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飞升 ...
-
第二日苏棠叶跟着白蔹去了浣衣房，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苏棠叶本来快被院子里那几箩筐的衣服吓得傻眼了，可洗起来却又出乎意料的轻松，她力气变大了不少，至少，比她自己想象的轻松得多。
趁此机会，苏棠叶又打听了不少关于这个朝代与广陵王的事情。
起初，“梁朝”与“萧”姓的字眼让她解码成了魏晋南北朝的萧梁时代，可这么一打听她才恍然这并不是！甚至这是她从未在历史书中见过的朝代！
一刻的惊慌之后，她又恢复了淡然，穿越这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都发生了，她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作为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她既不是张衡，更不是爱因斯坦，她根本不可能找到原因所在，不管怎样，她现在还好好活着不是吗。
后来，她们又谈及了广陵王，还笑话苏棠叶居然不知广陵王的名号。
元嘉元年，皇帝萧延雍微服私访，游历至江南时，遇到了当时的西湖名妓柳清舞，柳清舞容貌倾国倾城，柳絮才高，萧延雍一眼便爱上了这名女子，二人情投意合，日日缠绵。不久后，柳清舞珠胎暗结，萧延雍力排众议将其纳为婕妤，再生下七皇子萧雴后又直升为贵妃。
而萧雴也不负母亲的期望，他天资聪颖，五岁便熟读二十四史，六岁熟读兵书，七岁便能与萧延雍谈论国事，展露其治国之才。萧延雍独爱这七子，大手一挥便封他为太子。
然而，好景不长，当所有人都萧雴会顺利继承大统的时候，变故却在暗中悄然来临。
萧雴九岁那年，柳清舞被指控与乱臣勾结，萧延雍不至昏庸到轻易听信谗言，然此时钦天监却添了一把火，谏言此女将会成为大梁的祸害，必杀之。
皇帝的信任与宠爱，本就如秋日的枯叶一般，终会坠落，更何况这场大火愈烧愈烈，最终将其化为灰烬。
萧延雍顾念最后一丝旧情，并未直接赐死柳清舞，而是将其打入冷宫，并下令，为端正七皇子的品性，让她和儿子永世不得相见。后来，萧雴被过继给了贤妃谭娴，贤妃早已有自己的儿子四皇子萧珵，哪里还有闲暇去照顾萧雴，那段时间，无人知道萧雴在宫中经历了什么。
直到十二岁时，定北侯司马誉看中了他的将才，向皇帝请命带他去了北疆。元嘉十六年，萧延雍驾崩，萧雴回朝奔丧守孝后再次去往北疆镇守边关。离京共八年时间，萧雴击退蛮夷，战功赫赫，深受大梁百姓爱戴。
但，当大梁子民渐渐视他为神之时，边关却传来噩耗，说他们的战神广陵王萧雴在漠离之战中身负重伤，险些丧命，后来落下了病根儿，只能离开军营回到京城了。
晌午苏棠叶回屋休息，独自捋了捋萧雴的事情。
按理说，这样一位少年将军，本该是意气风发，芝兰玉树之人，在丫鬟口中，也的确如此。可昨日见萧雴那样，亦正亦邪，和她们所说大相径庭。
苏棠叶想，萧雴一定是个貌是情非，城府极深之人，即便萧雴的故事让她备受震撼，她也绝不愿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她支颐着下巴，喃喃自语道：“阿弥陀佛，可千万不要再让我碰到这阎王了。”
可惜，那厢刚祈祷完，隔日便又和他对上了。
“哎哟！等一下！”
苏棠叶被身后的人叫住，她转过身，看见一名丫鬟面带菜色，捂着肚子朝她跑来。
“有事吗？”苏棠叶问。
“我这突然肚子发痛，可否请你替我把燕窝送到殿下书房去，拜托拜托了！”丫鬟面色狰狞，眉头紧皱，看来是真的不好受。
苏棠叶本不想再见萧雴，可活计到了她手里，作为王府里低等的下人，她还能真的推拒不成？
苏棠叶答应了她，她到膳房去了燕窝，小心翼翼地护着托盘来到书房外，抬手正欲敲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瓷物砸地的声音。
紧接着听见了萧雴温和的嗓音，和刚才砸东西的样子判若两人，若非苏棠叶清楚萧雴是独子，她都要以为他有个孪生兄弟了。
苏棠叶抬起的手默默放下，她静立在门前，这时候可不敢去触这阎王的霉头。
“唐门送来的东西到了没？”她听见萧雴发问道。
“到了，奴才试了，无色无味。”这声音，定是那狗仗人势的空青，苏棠叶愤愤地想，不过，无色无味的，不都是毒药吗？
苏棠叶瞪大双眼，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要不现在就走？她随即拔腿就想离开，可步子还未迈出，又悄悄缩了回来。这燕窝没及时送到，刚才那丫鬟为了逃避责罚肯定会把她供出来，不如等他消气后再装作刚来的样子。
苏棠叶轻轻点了点头，是个好计策。
于是，她继续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前。
“嗬。”不同于刚才和润的嗓音，这一笑像比腊月的雪还刺骨，苏棠叶背后生凉，摒着气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四哥想要借刀杀人，只是不知，这刀能不能碰到我的咽喉。”
“直接把自己的表亲送进王府，陛下这心思未免也太露骨了。如今主子在朝中声望越来越高，陛下怕是快穷途末路了。”
萧雴勾唇不语，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诗句。
书房里，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而书房外的苏棠叶却面色苍白，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得同刚沐濯完一般。
出门之前该看黄历这话说得一点没错，若是可以选择，她定是不愿听到刚才的那些话的。
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忍住。
“进来。”屋里传来了低沉的话音。
苏棠叶呼吸一滞，不敢相信地瞪着那双杏眼。
他是怎么发现的！
不消一瞬，苏棠叶的手脚便沁出了冷汗，瞪大的眼眸里顷刻间就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子。
