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场》虚荣女子

2、第二章

　　邱睿泽是个典型的挑剔鬼，这一点，印慕芊是非常非常清楚的。

　　譬如，早餐的全麦面包需要把面包的边皮全部去掉，烤得不软不硬，配上一个新加坡进口的酱料，每片只要一勺，不能多不能少，再配一个煎鸡蛋，外面一圈要金黄色的脆边，蛋白要完全凝固，蛋黄要七分熟，最后加上一杯100毫升的中烘焙咖啡豆的手冲咖啡。

　　7点45分，印慕芊分毫不差地将早餐端到邱睿泽面前，保持着淡雅的微笑，她知道，下一秒，邱睿泽就会在她的脸上留一个吻，果然，早餐放下的时候，邱睿泽也如她所料，赏她一个香香的早安吻，然后开始吃早餐。

　　两年，印慕芊细心地记录下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熟知他许多微小的习惯，尽管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但如果能尽善尽美，就能得到他更多的怜爱，两年来，印慕芊总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去摸索这个男人的所有，对于邱睿泽的所有事情，她都能信手拈来，就像身体的肌肉记忆一样，习惯成自然。

　　印慕芊是不会和邱睿泽一起吃早餐的，一般都是把他送走之后她才自己随便吃一点，相对于邱睿泽的生活，印慕芊自己就简单多了，一杯咖啡两块饼干就算是早餐，中午煮个面，晚上焗个饭，日复一日，除了邱睿泽偶尔说要吃饭她才会下厨，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独自一人，所以跟了邱睿泽让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孤单。

　　在邱睿泽吃完早餐后，印慕芊贴心地将熨好的衣服为他换上，再帮他系好领带，今日也应该像往常一样目送他离开，但在邱睿泽临转身那一刻，印慕芊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她的脸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的冷冽清香，突然有点舍不得。

　　就让她奢侈地留恋一下他的味道吧。

　　孟思瑶回来了，她还能拥有他几天？

　　一想到这个，印慕芊的手就不由地收紧了些。

　　“怎么了？”

　　邱睿泽明显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心里有一丝不耐烦，尽管他并没有表露得很显然，印慕芊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

　　印慕芊抬起脸，撒娇地眯起眼：“我舍不得你。”

　　邱睿泽低下头，清冷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怜惜，只是淡淡道：“晚上忙完了回来。”

　　“嗯，我等你。”印慕芊知道要松手了，邱睿泽的耐心非常有限，此刻的他眼神冰冷，代表她不能再透支在他心里那一点点可怜的好感，她必须马上恢复到与他保持着不能逾越的距离，否则后果自负。
　　目送邱睿泽离开之后，印慕芊脱下围裙，一边走一边往餐桌旁一扔，给自己冲了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从橱柜最里面拿出一盒藏好的曲奇饼干，打开饼干罐拿出两块曲奇，又将罐子放到橱柜最里面，藏好。

　　邱睿泽不喜欢她吃零食，她平时也不会买零食回来，除了偶尔会买一盒曲奇饼干当早餐之外，其他的零食她从来不敢买，就算喜欢吃也是买去钟巧晴的酒吧里吃，吃饱了再回来。

　　印慕芊端着咖啡和饼干去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旁，准备继续写小说。

　　这半年，工作没着落，日日在这里窝着，她也是闲得无聊随便写着小说打发时间，写着写着发现有很多人在追，于是她就一直坚持在写，就当慰藉自己。

　　印慕芊对着电脑键盘来来回回地敲，敲完删删完敲，一个上午才码了不到一千字，满脑子都是孟思瑶。

　　孟思瑶是邱睿泽的白月光，印慕芊在认识邱睿泽的时候就知道，而她因为眼睛跟孟思瑶长得很像，有一次感冒戴着口罩出去的时候还被误认成孟思瑶，不过她更加知道邱睿泽留着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双眼睛。

　　钟巧晴这两年骂过印慕芊很多次，做什么也别做替身，会死得很惨。何况，印慕芊和孟思瑶一点也不像，印慕芊性子活泼爱闹，孟思瑶是文静优雅，但恋爱脑的印慕芊不怕死，邱睿泽喜欢文静优雅的，她可以学，他不喜欢女人抽烟喝酒，她就不抽烟喝酒，他喜欢听话乖巧，她就听话乖巧，他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时间长了，所有他所喜欢的她都熟知，人本来就是模仿力很强的生物，何况为了自己爱的人，神马都是浮云。

