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满目是青山》柠檬wei

25、入寒窗

　　秋雨绵绵夜。窗外雨水肆意下着，一片片叶子在空中旋转飘零，雨叶敲打着窗棂，似一段秋夜交响曲。此时略有秋凉，温度正好，适合入眠。可金清睡不着。凌晨两点，她蹑手蹑脚起床去了书房，生怕吵醒周以珊。
　　她失眠得有半个月了。此情此景，颇有些“暗风吹雨入寒窗”的肃杀感。金清最近每天都有一阵子的焦虑，不为别的，就是为自己保护不了周以珊而自责，所以这段时间加班有些狠了，太着急想要做出成绩了，可越是这样，越会起到反作用。她自己也知道是庸人自扰，也曾试着自己调节，可晚上依旧翻来覆去。
　　有天在下班的路上，她哭了。周围的喇叭是那么刺耳，人潮那么拥挤，每个人都在急匆匆赶路，她特想怒吼，发泄，甚至跟人打架。以前的她是多么清高啊，因为从小衣食无忧，所以就不太喜欢追逐名利，无论上学还是工作，她常安慰自己尽力就好了。没选到最爱的文学专业，那就学新闻呗，不喜欢上一份工作，干脆辞掉呗。以前的她有些幼稚，在小圈子里怡然自得，跳出了舒适区，才发现犹如井底之蛙。她那点家底跟周以珊的圈子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一方面她想通过努力实现更高的自我价值，想跟周以珊并肩站在一起，平等对话，一方面又唾弃自己庸俗不堪，为了工作而工作，跟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这些情绪没有出口，全部在她心里，任由它腐烂、变质。如果这就是成长，真是可笑。
　　夜深人静时，忙碌时隐藏的迷茫和无助，渐渐从牢笼里挣脱，张牙舞爪地啃噬着她的心。她羡慕那些自由的意志和灵魂，也羡慕那些对生活有向往的、有才华的人们。
　　睡不着时，她习惯在书房练字。近来喜欢瘦金体，她认为瘦金体瘦而不弱，反而有一种苍劲力量感、一股锋芒外露的气势，顿挫有节，充满了禁忌之美。还好有这些时间缝隙，可以让她伸出头去，大口呼吸。可是今晚，写了一个多小时，仍旧全无困意，思忖再三，她还是拿出了锁在抽屉里的安定。
　　刚要起身去倒水，一个熟悉的倩影闪现在金清眼前，周以珊把药放回了抽屉，拉开旁边的椅子，“金清，这样下去不行的。”
　　“我知道，但我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都不行，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没事，我改天去医院看看，我们回去睡觉吧。”
　　“等等，我现在也不困，不如我们聊聊吧。”周以珊不是不知道金清失眠，一开始是想着多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现在看来，她自己根本调节不好，估计还是心理原因。
　　“你最近有点透支精力了，那些工作有的并不着急，完全可以放一放，再说还有我呢。”
　　“我不想你假公济私，被人说闲话。”
　　“那你也不能往死里逼自己，要想成功就得脚踏实地，兢兢业业，不要想一步登天。”
　　“站在山顶和山脚下的两人，虽然地位不同，但在对方眼里，同样地渺小。”
　　“你听过‘见路不走’吗？”
　　金清摇摇头，“没有”。
　　“那你应该还记得，你复试那天我跟你讨论过的《道德经》吧？‘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见路不走，就是实事求是，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就是一切都不唯教条。”
　　“嗯，当然记得。其实，我也明白这些道理，可是……”
　　“我明白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也很感谢你为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我比你多了点人生阅历，并没想着‘教育’你怎样怎样，我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你就是你，不是因为权力、经济、社会地位这些东西，如果我想要这些，我完全可以靠自己。不知我说清楚了没有？”
　　金清一言不发，被周以珊说中心事，有些羞愧难当。她叹了口气，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自我感动式的加班和上进，仿佛做了一场梦。这个时候的她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日拱一卒’罢了，不过还是要脚踏实地、锲而不舍地去做，不断做，不断做，等到天时地利人和那一刻。
　　“谢谢你，以珊。”金清过去抱了抱周以珊，这一刹那，她仿佛坠入了一个安逸放松的天体，自由自在地飞翔。周以珊发丝的香气混合着身体乳的淡淡余香涌入鼻息，她安心多了，于是忍不住在想，我何德何能跟这样优秀美好的人在一起啊。
　　这个拥抱，时间有点久。两人只着轻薄的睡衣，能十分清楚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偏偏，金清还不知所以，亲昵地往周以珊的脖颈处凑了凑，像小动物贪恋这种安全的氛围。周以珊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不知不觉已蔓延到身后颈间，仿佛温柔甘美的欲的气息正在迸发出来。
　　“别抱着啦，去睡觉吧。”周以珊在理智残存时，说了这一句。
　　“不嘛，就要抱抱。”金清少见地用了撒娇的语气。
　　“那可是你说的，明天起不来，可别怪我，大不了给你算请假，好不好？”
　　“喂，周以珊，你趁人之危啊！”
　　“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这一晚，金清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