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王座》血之青

37、偿还

　　就在锦州一路抵御兽潮的同时，白苒依旧在神农谷闭关去强化通灵回溯镜，不知因何缘故，神农谷的众多灵兽也开始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铁总日日在悬崖上观望万兽之森的情形，待察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魔息后，心也不自觉沉了沉。

　　“怕是魔界又要生事。”

　　“传说魔帝九子，九子各化不同灵身，其中只有四皇子嗜离天生化成了人形，虽天资卓越，但并不得魔帝喜爱，这几十年来一直镇守在除魔战场，”

　　听着铁总的陈述，白苒莫名想到许久前在除魔战场遇到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魔息，而且好像能看出她是黑鸦族人，也知晓她以寿命的代价杀了灵山七十二人。

　　她眉头微微皱起，心想着还是要快些炼化应对出窍期雷劫的法器，她不想再任人宰割。

　　铁总继续道：“万年前魔界利用魔息控制兽潮侵/略修真界，如今只怕是想要卷土重来。”

　　白苒好奇道：“为何用魔息就能控制兽潮？”

　　黑鸦从剑里飘出来，盘腿悬浮在宫中，神情凝重：“倒也不是说魔息能控制兽潮，而是魔息本身就有让人紊乱神智的作用，除了魔灵之体和天生修魔的魔修，长时间接触魔息都会神智疯迷。”

　　“原来如此。”

　　白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黑鸦担忧道：“现下各大门派应当都加派了人手去抵御兽潮，不知道我们的行程会不会被耽误。”

　　白苒沉思着：“还有三日时间，我就能将通灵回溯镜强化完，介时你我先去除魔战场找仙草。”

　　若是能恢复小凤雀的神兽血脉，自己死后它也不至于被人欺凌。

　　黑鸦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铁总有几分哑然：“你是要恢复这小凤雀的神兽血脉？”

　　小凤雀支楞着翅膀开心地在地上转圈圈，白苒摸了摸它的头，笑了笑。

　　铁总皱眉道：“仙草难寻，就算寻到只怕也有出窍期以上的灵兽护佑，此行危险非常。”

　　他黑色的手掌心微微上翻，一个黑色的八卦图就显现在两人面前。

　　他将这八卦印覆到白苒的手心中，白苒便登时感觉手心上有股灼热感。

　　铁总解释道：“这是一道能抵挡大乘后期妖兽的神印，是约莫千年前黑鸦祖先在我处存留的神印，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威力也在减弱。”

　　白苒吐了口气，郑重地道谢：“多谢你相助，如今魔界卷土重来，你们族群若有忧虑，我虽势单力薄，但也不会弃你们不顾。”

　　铁总哈哈大笑：“说什么呢，咱们两族几万年的交情呢！”

　　山涧空灵清新，他的笑声飘出去好远，白苒心境开阔，看着郁郁葱葱的山涧飞泉，心头的担忧也减轻不少。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白苒寻到强化通灵回溯镜的材料后，便着手开始炼化。

　　林妙妙的神魂已经完全和通灵回溯镜融为一体。

　　白苒想为通灵回溯镜炼制出强大的镜灵，只有这样才能回溯时间，映照出多年前她家破人亡的现场。

　　她想知道，为何自己质朴的父母和小弟会被杀害，而杀害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山洞内，黑鸦对她点了点头，周遭结界已经布置完毕。

　　白苒深吸一口气，黑色的灵力从体内源源不断地围住通灵回溯镜。

　　声声惨叫从其中传来，这声音只有白苒能听见，林妙妙仅存的神智被彻底炼化，从今以后，她不入轮回，不顺天命，只是一个麻木而机械的镜灵。

　　一如多年前，她想对白苒所做的那样。

　　.

　　锦州一行人沿途抵御兽潮的同时，也在探寻魔族势力。

　　锦州在给云舟灌输灵力后，方舟站在他一旁道：“魔族在暗我们在明，受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这几日发狂的灵兽越来越多，有些去镇守的师兄弟们也被魔息侵蚀，神智疯迷。

　　四大门派已经用灵书昭告天下宗门，只等天下门派聚集，共同抵御魔修的入侵。

　　锦州没理会他的话音，淡声道：“快到万兽之森了，情势很棘手。”

　　万兽之森是灵兽的天堂，但最近却突破早先四大门派设下的结界，暴动攻击手无寸铁的凡人。

　　按常理来说，妖兽攻击犯人本应受到天道的压制，但此次天道却毫无反应，诡异至极。

　　方舟看着云舟旁浮浮沉沉的云海：“师兄不要担心，阴阳宗的弟子也快赶到万兽之森了，介时我们共同抵御即可。”

　　锦州眸子瞥了他一眼，思绪落到了阴阳宗上。

　　与白苒交好的那个男弟子——阴睿语似乎也在这次出行之列？他似乎很得白苒的欢喜，白苒那么喜欢他，若是自己杀了这个阴睿语......