　　但是，现在本尊回来了，替身是不是要离场了？

　　电脑有一封邮件提醒，印慕芊回过神，点开一看，是一封某公司人事部发来的面试邀请，问她下午三点能不能去面试，印慕芊看看时间，现在是中午，应该来得及，于是就答应了。

　　还是需要面对现实，印慕芊想着，万一离开邱睿泽，她一样要好好生活的，这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退路，总不能一直这样沉迷。

　　印慕芊选了一件素雅简单的衣服，化了淡淡的妆，踩着高跟鞋就出了门，打车到面试的公司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印慕芊抬头望着头顶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心里有点堵，怎么这片乌云好巧不巧地就压在了她的头顶？

　　面试完之后，迎接印慕芊就是一场倾盆大雨。

　　印慕芊拿出手机，才看到信息上面全部都是暴雨蓝色预警，看来这一场雨一时半刻不会停，她打开打车软件，上面的系统派单一直在转圈圈，没有司机接单，前前后后等了将近一小时，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路上已经积了一层水，大概是城市的排水系统开始超负荷了。

　　两小时后，印慕芊无奈地发了个微信给邱睿泽。

　　芊芊【阿泽，能不能来接我？】

　　又过了一小时，印慕芊握着手机，看着上面仅剩下5%的电量，她失望地垂下眼，大概是等不到邱睿泽的回复了。

　　又过了两小时，雨终于小了，印慕芊踩着高跟鞋沿路走去一公里外的地铁站，一个人没入人流，独自回去那个冰冷的大平层。

　　泡过水的小羊皮高跟鞋一路走回来已经是完全报废，一进屋里，印慕芊就把鞋子脱掉，她知道这双鞋子价格不菲，以下午人事经理给她开出的工资计算，她要好几个月才能买得起这双鞋子，就穿了一天，太可惜了。
　　印慕芊换下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将手机充上电，开机，邱睿泽没有给她回复。

　　她握着手机怔愣，手机铃声突然就响了，有那么一秒，她激动地看着手机，然后又是一阵失望，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按下接通键：“妈。”

　　“你那边今天暴雨好恐怖啊，新闻都报道了，还有人困在车里就没救出来的，你怎么样啊，没在外面瞎跑吧，怪吓人的。”

　　印慕芊微微吸了一口气：“妈，我就在屋子里，没出去，没事哈，放心。”

　　“那就好，怎么样，工作找到了没？钱还够花吗？”

　　印慕芊握着手机，眼睛红了一圈：“去面试了，还在等通知，钱还有好多，不用担心我。”

　　“芊芊啊，要是真没合适的工作就回来，你爸托人给你送进机关单位里，踏踏实实的，就别在外面漂着了，这下个雨妈妈都担惊受怕的。”

　　“大城市有什么好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爸妈都不放心，赶紧回来，这边现在也不比大城市差，生活还自在，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出去外面拼个什么劲儿，芊芊啊，女儿家别那么要强，爸妈又不求你光宗耀祖，就想你这辈子健康快乐的就行，听妈妈的话，回来进个机关单位，让叔叔阿姨们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咱们踏踏实实的行不？”

　　“嗯，我再努力努力，实在不行就回家。”印慕芊伸手擦擦已经止不住的眼泪，匆匆找了个借口挂了妈妈的电话。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如果不是因为太爱邱睿泽，恐怕一天她都不想待下去。

　　邱睿泽不懂，他怎么可能懂呢？她一个人离乡别井的在外面漂着，甚至是出了这扇门她都没有地方可以去。

　　等来邱睿泽的微信回复是在半夜12点，印慕芊只看到一个【？】，她握着手机笑了笑，惜字如金的邱睿泽，每次回复她的微信都是能简短就简短，仿佛再多打半个字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芊芊【没事了，你忙吧。】

　　印慕芊还是礼貌地回复过去，她等这一个问号等了将近7小时，如果她死了，7小时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邱睿泽晚上没有回来，不用给他准备早餐，印慕芊睡到十点才爬起床，洗漱冲咖啡拿曲奇，又开始了一日的循环。

　　不过今日在她才刚喝了一口咖啡之后，钟巧晴在微信里就喊她看热搜。

　　今日挂在热搜上的，是邱睿泽和孟思瑶双双走进酒店的照片，照片只拍到背影，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颀长身型，还会是别人吗？

　　印慕芊一口咖啡咽下嗓子，今日忘了在咖啡里放糖，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