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田野》一辞生

2、第 2 章

　　东边的人家有俩个小孩，一个叫元旦，一个叫二蛋，二蛋他爹叫老柱，他妈叫玉莲，今个老早的，老柱就到集市去卖土豆和母鸡去了，到现在尚未回来。

　　玉莲早已下地，她挽着裤脚在泥地里做营生了。

　　小孩子放学了，嬉闹着从那条小道经过，一人指着那个地方，笑说：谁家的老牛在吃二蛋家的地。

　　仔细一看，原来不是牛吃草，是玉莲，她弯着身子插着秧，那正是个插秧的好季节。

　　二蛋已经上小学了，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娃，他在整个村出了名的调皮，像是个从石头里蹦出的猴娃娃。

　　猴娃娃现在在村的西边，放学了，他并不急着回家，而是和俩三个玩伴约着到村口那个有钱人家那看热闹去了。

　　村口那有一栋普通的二层老平房，用水泥刷了墙面，灰溜溜的。邻里都是没有刷面的瓦砖房，呈现着原生态的土黄色。

　　灰溜溜的房子住着一对老夫妻，老爷爷是退休的村干部，老奶奶开了一个杂货铺，啥杂七杂八的玩意都有。房子前有个院子，分了几块地，养了几只鸡，三头羊、一头驴。

　　夫妻俩人过得不错，还能省下个几万，算是村里的生活楷模了。

　　因为他们有个争气的儿子，村里人都这么说，那户人家养了一个大学生出来，人在城里娶了媳妇，赚了钱，下半辈子是不愁啰。

　　儿媳妇生了孩子，那家人就有孙子了。

　　孙子生了病，到爷爷奶奶家来养病，城里人都流行说乡下养病最好，说乡下空气好，病好得快。

　　所以今日那辆乌黑发亮的小轿车就开进了村，停在了家门口。

　　轿车里下来了一个男孩，皮肤白皙，眼睛大大闪闪的，生的美丽极了，略显富态。他穿着时髦的服装，那双球鞋干干净净，不沾农村的气息，他无措的站在那里，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那孩子的身体浑圆，脸却缺少血色。

　　“瞧他白白胖胖的，城里养出来的小孩就是不一样。”二蛋说。

　　铁牛在他旁边，手里还抓着弹珠，他抛上抛下，一个没接住，滚到了地上，也不急着捡。“我赌，他一定是喝牛奶长大的。”他肯定说。

　　狗子狠狠盖了他一个脑瓜子，他的手脏兮兮的，惹的铁牛发怒。他大笑，“走啊，走啊，那小孩进去了，咱们过去看看那铁疙瘩去。”

　　那铁疙瘩真是坚硬，二蛋哐哐哐的敲着，耳朵还凑近听，听见清脆的回音，心里可是羡慕极了。

　　狗子眨巴着大眼睛，从窗户向里望，看见里头挂了一个黄色的水晶状的挂件，他说这是黄金。

　　二蛋左看看右看看，新鲜的劲过去了，一会眼睛看看车一会又瞄了一眼驴，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车又看了灰溜溜的房子，然后再心不在焉的看看车，心里好像装了什么。

　　读了大学可真这么了不起？

　　能骑大铁、开飞机。

　　有甚么了不起，他狠狠的踢了那轮胎一下，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跑那么个远去做甚么？

　　那里又没爹娘又没朋友，有甚么好，老子才不稀罕。

　　他耷拉着脑袋往别的地方看，闹不正巧，对上了那个奶油小生的乌黑的眼睛，吓得他心里响了一咯噔。

　　那奶油小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前，站的端正，也没有驼背，身上也不知从哪发出的高贵气息，就像他的哥哥一样。他好像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满满的嫌弃和厌恶。

　　厌恶！

　　二蛋的脸蹭一下就红了，他的自尊心好像被狠狠的蹂躏，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才不要被当成乡巴佬。

　　想着想着，就要不做声的偷溜走。

　　正在那时，大门又推开了些，从里面传来老人的声音。

　　“小瀚，来。”那老人的手慢慢靠上奶油小生的肩，头还疑惑的朝外看了一眼，目光顺着小瀚的视线停留在二蛋身上。

　　原来他叫小瀚，二蛋想，该叫大瀚。

　　退休老干部一瞅见二蛋他们，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招呼他们进来坐坐。也不管人有没有耳背，扯着个嗓子，吼的贼大声。

　　“这是我孙子，来，来，你们进来玩玩。”

　　“来哇，大家都是朋友。”老人笑眯眯的招手，再次督促他们进家。“吴奶奶做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你们爱吃的。”

　　二蛋下意识后退，正准备撒腿，结果被无知的铁牛给拽住了，拉着他和狗子笑眯眯的进了屋子。

　　二蛋暗骂铁牛不识趣，结果狗子听见吃的居然跑的比铁牛还快，就像饿死鬼投胎。“俺来了。”他应的很快，生怕人反悔。

　　那栋平房外头看着没有甚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里头却是另有玄空。

　　二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进这栋房子里头，进的是客厅，东西很多，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宽宽畅畅，还没走几步就闻到香味，熟悉的油炸食品的味道，爹娘很少弄这些东西，上次吃还是王叔结婚的时候。

　　狗子老早就闻到这味了，等得就是这口。

　　“哇，这里头可真气派！”铁牛说。

　　二蛋也这么认为，但他不想表现得很明显，显得格外懒散。谁料铁牛一个臂肘撞来，调侃道，“蛋爷，你今天这么这么话少，忒不像你了。”

　　二蛋瞅着铁牛凑得很近的脸，他半脸的浓黑胎记格外显眼与熟悉，于是二蛋马上恢复真面目，张牙虎爪的，“滚犊子，你大爷啥时候没见过世面了。”

　　狗子殷勤的向奶油小生试好，结果遭了一记冷屁股，也只得尴尬的笑笑。

　　老人在旁边抽着烟，时不时好奇的往这望望。

　　狗子显尴尬，就转而冲着二蛋和铁牛嘿嘿的笑。

　　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后俩者嫌他妥实可怜，只得跟着附和，嘿嘿的笑。

　　嘿嘿嘿！

　　三人笑累了，大眼瞪小眼，场面略显怪异。

　　四人齐尴尬，老人笑眯眯。

　　奶油小生坐一头，三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坐一头，大气也不敢出。

　　好不容易挨到了吃饭，上了一道炸得金澄澄的丸子，吃了一口，可真是好吃，那家人说是从城里的啥啥啥地方带回来的，二蛋他们也听不懂，只知道价值不菲，以及超级的好吃，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足有30个，每人平均能吃五个呢！

　　三人吃的饱饱的，连吃带偷藏的，也不怕嫌不检点，下了饭桌，也就赶紧找借口溜了,各回各家。

　　肖奕瀚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他知道他定是给人不好相处的印象了，他不知如何开口聊天，直到现在，他才从铁牛那张可怖的脸中缓过来。

　　二蛋回到家，躺在床上，又想到了那双黑色的眼睛。

　　总之，二蛋对那肖奕瀚的印象很不好。

　　村里人都知二蛋和他哥关系不好，二蛋是个急性子，元旦是个冷冰窟。

　　肖奕瀚就像他哥一样，冷冰冰的，不，甚至还比他讨厌。

　　梦中，他口袋里的黄金球似乎还散发着余温。

　　二蛋想，总之，他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