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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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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若若的性格其实有些孤僻,她生来不喜欢惹事,一来没什么兴趣,二来也怕麻烦,但却绝不是个怕事的人。
这一年多来,她躲在凤栖宫里,虽然没有每日吃斋念佛,但真的是在虔诚地悔过。
她忘不了那些惨死在她脚边的人,也忘不了那些因为要救她而被毒箭射成刺猬的人,更忘不下萧燃的冷血和狠辣。
她忘不了,也不敢忘。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原本想着,只要她离萧燃远一点,只要她安分守己,之前的种种都会烟消云散,剩下的几十年,也就会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
没有争斗,没有鲜血,没有欺骗和憎恨,大家各过各的,不是也挺好的吗?
可这些人显然并不想顺她的意。
她们,先是在她的后花园胡作非为,现在又在她的前院公然抛尸。
她们当她是什么?怎么就敢如此欺负人呢?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何况她,赵若若,并不是泥捏的。
既然躲不过,那就会会吧。
赵若若缓缓走上前来,看着众人,眼含悲悯。
小卓子见了,慌忙甩开压在他背上的两只手,连滚带爬地跑到她的脚边,伏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
“把眼泪擦了,站起来。”赵若若说道。
小卓子嗯了声,擦干眼泪,依言站了起来。
四下一片静默。
韩玉心下咚咚直跳,他轻握了握掌心,低垂着眼帘走上前来,跪下行礼:“微臣韩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其他人见了,都是一惊。这才知道这个一身素衣,垂手而立的女子竟然就是皇后娘娘。当下哗啦啦跪了一地。
赵若若看也不看他们,只是轻声对韩玉说道:“韩玉,把人放了。”
韩玉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微微有些迟疑。
赵若若又看向南宫信,南宫信一缩脖子,将头低的更深。
两人都是毕恭毕敬,但却将她的话全部当成了耳旁风。赵若若微微一笑,一手搭在韩玉的肩上,讥讽道:“韩统领如今好大的架子,到底是宫里的人了,连我说的话也不听了。”
韩玉以头触地,百感交集。半晌,说道:“微臣不敢,娘娘恕罪。”
赵若若笑道:“你的罪我恕不了,等百年之后,你去阴曹地府里分说吧。”韩玉闻言整个人一震,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皇后娘娘,韩统领也是职责所在,还请娘娘不要为难他。”
这时容贵妃站了起来。她朝着赵若若微微一拜,赵若若看了她一眼,就听她说道:“皇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吧?香嫔刚被人发现死在了凤栖宫。”
赵若若说:“哦?”
容贵妃见她并不为所动,又说道:“香嫔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如今死的不明不明,恐怕圣心不悦。”
赵若若说:“哦?”
容贵妃睫毛轻颤,有些恼怒地拧了拧手中的帕子,继续说道:“娘娘莫要戏耍妾身。如今香嫔惨死,凤栖宫众人嫌疑最大,娘娘作为六宫之主,还是不要包庇的好,免得落人口实。”
赵若若看她胆子不小,又见她生的不错,这才问道:“你是谁,敢和本宫这样讲话?”她的眼神颇为冷淡,似乎真的不知她是谁。
容贵妃当下气结,一旁的秀禾忙道:“回禀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是翠华宫容贵妃。”
赵若若又哦了声,容贵妃以为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正要开口,却听她说道:“既是翠华宫的,怎么反倒管起我们凤栖宫的事了?这位贵妃平日里也很闲吗?”
容贵妃秀眉蹙起,正要呛声,身旁的秀禾轻咳了声,她不得已压下怒火,忍气吞声道:“不是妾身多管闲事,是陛下让妾身代皇后娘娘统管六宫之事,如今宫里死了人,还是个嫔位,妾身职责所在,不能不管。请皇后娘娘明鉴。”
赵若若便叹了一口气。
南宫信跪在远处听着,大气也不敢喘。
赵若若看向容贵妃,有些哀伤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散开。她长得其实并不算出众,然气质独特,特别是发愁的时候,总有些弱风扶柳的韵味,缓缓飘起,轻轻落下,让人见之心绪浮动,心中酸痒,久久不能释怀。
容贵妃一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她说道:“本宫身子不好,平日里也不怎么管外面的事,没想到区区一年,陛下竟废了我这后位我却不知,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韩统领?”
韩玉状若入定。
容贵妃不知她何意,糊里糊涂说道:“陛下并没有废娘娘后位,娘娘为什么这么说?”
赵若若看向她,说道:“既然本宫这皇后没死,也没被废,为什么轮到你一个贵妃代我统领后宫?难不成你也想做皇后?”
容贵妃一楞,还未开口,就听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你不是不愿管理后宫吗?如今怎么反倒争起来了?”
