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事件簿》爱剪辑的老阿姨

4、二 轮回的3月1日（3）

　　在一阵天旋地转和心脏狂跳之后，余秋又醒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比死了还难受。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浑身无力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3月1号，早上七点半。
　　我……这是被困在了3月1号了么……放下手机，他无助地想。不是被人捅死就是被车撞死……每天都要死一次，我该怎么办……
　　他回忆起最开始的那一刻，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被劫匪杀死，自己什么都没做，反而让别人去打110报警……你一个警察见死不救，不是等着老天爷收拾么？
　　这是在为自己的见死不救而买单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那孩子就是老天爷派来的吧！
　　如果是我去救他……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余秋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触动了什么遥远深邃而又熟悉的东西，似乎救人就是自己摆脱不断轮回的关窍，想到这里他从床上起身，穿衣，不等老妈喊起床，他就推开房门。
　　老妈正在厨房煮面，一边煮一边跟老爸拌嘴：
　　“你瘸着腿还想到处瞎跑什么！还不是闲的！”
　　“我、我就出去透个气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老爸窝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宝贝相机，一脸委屈。
　　“孩子小姨昨天跟我打电话，说今天上午想来送点东西，还想问你要不要找老中医看看腿。”
　　老爸顿时炸毛：“少跟王丽娟来往，咱们家被她坑过的次数还少么？”
　　“你看你，送个东西又有啥的。”
　　“她每次来咱家都没安啥好心！”
　　王丽娟是余秋小姨，远近闻名的奇葩人一个，好在她住在乡下老家离得远，不然肯定天天跑到余秋家里进行各种挑拨和骚扰。
　　父母拌嘴的结果就是互相妥协——老妈给小姨打电话说家里有事不让她过来，老爸也没往外跑，抱着自己的徕卡M10窝在沙发上，刷抖音里的摄影教程。那崭新的德国相机是老爸用攒了大半年的退休金买的，经常拿着它开着自动档拍风景。自从他退休后迷上摄影当上了本市的摄影协会副会长，就开始往老法师的道路上越跑越远；老妈也没闲着，开始和以前被疏远的老家亲戚们越走越近。
　　面煮好了，放在余秋眼前，咸的要死，里面的鸡蛋和菜也还是夹生的，同样的口味他已经吃了第四回。来到单位，张琪和许枫这两个活宝讨论着内卷和新员工，余秋甚至知道他们接下来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十点钟，马老太太准点来了，让他跟着老胡拎包开会。余秋给老胡发去同样的短信内容，同样收到了老胡的五十块钱红包。
　　一切的一切都和开始轮回的那天一模一样。
　　余秋起身离开办公室，快步穿过单位大门，连招呼也没和其他同事打。扫健康码行程码量体温进商场，找到某巴克扫二维码打开微信小程序排队买咖啡……他牢牢盯着排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劫匪，神色紧张左右张望，右手一直揣在外衣口袋里，显然是握着什么东西。
　　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那人突然转身，暴躁地冲余秋嚷道：
　　“你看我干什么？！”
　　余秋连忙撒谎：“……先生……你口罩没戴好。”
　　那人用左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发现没问题，然后又冲余秋吼了一句：
　　“多管闲事！”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余秋打算用死缠烂打的方式拖住这家伙——因为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劫匪的目标，那个小男孩，马上就要跟着妈妈蹦蹦跳跳地走出某巴克，“之前就是有人没戴好口罩——”
　　“去你的——”
　　那人突然一把推开余秋，企图向那对母子冲去，余秋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胳膊，没想到这货居然抽右出手，回过身来对着余秋连开数枪。
　　砰砰砰——

　　第五次了……
　　枪响过后，余秋躺在床上，懊恼而郁闷地想。
　　他忘了劫匪手里有枪，自己就一档案管理员，武力值为零。
　　想要摆脱轮回，就必须去救人，这一点是绝对没有错，但还有一点：自己也绝对不能死，不然还会重来。
　　这通关条件……有点难啊……
　　先是自己见死不救被某种神秘力量扔进3月1号这一天，然后是被非法难民乱刀砍死，然后涉嫌职务犯罪被公交车撞死，再然后想通了要去救人但忘了劫匪手里有枪被打死……他梳理着自己被迫轮回的每一个细节，恍惚之间灵光乍现——
　　既然我对付不了你，那就拉上能对付你的人一起对付你。
　　第五次起床，第五次听爸妈拌嘴，第五次吃同样口味的泡面，第五次骑电瓶车上班……余秋看着手机上不断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经历着相同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感觉自己仿佛在刷一部看了很多次的电影，一直刷到了走出单位大门的那一刻，他停下脚部，选择改变剧情。
　　“梁队，我咖啡优惠券领多了，多买了几杯跟大家分一下。”
　　刑警队的梁队长跟余秋父亲认识，一听有免费咖啡喝，乐了：
　　“怎么，老胡那个懒鬼又让你跑腿了？”
　　“去跟胡科长开会，顺便买的。”
　　反正在门口等也是等，梁队叫上几个人，和余秋一起进了单位旁边的商场，又是各种扫码量体温……几个人一边在某巴克排队等咖啡一边闲聊：
　　“你们也去开会啊？”
　　“切，本来不想去的，一天天忙得要死，还得抽时间做□□上的题。”
　　“我都是找我闺女刷题。”
　　“我找我老婆，反正她怀二胎在家闲着没事干。”
　　“怀孕了可得注意身体，尤其是头三个月。”
　　“她可欢腾了，还想带大宝拍孕妇照。”
　　“拍照找老田啊，就是市总工会的那个，拍得可好了，还拿过奖。”
　　“他们那群老法师能拍孕妇？拍退休老太太还差不多。”一说起那群热衷于拍照的摄影协会老干部，梁队又乐了，转而问余秋，“老爷子身体可好？听说他最近也跟着老田他们玩摄影了？”
　　我能说我爸买了徕卡M10开着自动档拍风景么……不等余秋回答，梁队突然给其他几人递了个眼神，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大家都是老刑侦，一眼就看出了排在前面的那人鬼鬼祟祟不正常。
　　就在他刚把枪掏出来准备冲向那对母子的一刹那，排在他身后的刑警们一拥而上，重重压在了这家伙的身上，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任凭他如何喊叫咒骂……余秋跟着大家一起上，死死地压住了他的一只脚——孩子没有死，他也没有死，他知道，自己这回通关了。
　　时间的齿轮，开始转动，他听到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自己在对自己说：
　　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