　　男人额间的紫纹一闪而逝，他眸子也不自觉幽暗了下来。

　　但仅仅一瞬间，锦州便断绝了这种想法。

　　魔灵之体对他的影响，好像越来越强了。

　　他狠狠皱着眉，返身回了房间，方舟站在他身后搔了搔后脑，觉得他似是生气了。

　　两天后，锦州一行人落地万兽之森。

　　澜沧剑派的弟子们带着家伙什到了玉溪镇。

　　玉溪镇人烟稀少，因为前段时间兽潮暴动，大多数凡人们都被修士们带到了安全的地域，因此这里虽有人，但也是一些看淡生死的老人。

　　澜沧剑派的外派弟子元若远远就见着了澜沧剑派的云舟，当下御剑落地，向锦州行了礼。

　　锦州皱眉问道：“现下什么情形，我观玉溪镇结界被严重损坏，也是兽潮爆发所致？”

　　元若身形高大，肤色成小麦色，浓眉大眼，比锦州还要大上几岁，他天资不如门内其他弟子，便想着早早出来历练。

　　听到锦州的说辞，元若犹豫道：“并非是兽潮所致，说来也奇怪，玉溪镇上好像有什么令兽群畏惧的东西，他们攻击结界不过一半的功夫，就全部恐慌地绕道而行。”

　　锦州和方舟对视一眼。

　　锦州挑了挑眉头：“城中未撤离的凡人都有哪些？”

　　“玉溪镇内只有一些老人，倒是玉溪镇外，还留着一个铁匠，他的住址偏僻，最靠近万寿之森，但家中没什么损毁，只是有一些爱吃南瓜的灵兽会去他那儿偷。”

　　“真奇怪，师兄，不若我们现下就去那铁匠家中看一看吧，”

　　方舟提议道。

　　锦州考虑事情周全，他转身看了看后面还没安顿下来的澜沧剑派弟子们，颔首道：“明日再去，今日先将师弟师妹们的任务发下去。”

　　玉溪镇周围没有毁损，但是周边其他小镇还有危险，锦州将这些弟子分派到周围镇村，大军休整一夜，第二日锦州便去了那个铁匠铺。

　　.

　　神农谷内，三日后，通灵回溯镜炼化成功。

　　林妙妙的神魂已经完全化成了镜灵，紫色的通灵回溯镜进阶成了与白苒灵火相一致的黑色。

　　山洞内，黑鸦坐在门口为白苒护法，询问道：“接下来我们动身除魔战场么？”

　　一身白袍的女人此时赤红着双目缓缓回头，五芒星阵印在她瞳孔里，原来是她动用了风眼。

　　风眼不仅能瞬间看透超远距离外的景象，亦能透视，因此她当下看着周围的景象都布着细微的灵力脉络。

　　她运转灵力，声音沙哑道：“再等一下。”

　　满天的黑色灵力顿时充斥着山洞内，一阵让人脊背阴寒的力量从地底升起，黑鸦背过身，用黑鸦神族的力量将洞口封印住以免被人察觉。

　　黑色的镜灵从被放大十倍的通灵回溯镜中爬出来，它似是一团粘稠的液体，又像是披头散发的女鬼，呜咽着问道：“主人......您想要问什么呢？”

　　白苒赤红的双眸盯住镜面，缓言道：“回溯时间。”

　　“是的，主人。”

　　镜灵钻入镜中，黑色的躯体覆盖住整个镜面，随即山洞内那股阴寒的力量更为强盛。

　　黑鸦蹙起眉头，加强封印洞口的力量。

　　而身后通灵回溯镜的镜面，也闪现出了埋藏在白苒脑海深处的记忆。

　　漫天的大火席卷着碧绿色的草原，火焰嚣张地淹没着一道又一道哭喊声，而身着蓝色衣袍的女子被人拖出火海全力抢救着。

　　白苒看着悠悠转醒的自己，以及已经葬身在火海中的父母，心中寒凉一片。

　　她站在镜前，冷声道：“透视。”

　　通灵回溯镜顿时将火海中的场景重新复原，白苒推进时间，清晰地看到了几个黑影拿着剑冲入了家中。

　　父母为了保护她和小弟，用血肉之躯拦住那几个人，但终究是徒劳，她抱起小弟疯了似地向前跑，一场大火却突然阻拦了她的脚步。

　　惨烈的大火中，小弟挣脱她的怀抱，径直撞上了凶手的剑锋，并回头虚弱地喊道：“阿姐，快走——”

　　泪水顺着白苒的眼眶溢出，她冷冷看着镜中的场景，心底埋藏已久的恨意重新爆发。

　　通灵回溯镜感知到她的情绪，镜中场景突然晃动起来。

　　白苒冷声道：“继续。”

　　镜中画面便继续播放。

　　只见黑衣人们腰间别着铜铃，和蒙古包上挂着的铜铃一般模样，在风中叮当响着。

　　利剑向倒在地上的蓝衣女子时，一个白衣仙长用仙术阻隔了黑衣人们的刺杀。

　　他将白苒拖出火海，却发现女子身上竟然觉醒了灵脉，便将她带出草原，告诉她修炼的最基本功法。

　　也正是从那之后，白苒磕磕绊绊找到人们口中的澜沧剑派，为了复仇而进行澜沧剑派内门弟子的试炼。

　　林妙妙想方设法抢了她的灵根，包括后续灵山七十二人百般折辱她的场景。

　　通灵回溯镜演映着白苒在之后所遭遇的一切。

　　白苒看着镜中的惨烈，眸中的泪宛如汪洋大海，衬着她沉默的情绪，竟然肆意溢出了眼眶。

　　她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无声地看着昔日那双白骨森森千疮百孔的手，恨意再也无法消弭。

　　她所遭受的痛苦，就算是将所有人杀掉，又如何能偿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