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别这样》行乐阿遇

4、狼尾少年

　　外面夜色已深，少年推门进来，不仅卷进来几缕外面的夏风，还卷进来几丝寒意。

　　江怀看着站在门边的少年，奇怪极了。

　　夏意正浓，少年却穿着羊皮大氅，大氅上落了雪。他摘了帽，露出一头黑色短发，一缕狼尾从颈后绕至胸前，发梢卷起，带着一股湿意。甚至脚下也沾了风雪，这会踏进超市，已经化成脚下一滩的雪水。

　　倒是老板惊讶出了声。

　　“你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想着探望一下您。”

　　少年嘴角微扬，俊美的面容配上沉稳得体的言行，让江怀觉得这人好似贵族的公子。

　　不过这些和他没关系，他收回目光，转而眼巴巴地盯着老板手里那张还没给他的五十块钱。

　　饭啊，饿啊。

　　“唔，我也没什么好探望的。”老板吐出烟雾，“最近生意不好。也没什么可让你玩的。”

　　生意就没好过吧，三无超市店。

　　江怀腹诽着，悄悄抬起双手，向着眼前那只左手慢慢伸去……

　　“也是给您单生意的。”

　　少年声音清冽，向前走进一步，将腰间别着的小囊袋递给老板。

　　“哦？”老板来了兴趣，左手夹起嘴上的烟，右手接过囊带，单手拆开，“我看看是什么……”

　　五十块钱“咻”地在江怀眼前飞走，失之交臂的痛惜让他抬起头，看着那位少年。

　　少年竟然也在偷偷打量着他，眉目间带着疏离。

　　两人四目相对，江怀率先移开视线。他多等一会，等老板忙完，再向老板要钱也不迟。

　　黑色囊袋上用银线绣着暗纹，花样是匹雪狼，那狼的眼神狠厉凶残，宋体的“独孤”二字在狼的胸前。

　　老板倒出里面的两样东西在手上，一枚质地通透水润圆滑的玉石，以及一卷用红绳系着的纸条。

　　“还是你贴心，不像有些人，蠢得连鱼都不会杀。不合我心意。”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怀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有些发困，没精打采地“嗤”了一声，趴在桌上扭过头去。

　　“他的好，阿宁自是比不了。您不用如此安慰我。”

　　江怀竖起一只耳朵，少年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们在做什么？说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话给谁听？

　　江怀有些不厌其烦，少吃一顿晚饭也没什么。他站起身，打算回宿舍睡觉去了。

　　“我当时是什么要紧事呢。”

　　老板收起纸条，一把拉住江怀的外套帽子，把手里的五十块钱塞进他手里，说道：“着急走什么？一起去吃个饭。”

　　老板一手搭在江怀的肩上，又对着少年说：“你也一起。”

　　少年将外面的大氅脱掉，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一枚暗红色的不规则石头串在黑绳上，挂在脖间。刚才一直被大氅的帽子所遮挡，这会江怀才看见，少年的左耳带着枚蛇骨耳钉，从耳垂后面延伸出一道黑色的纹身，直到下颌角处。

　　可惜距离有些太远，江怀还未等看清是什么图案，就被老板强拉扯着往外走。

　　他还没同意一起吃呢！

　　“我请客。”老板豪爽道。

　　一起吃也不是不行。

　　江怀高兴地反手搭在老板身上。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老板，又看了看那只搭在老板身上的手，最后神色如常收回目光。

　　和不熟的人吃饭，在江怀这里是常有的事，他从小爱玩，在外面甭管熟不熟，吃了饭喝了酒，就是兄弟了。

　　但眼下除外。

　　江怀从未感到如此窘迫过。

　　他们选了一家街边大排档，这家大排档是老板极力推荐的。晚上十点钟，是客流量正多的时候，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满员，还是等了一小会，才等到了位置。

　　然而和周围嘈杂的交谈声不同，江怀坐在两人中间，实在插不上一句话。

　　右边是狼尾少年，他正襟危坐，和周边的那些随意的顾客截然不同。

　　“千浪似乎是听着了信来的。”

　　左边是老板，老板坐姿十分豪迈，呷下一口酒，“倒是爱玩，以前总爱找你，不过这次他大抵要失望了。”

　　老板说到“失望”二字，却是转过头看着江怀说的。江怀已经莫名其妙了一晚上了，似乎是他多差劲一般。

　　说起来，他们在讨论的事，他也听不太懂。大概是有朋自远方来？那也谈上不上“失望”啊。

　　于是江怀只能默默拿起酒杯，抿下一口酒。心想着他得找些三个人都能聊的话题，总不能他自己晾在一边尴尬吃饭吧？
　　他转念一想，老板喜欢打游戏，看那狼尾少年，年纪和他差不多大。

　　江怀朝着少年开口了。

　　“你什么段位啊？”

　　“嗯？”少年从桌上抬起头，似乎有些迷茫，“段位？”

　　“他不玩游戏。”老板适时在旁边解释道。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板盯着江怀幽幽道：“阿宁这孩子从小认真刻苦，从不耽于玩乐，学习优异，也不会闯祸。”