容贵妃心下一喜,转身去看。
只见萧燃一身玄色龙袍,不紧不慢地踏入了凤栖宫的大门。
他的唇角边带了一丝冷淡的笑意,高鼻深目,唇红齿白,原本张扬的五官微微收缩着,看上去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压抑。
宫人们见了立即山呼万岁。
容贵妃委屈巴巴地扑向他的怀中,带了丝哭腔道:“陛下……”
萧燃将容贵妃半搂在怀里,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皱眉看向赵若若:“朕的贵妃胆子小,比不上你,你可别吓着她。”
赵若若低眉敛目,抿唇不语。
萧燃冷哼一声,火气蹭的便上来了。他一脚踹向南宫信,骂道:“都杵着干什么?把这些该死的奴才全都带下去严加审问,遇到嘴硬的,直接往死里打,一日之内,务必给朕问出来个一二三。狗东西,连朕的宠妃都敢加害,一旦查出来,九族不保。”
他说香嫔是他的宠妃,但自他踏进这个院子,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朝香嫔的尸首看上一眼。
赵若若心下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站着,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宫信被踹的有些懵,慌忙爬起来应了声是,面朝禁卫军打了个手势。
禁卫军从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火,竟然连他们的统领都打了,当下吓得噤若寒蝉,二话不说从大内侍卫手里接了人,嘴一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全部拖着带了下去。
刹那间呼啦啦走了一大片,栖凤宫内外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萧燃定定看着赵若若,眼中渐有厌恶升起来。
他真的恨死了这个油盐不进的死女人。
若不是香嫔恰巧死在这里,他都找不到明目张胆过来的理由。
容贵妃从萧燃怀里爬起来,豆大的泪珠便滴了下来。她颇为伤怀地扶着他的心口说道:“陛下,香儿死的好惨啊!”
萧燃一僵,没有接她的话,缓了缓,转身对韩玉说道:“此地晦气,你先送容贵妃回翠华宫去,然后带着大内侍卫严查各宫,遇到胆敢藏污纳垢的立马揪出来。”说着,他又看向赵若若,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后宫,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韩玉不敢怠慢,立马就要送容贵妃走。
容贵妃依依不舍地看着萧燃,眼中的深情能溺死一头大象。
萧燃正在和自己生气,本不欲搭理她,但赵若若在呢,他不好让她看了笑话去,于是沉默片刻,转头对容贵妃温柔说道:“容儿乖,先回去,待朕料理完这边的事,就去陪你用午膳。”
容贵妃立马顺从地点了点头,临行前又瞥了眼神色淡淡的赵若若,心下游移不定。
待出了凤栖宫,她忙问道:“韩统领,皇后娘娘不会有事吧?我看陛下脸色不好……”
韩玉道:“香嫔死了,陛下心里肯定不好受。但皇后毕竟是皇后,陛下不会拿她怎么样的,贵妃娘娘不用担心。”
容贵妃嗯了声,想了想,又说道:“韩统领是陛下齐王府时的旧人,在齐王府时,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这般互相……吗?”
韩玉笑了笑,只是说道:“娘娘注意脚下,这边的路不好走。”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赵若若却觉得晦气极了。
巧的是,萧燃也是这么觉得。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半天,终于还是萧燃率先开了口,他看了眼一旁拘谨万分的小卓子,说道:“滚。”
小卓子闻言整个一抖,立即屁滚尿流地滚了。
阳光从树叶间投射下来,留下一地的斑驳。良久,萧燃理了理平得不能再平的袖口,忽然笑道:“安平侯已经递了折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说着,抬眼去打量赵若若的神色。
赵若若一怔,脸上的冷淡瞬间土崩瓦解。她紧着声音问道:“都谈妥了吗?南楚国肯罢兵了吗?”
萧燃心下针扎一样,但还是笑道:“看来朕的皇后娘娘很触动啊。也是,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就要回来了,任谁,做梦都会笑醒的吧?”
他话音一落,赵若若便恼怒地给了他一巴掌。
“萧燃,你还有完没完?”她脸色铁青,是气急了的。
萧燃一怔,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半张被她打过的脸,似是在回味,又像是在享受,一点也没见生气,反而笑意更深。
他是来故意恶心她的吗?
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要说这些话?
赵若若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滚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萧燃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里是朕的后宫,朕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就算是你,也管不着。”
赵若若知道和他这种人多说无益,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的失控。
不是早就决定和他进水不犯河水了吗?
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何必!
许易要回来了,她应该小心一点,不应该再跟着萧燃瞎闹。不然,就他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破脾气,不一定会闹出什么来,到时候也不过是白惹大家伤心一场罢了。
赵若若心下一定,当下收了怒容转头就走。
萧燃却一把将她扯了回来:“话没说完呢,皇后娘娘就想把我撂这,不怕惹得龙颜大怒吗?别忘了,你那个好爹爹还陪着废太子在旧都的皇陵守墓呢?听说那边,最近不是很太平啊。”
赵若若仍由他拽着胳膊,冷冷说道:“陛下要实在容不得他们,想杀便杀吧,最好连我也一块杀了,反正这天下如今是握在陛下手里,生杀予夺,还不都是陛下一句话吗?”
萧燃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干什么。他想走,但双脚钉在地上却是怎么也迈不开腿。
赵若若,他的王妃,他的皇后,她本该是与他相扶一生的人,但她的心却不在他的身上。
多么可笑!
萧燃的手渐渐松开,脸上又一瞬间的难过,好在也只是一瞬间,她并没有看到。
“我不会杀他们,也不会杀你,”他说,“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