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王子》高立景

13、第 13 章

　　等两个人校考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份，文化课的学校也都已经开学了。
　　周逸的学校是在七中，他们市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景源的学校是在二中，是他初三拼了一年的命也没考上，最后还是家里给托了关系，塞了钱才进去的，可以和他们市最厉害的一中抗衡的市重点。
　　景源并不喜欢这个学校，这里每个人的成绩都比他好，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充满着轻蔑和高傲，好像他在这里根本没有一席之地，好像他不配。
　　不过好像不是好像，他确实不配。

　　景源走上楼，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李老师。”景源走到了他班主任的桌前，轻轻喊了她一声：“我考试回来了。”
　　李老师叫李红，30多岁的更年期女人，带着个黑框眼镜。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家刚上小学的孩子气的，天天板着一张脸。
　　“考得怎么样？”李红问他，声音里都不带什么温度。
　　“232。”景源说。
　　说起这个数字，他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排，仿佛依然对刚知道这个分数的愤怒与耻辱心有余悸。他突然有些想念郑浩诚，虽然郑浩诚是男老师，又年轻，但却平易近人的多，也更会照顾人一些。
　　“很好。”李红的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看得出她对这个成绩很满意：“你语文和数学都不错，这三个月认认真真学，走个本科回来。”
　　景源点了点头，他语文和数学确实都可以：一个110一个100，在文化生排名里也是中上的程度，他知道这是他唯二的长项，所以拼了命的学好，让自己不要再被瞧不起。
　　只可惜的他的英语和文综实在有些拉胯，文综只能考100，英语勉强才能考二三十，这才奠定了他在班级的吊车尾地位，又因为李红是英语老师，所以一直不待见他。
　　他的联考成绩对李红来说确实不错，因为可以提高她的本科上线率。景源的文化课差的读个好专科读难，所以李红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景源都清楚，他也不想说什么，挺没意思。

　　景源回班的时候也算是引起了一点小骚动。
　　也合理，他毕竟是他们学校校草级别的人物。虽然他学习也不咋地，人缘也不咋地，但单从颜值和身材来看，那都是一等一的能打。
　　景源对此并没有太多理会，高三下半学期的学生生活枯燥乏味的很，随便一个热闹，他们都得好好凑一凑。景源都清楚，也只是笑着应付了一下，并没有对他们的热情过于当真。
　　李红给他安排在了最左边的最后一排，原因是他出去集训的时候班里已经重新换过座位了，再加上他个子高，坐在后面应该也能看见。
　　景源也没认真考虑原因，他也懒得追究。反正他对这个座位挺满意，偏僻，安静，甚至连同桌都没有，倒是省的他跟那群人玩心机。
　　他因为长的好看，有女生喜欢他，有两个女生因为都喜欢他而互相讨厌，有男生因为喜欢的女生喜欢他而讨厌他。都是一群只看脸的东西，景源对此十分不屑。
　　再说他都有周易了，还是希望这些人放过他的好。

　　回班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讲的是等比数列的前n项和。
　　景源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些东西他都会，他还是更希望老师可以多讲一讲解析几何和导数。
　　大概是因为课程内容过于简单，老师的讲课方式也过于无聊了，景源没听了两道题便走了神。
　　他在想周逸。
　　他和周逸原本是天天都可以在一块儿的，现在突然就分开了，一个礼拜才能见一次，这让正处在热恋期的景源十分不适应，让他甚至都有些怀念在集训时的时光，那个时候虽然又苦又累，自己也没有和周逸在一起，但好歹他每天都能看见周逸。
　　可他们往后的日子认真算下来，可以在一块呆着的时间并不多。
　　高考后有一个近两个月的假期，可他们上大学后，见面的频率就得从周变成假期了。而且周逸还得回去陪家人，也不可能天天陪着他。
　　等到大学之后，周逸会为了他来本地工作吗？景源不敢给自己脸上贴这么多金。他会陪周逸去周逸喜欢的城市打拼吗？景源也不敢，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底气和安全感去那么远的陌生地方。
　　他们都是理智的人，并不敢把爱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这点景源清楚。
　　他们要异地恋吗？异地到多久？要等到他的朋友渐渐不联系吗？要等到给他的父母养完老送完终吗？要等到他退了休，每个月不用去岗位，退休金也按时到账的时候吗？就算上面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舍得他的家吗？他放得下他活了一辈子的故乡吗？如果他放不下，周逸会为他回来吗？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周逸的牺牲，而毫无歉疚吗？他们17岁相识，要等到70多岁还不能确定能不能相守吗？
　　他这才发现，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他和周逸的未来，景源突然觉得浑身被解了力气，不安和恐慌几乎在一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再也没有去听老师讲的是什么，只是想着自己和周逸的事，就这么想了一下午。

