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场》虚荣女子

79、第七十九章

　　方桐那晚问了钟巧晴为什么书店装修完一直不营业。

　　钟巧晴回了一句：“没看书架还是空的吗？着什么急？”

　　方桐听着这话像是没毛病，但再一细想，这不像印慕芊的作风，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邱睿泽早就把整间屋子的窗户换不单向玻璃，方桐没有别的法子，索性去小区物业谎称自己丢了东西在附近，要求调监控。

　　就这样，方桐查看了近一周的监控录像也没有发觉印慕芊的影踪，按着她以前的性子，她会在固定时间去超市购物，但一周了，完全没有看到她外出的身影，倒是看到钟巧晴进出，这让方桐不得不怀疑起来。

　　他打电话问贺阳最近有没有跟印慕芊联系过，贺阳说最近很忙，就发过信息，没有见面。

　　直觉告诉方桐，像是有什么事不对。

　　方桐发过信息问询印慕芊最近如何，印慕芊也是三言两语打发他。

　　直到方桐的奶奶例行入院做检查，方桐看到了一个背影，在收费大厅里跟脑海里的印慕芊背影重合了。

　　心里滋生出一阵恐慌，他耐着性子躲在角落观察着那个身影在住院结算处跟人交涉，纵使他不像多想，但那一身肥大松垮的病号服已经说出了生病的事实。

　　印慕芊并不知道方桐看到她，她是趁邱睿泽回公司处理事情的功夫从病房里溜出来的，这是她第三次做化疗，办入院手续的时候她的银行卡消磁了，是邱睿泽帮她交的费用，她想去查查交了多少钱，等出院的时候好还给他。

　　查完费用清单之后，她就径直往病房走回去，她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缓半分钟，拖沓着的步子边走边微微喘着。

　　方桐一步步跟在她身后，看着旁边的病房指示牌，眸光一点点变深，他就那样远远看着，跟着，却不敢上前，他害怕那个就是印慕芊，更害怕万一真的是印慕芊，她会不会不想见他。

　　脑里无数个疑问，在印慕芊关上病房大门的时候被隔在眼前，他也被护士站的护士拦下。

　　“先生，那边是特护病房，没有预约不能随便进的。”护士拦住他。

　　方桐收回视线，嗓子干涩，他愣神片刻，才问：“我是印慕芊的朋友，要不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哦，看印小姐的啊，那你还是先打电话吧，没有她允许我们是不能让你进去的。”

　　听到护士说着印小姐，方桐几乎就断定肯定是印慕芊无疑了，他礼貌地谢过护士，拨了个电话给钟巧晴。

　　“巧晴姐，你在哪？”方桐问，还没等钟巧晴回答，他继续问：“你今天回来医院看芊芊吗？”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良久，钟巧晴才说：“你怎么知道的？”

　　方桐：“什么病？”?
　　电话那头，钟巧晴长叹一口气：“已经没事了，你让她安心养病吧。”

　　方桐握着电话的手无缘由地颤抖，连带着声音都是颤的：“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不说，我现在就闯进去问。”

　　钟巧晴：“方桐，你别这样，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方桐握着电话站在楼梯口，失控地吼着，“我特么就这么不可靠吗？为什么生病也要瞒着我？他可以做到的，我同样可以……”

　　“方桐，你冷静点，我现在过去，你别去找芊芊，她刚化疗完……”

　　“化疗……”

　　电话被突然挂断，方桐握着手机，缓缓抬头，又看看走廊的指示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半小时后，钟巧晴赶到医院，看到方桐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整个人了无颜色。

　　钟巧晴走上前，踢了踢方桐的鞋子，“走，我带你去见她。”

　　方桐失神地抬起头，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眸，本该是一双有神的眸子，此刻暗淡无光，眼睛还有些浮肿，看起来十分憔悴。

　　钟巧晴冲他点点头：“胃癌早期，已经做完手术了，现在在接受化疗。”

　　方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了些精神气，他起身，理理身上的衣服，“走吧。”

　　钟巧晴在赶来医院的时候已经跟印慕芊说方桐在医院见到她了，印慕芊也不打算隐瞒，见到了就见到吧，她很坦然。

　　门推开的时候，印慕芊正靠躺在床上，她有些累，戴着一顶浅粉色的帽子，见到钟巧晴身后的方桐时，她微微笑笑，“嗨，好久不见。”

　　她眸子还是很亮，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唇色苍白，眼窝也深了些，看起来有种颓废的破碎感。

