，她对父母足够狠心，达不到目的决不回去，她也坚信，随着父母老去，会有他们妥协的那天。可随着年龄增长，她对一些事情有了改观，一味对抗只会两败俱伤，总有折中的办法，相比物质，父母可能更需要陪伴。
　　“本来应该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我不该说这么多伤心事，我们回去吧。”周以珊第一次这么详细吐露她的过去，那些伤疤，揭开以后仍旧血淋淋的。
　　“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荣幸，说明我是你真正信任的人。没机会参与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以及未来，希望有我。”金清看着周以珊，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