　　也不知道到底是春天过得快，还是高三过的快，总感觉时间都没怎么过，一眨眼的时间却已经到了初夏了。
　　景源一向很喜欢夏天，大概是季节本身就能带给人不同的感受。他觉得夏天的阳光是朝气的，充满活力的。像他这样，虽然表面挺傻挺疯，但内心还是挺爱不高兴的小孩还是比较适合阳光格外充足的5月和6月。
　　景源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眼前那两颗已经郁郁葱葱的垂柳。时间已经快要到了四点，天色却还没有一点黄昏的意思，公园里的树已经全绿了，映的湖水格外的清澈，时不时有暖暖的风吹过来，吹的树冠和树枝发出轻轻的声响，吹在景源的脸上，有些热，但很温柔。
　　“逸哥，你想过我们之后要怎么办吗？”景源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周逸，问到。
　　他今天把周逸叫出来，就是想要确定一下这件事。他被这件事折磨了太久，折磨的都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好好学习了。所以他想问一下周逸，他是需要知道，也是极其渴望知道周逸的答案的。
　　“没想过。”周逸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高考考完再说。”
　　这个答案倒是在景源的意料之中，周逸活的简单而洒脱。除了一定要完成的重大事件，比如高考，其他事情基本不怎么往心里装。
　　这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周逸不缺爱，他对于自己爱和被爱的感知也很强。因为不缺，所以感情并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所以他不会不安，不会惶恐，不会患得患失，不会给两个人的未来设想那么多的可能，然后再拼命祈祷一定要是最好的那一种。
　　可是这些景源都会。景源很缺爱，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被人爱过。他的老师和同学对他一直都特别冷淡，甚至可以随便欺负他。他的家人好像也没怎么爱过他。
　　景源有一种错觉，他父母爱他，好像是出于道德和义务，那他爱父母呢，是不是也处于道德和义务？
　　景源不会去爱一个人。怎么去爱这种事情是需要让别人来教的，他都没有被爱过，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他根本不知道正确的爱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去黏着周逸，去赖在周逸怀里，去傻了吧唧的要冲出去帮周逸摆平所有事情，来弥补他没有被抱过，也没机会撒娇，也从来没有欲望和冲动去保护一个自己爱的人的遗憾。
　　爱上一个不缺爱的人，真的很难。因为竞争实在太激烈了，而你又没什么竞争力。
　　就好像一个人的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他根本就不饿，这个时候你必须要特别的好吃，特别对他的胃口，才能吸引住他，而你只是一碗白米饭。
　　“逸哥，你觉得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啊？”
　　景源问，脸上的表情格外的认真。他的手指紧紧的扣着自己的裤子，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周逸听到了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不是我说，源哥，你怎么会问出这么肉麻的问题啊？跟80年代的琼瑶剧似的。”
　　是吗？肉麻吗？景源认真的回想了一遍自己说的话，发现好像确实够矫情的。但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啊，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周逸所期待的未来和他期待的到底一样不一样啊。

　　“爱情的话……”或许是感受到了景源的心思吧，周逸也开始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我觉得就是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天天在一起啊，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景源轻轻笑了笑，脸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的，有一层浅浅的红晕。
　　“我觉得一定要长长久久的才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安安稳稳的一辈子。”
　　“我希望他可以包容我那些不好的地方，原谅我因为不懂爱犯的错，不要随随便便的离开。我一定会努力对他好，每天给他做好吃的，买他喜欢的东西，给他精心准备每一个纪念日。他有些时候会生气，会打我骂我，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我都会去道歉，好好哄他，因为他爱我。然后我们一起把日子一天一天的好好过。”
　　“当然，我们会遇到困难，我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发疯，崩溃，绝望。希望他别害怕，我不会因为这个伤到他，他别不要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只要能在一起一辈子，什么都值了。”
　　周逸知道，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潜意识，景源是说给他听的。
　　景源所描述的画面确实很令人向往，很甜很温暖。可真正做起来，谁都不知道有多大的难度。
　　那可是景源的一辈子，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