　　江怀干笑，心想怎么听着像是在敲打他呢？一定是他想多了，他可从来没和老板说过自己的事，老板不可能这么了解他。

　　不过他从小听惯了“别人家的孩子如何”这种话，老板这点程度还是伤不到他的厚脸皮的。

　　江怀哈哈一笑，冲着阿宁举起酒杯。
　　“有为青年。敬你。”

　　他也不等阿宁的回应，自顾自的一饮而尽，随后自己喝了起来，三杯啤酒下肚，酒意便上来了，脸上带着红晕，眯着眼冲老板傻笑。

　　“这孩子怎么连酒量都这么差。”

　　老板在一旁惊呆了，摇头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

　　阿宁看着趴在桌上晃着酒瓶的江怀，眉目染上一丝担忧。

　　“就这么让他回去？千浪说不定这会已经到了。”

　　老板挑着眉，看着江怀像看着怪物一般，说道：“担心他做什么，他昨天自己偷喝了一整瓶的强灵饮。”

　　阿宁的冷漠正经绷不住了，他蓦地瞪大双眼，看着倒桌不起的江怀，感到令人出乎意料。

　　强灵饮是什么？是寻常人只要喝一口就能灵力增长一倍，喝半瓶就会进入暴走状态，一瓶下去，多半爆体而亡的增益型捉妖道具。

　　他竟然喝了一瓶却安然无恙，那他现在岂不是……

　　“惊讶吧？我知道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我后怕得要命，他竟然还和我讲什么三无不三无。”

　　老板那双单眼皮在江怀身上轻轻一扫：“真是便宜这小子了，一瓶强灵饮给我十万我都不卖，他扔下十块就全喝了。所以啊，你担心他，不如担心那头狼崽子。”

　　阿宁惊讶过后，抬起双手，伸向自己的颈后，将脖子上的黑绳解下。

　　那只拿着黑绳的手白皙瘦弱，在半空中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拦下。

　　“师父？”阿宁错愕。

　　“我还什么都没告诉他。”

　　老板盯着江怀柔软的发梢。发梢带些棕，就着夜晚的路灯，显着无害又乖巧。

　　他点了根烟，靠在椅子上，十分惆怅：“一个月前我就找到他了。当时他在街上飙车，刚下过雨，我就站在路边，溅我一身。后来我想着总得接回来吧，结果就在市中心医院门口，这小子把人打了。”

　　阿宁：……难怪他回了江家后江臣意对他十分满意。

　　“唔，千浪来过了啊。”

　　老板的指尖挑起江怀的一缕发梢，夏日炎炎，那里却染上了一处风雪，带着沁骨的冰凉。

　　＊＊＊＊＊＊

　　第二天。

　　江怀是被王十摇醒的，醒来时头痛非常，浑身散架，他捂着额头，久久不能缓神。

　　昨晚他喝醉后，似乎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奇怪到让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醒来后也记得十分清晰。

　　梦里那个人，明明是夏天，却裹着一身兽皮大衣，身上沾着雪，站在路灯下，露出一嘴獠牙。

　　“江怀，你好呀。”

　　然后这人二话不说就要上来揍他。

　　操，这他豪门小霸王能忍？梦里的他连异能都有了，挥着拳冒着火花，打得对方鼻青脸肿。

　　然后呢？

　　然后好像他就被老板摇醒，送回宿舍了。

　　不过果然是梦吧。江怀手握成拳，嗤笑一声，下了床去上课。

　　谁家打拳还能冒火星子啊。

　　＊＊＊＊＊＊

　　江怀在学校度过了一个非常充实的上午。

　　他连上了两节大课，脑子晕乎乎的，本来他该先去食堂吃个午饭，再去鑫鑫超市上班。

　　但是，今天的江怀是有目的的。

　　所以十一点半，江怀就兴高采烈地推开了超市的门。

　　老板竟然不在。

　　江怀立刻变得垂头丧气，他连午饭都没吃就来了，就是为了早点接过老板的手机，多赢几局，好挣些饭钱。

　　不过超市真的快倒闭了吧？老板放下店铺也不知道去哪了，真心不怕被人偷东西啊。

　　虽然没顾客，但江怀还是留下来给老板看店。

　　他坐在收银台那里，无聊地想起，他连老板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呢，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他要不干点活？

　　江怀拿起台上的小毛巾，浸湿后再次擦拭起货架。

　　货架上的三无产品还是那些，江怀正想着再劝劝老板，从正规渠道进货时，老板回来了。

　　“老板你回……”

　　江怀欣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哼！哼哼！”

　　那是一头肥美的小野猪，黝黑的皮毛泛着油光，长长的獠牙冲着江怀，鼻子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老板叼着烟，拎着铁箱，扔到江怀面前。

　　“唔，你来了啊。”

　　江怀有种不好预感。

　　“这个下午杀一下。”

　　他猜到了。

　　他有句话想和老板说很久了。

　　他真的只是个大、学、生！专业是人、文、科、学！

　　不是山、野、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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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完啦，内容变化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