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场》虚荣女子

71、第七十一章

　　“要去哪儿？”

　　还是印慕芊打破了两人之间怪异的安静，她明显感受到来自邱睿泽的烦躁情绪，总是特别冷静的他，很少，至少印慕芊没有见过他这样躁郁不安。

　　邱睿泽转脸望着印慕芊，眼底仿有千言万语，却在开口的时候换上一张温柔的脸，“芊芊，以前是我不对，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之前的种种……你记住，不管怎样，还有我……”

　　话语说到此，邱睿泽顿住，眼眶忽然红了一圈，他侧过脸，不让印慕芊看到他这个样子。

　　印慕芊不再问下去，只是心里徒然添了一份不安。

　　车子在医院停车场停下，印慕芊跟着邱睿泽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里，还有昨晚为印慕芊做检查的那名医生，她认出来了，手也同时被邱睿泽执住。

　　“我不想瞒你，但是你别怕，有我在呢。”

　　印慕芊被邱睿泽莫名其妙的话弄得心里更加不安，手也没有抽出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院长和医生拿着印慕芊的报告详细地跟印慕芊说了一遍，整个过程印慕芊都没有吭声，也没有太多的表情，直到最后，医生说：“尽快安排做进一步检查，如果确诊是恶性的，还是早干预为好，但是不要有太大心里负担，我们医院在这方面是权威……”

　　再说什么印慕芊听不清楚，只觉得邱睿泽的手也是跟她一般冰冷，他一直都紧紧握着她的手，神情比她还凝重。

　　“我……考虑一下。”印慕芊在听完医生建议之后，好一阵才答道。

　　“芊芊，你……”邱睿泽不明白印慕芊还要考虑什么，他恨不得马上就将她送进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印慕芊抽回被邱睿泽一直紧握的手，眼里微微有些出神，却咬字清晰地对邱睿泽说：“邱总，要是没有什么事我能先回店里吗？今天还有些收尾工作需要跟进。”

　　院长和医生两人相视一眼，院长对邱睿泽说：“睿泽，病房已经安排好，尽快。”

　　邱睿泽点头谢过，印慕芊站了起身，也很有礼貌地谢过院长和医生，转脸看看邱睿泽，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便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邱睿泽跟在她身后，心里五味杂陈。

　　出了医院，邱睿泽按着印慕芊的请求送她到书店，看着她下车，神色无恙地走进去跟装修师傅交谈，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按耐不住的他下了车，倚在车身边抽起烟。

　　烟一根抽完又接着抽一根，一直等到中午邱睿泽才走进书店，礼貌性地敲敲大门引起印慕芊的注意：“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好吗？”

　　印慕芊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转脸跟装修师傅交代了几句之后走向邱睿泽，“就去对面的餐厅吧，行吗？”

　　“好。”邱睿泽不挑，她说什么就什么。

　　对面的餐厅是一间意大利餐厅，印慕芊点了披萨和意面，她知道邱睿泽不爱吃这些，但他也没说什么，一份意大利面端在他面前，他也就吃了。

　　看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印慕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要是换作从前，他肯定板着脸看她，这一年，到底改变了什么？

　　“不是不爱吃吗？”印慕芊装作很不在意地开口。

　　邱睿泽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挑剔是谁做的，很多东西我都吃的。”

　　印慕芊手上捏着一片披萨，忽然就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一句。

　　“你离开我这一年我才懂，其实我并不是挑剔，我只是喜欢看到你对我很上心的样子，以前我不懂，是你走之后我才明白，”邱睿泽顿了顿，抬眼看着印慕芊，“芊芊，我不求你回来，但是你要好好治病，我不想逼你，我就想你快一点去做检查。”

　　看着邱睿泽那双眼睛，印慕芊的眼睫颤了那么一下，她垂下眼，咬一口披萨，如同嚼蜡般，食之无味，嚼着嚼着忽然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毫无征兆的。

　　迅速的。

　　止不住的。

　　看着眼前的人沉默地流泪，邱睿泽倏地站起身走到印慕芊的身侧，小心地护着她的后颈，慢慢地搂紧，“不哭，我们先做检查，不要怕，有我在。”

　　印慕芊吸吸鼻子，胡乱地点点头。

　　说不怕是假的。

　　这个告知犹如晴天霹雳。

　　印慕芊不知道为什么就生病了，她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接受这个消息，她最害怕的就是面对父母，她的爸爸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她不能跟家里人说，她更不想说，她想象不到爸妈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会怎样，她害怕，慌乱，无助，早上得知病情的时候她就一直为自己做心里建设，但此时此刻，面对邱睿泽，她装作坚强不起来了。

　　独自一个人在外，她一点主意都没有，除了哭，她只想哭。

　　她并没有多坚强，也并没有多厉害，从小到大没遇过什么大事，顺风顺水地一路读书长大，毕业之后也没踏入社会多久，什么人心险恶人情世故她都没经历过，这几年也是一直是被邱睿泽照顾着，即使已经成年，她的内心还是脆弱的。