　　方桐在长廊坐着等钟巧晴的时候，脑子里想象过无数次见到印慕芊的情景，他想努力维持着平静，但他发现在见到印慕芊时，什么假设都没有用，他的眼圈还是红了，两三步上前，又愣在印慕芊的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些打气的话？还是说些鼓励的言语？问问她还需要什么帮助？还是想吃点什么？

　　方桐觉得好像说什么都很多余。他想，她需要什么，大概邱睿泽都会满足她的，他的关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见到两人都不说话，钟巧晴拉了张椅子上前，“坐着聊，芊芊，要吃点什么吗？苹果？”

　　“不了，我不想吃。”印慕芊说着，冲钟巧晴点点头。

　　钟巧晴笑笑，转身去倒了杯水放到方桐旁边，“方桐，你别露出这样一副要死的表情，芊芊手术很成功，化疗完就没事了。”

　　方桐眸子落在印慕芊头上的帽子，心里一阵揪疼，看着她，“是真的吗？”

　　印慕芊还是笑笑：“真的，化疗完就没事了。”说完这句，印慕芊想了想，又说：“你今天见到我的事……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不知道。”

　　前段时间比较慌乱，印慕芊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跟父母说她跟方桐分手的事，现在见到方桐，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一句。

　　“叔叔阿姨……都不知道？”

　　印慕芊摇摇头。

　　方桐看到她摇头心里更加难过，“为什么不跟我说？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也没什么可说的吧……”印慕芊现在已经淡然了，心态也随着生病和化疗而有所变化，不会太执着，也不会太在乎，什么都不重要，至少还活着就好。

　　没什么可说的……方桐心里一紧，所以邱睿泽什么都知道，而他，就是没什么可说的。

　　一时间，方桐觉得自己跟邱睿泽根本没什么可比性，他再有不甘心，也只能埋在心里，好像所有事情在这一刻都释怀了，什么爱情，什么拥有，什么狗屁都没有活着重要，爱又怎样？不在一起又怎样？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医生说我挺幸运的，病灶很小，发现得很及时，而且我还很年轻，以后定期做检查就好。”印慕芊说得轻描淡写，眼睛亮亮的，好像在故意告诉方桐一切都很好。

　　在方桐正想继续开口问询的时候，病房的门被再次推开，邱睿泽迈着大长腿走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方桐，方桐也看到他，四目相对时，周遭的气氛变得稍带紧张。

　　让方桐惊讶的是邱睿泽的光头，他依稀记得上次在书店门口见到他还是有头发的，这段时间他都在跑通告，也没在公司遇到过邱睿泽……他眸子定格，脑子里只有一个答案，他是为了印慕芊才剃光头的，毋庸置疑。

　　“今天不用出通告？”邱睿泽的语气并不友善，作为老板，他也有质问的权利。

　　方桐扯扯嘴角，转脸看着印慕芊，“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邱睿泽两三步走到床边，像是要马上宣誓主权一般，“脸色这么不好？你还不休息？”

　　这话很明显是在赶客，印慕芊睨一眼邱睿泽，对他这种表现觉得很无语，她转脸看向方桐：“没什么事的话应该明天就出院了。”

　　“好了，方桐，我跟你先回去吧，芊芊要休息了。”钟巧晴很适时地插话，她冲印慕芊使了个眼色，拽着方桐小声说：“走，有什么事出去说。”

　　方桐想着现在印慕芊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也就乖乖地跟着钟巧晴走出病房。

　　病房门关上，邱睿泽立刻就问：“他怎么来了？”

　　印慕芊撇撇嘴，“你刚才怎么不问问？”

　　听出印慕芊语气不和善，邱睿泽秒怂，讨好地说：“我怕他影响你休息。”他边说着，边小心扶着印慕芊往床上躺下：“护士说你刚才下楼了是吧？是不是去看费用单了？”

　　被他猜到行踪，印慕芊不吭声。

　　“你就不能乖乖的休息吗？等你好了再慢慢还我，非要这个时候乱跑……”
　　“就那点钱你惦记来惦记去做什么……”
　　“我就走开一小时，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
　　……

　　印慕芊依然不吭声，她也发现了，自从她生病之后，邱睿泽变得好啰嗦，天天在她耳边叨叨叨的，比她妈还烦。

　　印慕芊听着头疼，刚刚才想到妈妈，手机就响起，她伸手在枕边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妈妈。

　　握着手机的手一沉，她的眉心就皱起，马上就是春节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爸妈说今年不回去过春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