她推门而入，低垂着头缓缓走至萧雴跟前，腿发着软，无需空青的呵斥，她一把跪在了地上。
“你你你！”空青指着她怒道，“你果然是谭济派来的奸细！”
空青冷笑一声嘲讽道：“可惜，手段尚未到家就急着出来卖弄，这下有你好吃的！”
抖着嗓子，苏棠叶下意识开脱道：“王爷，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我发誓！我真的可以发誓！”嘶吼间，她的手已经不由地举起想要立誓了。
萧雴见眼前的女子眼角绯红，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嘶哑，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只是可惜，他并非怜香惜玉之人，这人的眼泪对他而言，就如三月的雨水般廉价。
萧雴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竹萧，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你说你没听到，我如何相信？”
苏棠叶把刚才组织好的语言说了出来：“奴婢昨日刚来府上，王爷你是知道的，我从未送过餐食，刚到门前便想一手托盘一手敲门，可惜手不稳才发出了响声。”
“说得不错，那我问你，你在怕什么？”萧雴沉着声音问她，这声音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掐着她的脖子。
苏棠叶转着眼珠，垂首答道：“王爷乃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金之躯，贵气袭人，不怒自威，奴婢一介草民，见到王爷自是诚惶诚恐，不能不怕。”
萧雴放下手中的竹萧，掀起眼皮看着她，道：“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放了你？我问你，我究竟说了些什么你不能听的？”
苏棠叶心里“咯噔”一下，暗骂道：“叫你没事看什么古装剧，这都条件反射了！”
“我......哦不，奴婢......奴婢当然什么都没听到，主子说话岂是我能听的，无论王爷说过些什么，”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都没听到。”
“巧言令色。”空青白了她一眼。
“你为何如此怕我？把头抬起来。”
苏棠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抬首。
饶是所有人都说了广陵王是天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苏棠叶却还是被他的容貌震撼到了。
与她心里腹黑的形象完全对不上号，萧雴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爽朗清举，分明一副谦谦君子之态，少年正气，就连身上这紫棠色的朝服也被他衬得没那么沉闷了。
大约是病痛使他面无血色，眉宇间又平添一丝羸弱，但他摄人的气魄却是半分不减，凌厉的眼神，刹一对视，苏棠叶不由一震，立即移开了眼不敢多看。
“心肠这么狠毒，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苏棠叶腹诽道。
萧雴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冷声道：“你这样，将来如何能待在我的身边？”
“嗯？”苏棠叶愣住，“待在您的身边？”不用死了？正欲展颜，萧雴接下来的话却令她震惊不已。
“作——妾。”
“什么！”苏棠叶与空青异口同声道。
萧雴微笑着点头：“嗯。”
“主子！”空青比苏棠叶难以接受这样的决定。“留着她就是祸害，她爹可是——”他当然知道萧雴不是真的看上了这人，所以他才更难理解。
萧雴抬手阻止了他想说的话：“毋需多言，此事我已决定。”
而苏棠叶这边才真是惊惧万分，这广陵王究竟唱得是哪一出啊。
苏棠叶恭敬地跪在原地，问道：“恕奴婢愚钝，不知王爷是何用意？”
萧雴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待到时机成熟，自会知晓。”
苏棠叶咽了口唾沫，磕头道：“是。”
“那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她说完，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
片刻后，眼底出现了一双鸦青色的短靴，原来是空青走到了她的跟前。
萧雴沉声道，“这是我的手谕，你将它交给辛夷，让她带你去我院里，最近一段时间，你先去我院子里待着。”
“奴婢明白。”苏棠叶双手接过手谕，屈膝起身，结果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哈哈哈。”空青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苏棠叶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尴尬地笑了两声，道了歉后再次起身，把燕窝端好道：“燕窝快凉了，我叫人换一碗给您。”
萧雴只轻轻“嗯”了一声，瞧也没瞧她，自顾自地翻着手里的书。
苏棠叶腿被吓软了，也跪麻了，全程都攀着墙壁，小心翼翼生怕摔了手上的琉璃盅。
待苏棠叶走后，空青锲而不舍地再次问了萧雴。
萧雴撩起眼皮瞟他一眼，又垂下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他边看边说：“王妃在我府中出事，皇帝最先怀疑的会是谁？”
空青思虑片刻，眼神渐渐明朗，他低声道：“所以主子是想——”
萧雴的语气依旧淡漠：“没错。”
“主子英明。”他就知道，主子绝不可能看着这平平无奇的乡下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