　　但哭归哭，她现在跟邱睿泽没有任何关系了。

　　长大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自己去面对，不管是好事坏事。这些道理她早早就懂的，虽然在几个月前父亲生病让她有了些担当，但远远还不够的。

　　真正的磨难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那种恐惧感无人能懂。

　　能不能承受都必须承受，她费了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坐直身子，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擦去鼻涕和眼泪，伸手推开面前的男人，“谢谢你……我没事……我还要考虑一下。”

　　她安慰着自己，进一步检查还没做，或者病情没有那么糟糕，她企图在邱睿泽面前坚强起来，这是她的人生，她跟这个男人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你要考虑什么？”邱睿泽在她旁边坐下，压住要爆发的情绪，耐着性子，“芊芊，我不会让你自己去面对的，你知道我的脾气。”

　　印慕芊放下纸巾，又使劲地吸了下鼻子，“阿泽，我生病了。”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她喊他“阿泽”了，邱睿泽的心像突然漏跳了一拍。

　　刚哭过的眼睛微肿，眼里有清冷的光亮，她勾勾唇角，说：“我答应你我会去做进一步检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

　　为什么？印慕芊的眉头皱了那么一下，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去年我真的是想得很清楚才做出离开你的决定，是，我承认也是因为孟思瑶回来了，但更多的是，前几年我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我懂了，我们根本就不是在一个世界里的人，你有你的公司要管理，我有我的小书店想经营，我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就像我之前答应跟方桐在一起，我也不管不顾，可是呢？我真的能不管不顾吗？”印慕芊垂下眼，自嘲地笑笑：“放手吧阿泽，我们就应该回到各自的世界好好生活，就别再这样没完没了了。”

　　听完印慕芊的话，邱睿泽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扯扯嘴角，“你知道，不听话是什么后果吗？”

　　印慕芊怔了怔，感觉到邱睿泽身上蔓延开来的冷意，她伸手抓住邱睿泽的手：“医生不是也说了吗，要进一步检查才能断定，也有可能不是，你别这样，我们体面地散了，对你对我都是好的。”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邱睿泽咬紧牙，反手就拽住印慕芊的手，力道稍大，疼得她直拧眉。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搬回我家，我安排你入院检查；二，我通知你父母。”

　　“不。”一听到邱睿泽要通知她父母，印慕芊立刻就慌了，“不要告诉我爸妈，我爸身体刚恢复一些，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那好，晚上就收拾东西去我那。”邱睿泽没有再给印慕芊反驳的余地，他也不想这样威胁她，他迫不得已。

　　印慕芊咬紧下唇，恨恨地盯着邱睿泽，不说话。

　　恨，就恨吧。

　　邱睿泽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只要她得到及时的治疗，就比什么都重要。

　　过程如何，他并不在乎。

　　下午，邱睿泽依然在马路边的车子里等印慕芊，印慕芊被他这么盯着，心里也多少没了底气，她知道如果她不跟他回去，他是一定会通知她的父母。

　　临近傍晚，钟巧晴去酒吧之前先去找印慕芊，两家店离得近，钟巧晴也发现邱睿泽在马路对面，单刀直入就问：“和好了？”

　　印慕芊摇摇头。

　　“那是在追你？”钟巧晴好奇，“那晚我看着老男人进来，那生气的样子，我以为他要把我的店给炸了呢。”

　　“有……有么？”印慕芊那晚重点都在那几个女孩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邱睿泽，被他拽住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哪个帮手，还差点给了他一巴掌。

　　“有么？当然有啊。”钟巧晴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瞥向马路对面靠在车子旁抽烟的邱睿泽，“你别说，老男人真是越看越有味道。”

　　印慕芊别开眼睛，不想接钟巧晴的话。

　　“算了，你们俩也真是太复杂了，你爱他死去活来的时候他没把你当回事，现在倒好，整天跟你没完没了的，搞不懂。”

　　印慕芊自嘲地笑笑，她也搞不懂。

　　“那他现在是闹哪出？是要跟你复合吗？”

　　印慕芊看了钟巧晴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她顺势往玻璃窗再看出去时，马路对面的邱睿泽已经不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邱睿泽的声音。

　　“我们已经和好了。”

　　听到这个回答，印慕芊一愣，钟巧晴顺着声音的出处望过去，邱睿泽斜斜地靠在门边，衬衫没有打领带，敞着几颗扣子露着的锁骨，不似平日那么冷漠和高高在上，眉宇间有疲色，眼睛却依旧凌厉有神，他的眸光扫到印慕芊身上，唇角勾了勾，“是吧，芊芊？”

　　钟巧晴瞪大眼睛望着印慕芊，眨巴了两下，“真的假的？”

　　印慕芊睨了邱睿泽一眼，又看向钟巧晴，艰难地开口：“就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