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日光》召音

27、我俩个

　　晚上八点十六分。

　　出完外勤的李嘉慧跟着张先持进到路边一家“隆□□脚饭”的店铺里，点上饭，刚打开朋友圈她就看见郦月清那条骇人的消息。

　　“卧槽！”

　　低头看案卷的张先持随口问：“怎么了？”

　　“我姐妹谈恋爱了！”

　　张先持猛地抬头：“哈？你那个叫郦月清的姐妹？”

　　李嘉慧得意洋洋地把手机推给他看，是一位备注为“大月月”的人发布的朋友圈，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他点开图片，一眼看见底下有本练习册上的字迹跟解曦的很像。

　　他将信将疑地把手机还给李嘉慧。李嘉慧却以为他是不信自家姐妹能谈恋爱，手指点向图片上的手机，“她的手机不是这个牌子的，而且你看看，备注是‘女朋友’，肯定是她男朋友的手机！哼，我姐妹吃香得很，就算我不介绍人家也照样有人追！快告诉你那个暗恋她的朋友，说她已经被别人摘了，让他后悔去吧！哈哈哈哈！”

　　张先持确实点开了他那位暗恋郦月清的朋友的聊天窗。

　　张先持：你成了？追到了你家郦老师了？

　　解曦：耶。

　　解曦：老张你很闲？

　　解曦：[位置信息：长霞区天苑居]

　　解曦：到这来接我一下，我送女朋友回家，开的她的车。顺带给你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张先持掩笑回复：丢人！

　　李嘉慧见张先持像是真的去问人了，顿时心生自豪，笑眯眯地看着朋友圈那张黑不溜秋的照片。慢慢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以她俩过命的交情，郦月清真喜欢上人肯定会跟她说，怎么会这么不声不响就突然谈了恋爱？

　　她忽然想起之前郦月清说，她被校领导催男朋友的事。

　　李嘉慧坐不住了，饭才刚端上来，就直接要求老板打包，着急忙慌拿出手机要叫网约车。

　　张先持伸手遮了她的屏幕，“有急事？”

　　“嗯对，我要去找我姐妹，有点事要问。”

　　“打什么车，我送你去。哦对，把地址共享给我。”

　　李嘉慧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反正他也要去她那个小姐妹那里接解曦。

　　“不会事后找我要油钱？”

　　“不会！保证一分钱没有，行了吧？”张先持也让老板把他的那碗饭打包起来。付了钱，正好收到李嘉慧共享的地址。

　　李嘉慧：[位置信息：长霞区天苑居]

　　还真特么是同一个人。

　　张先持开得很快，老奔驰跑在长霞区那破破烂烂的公路颠得人心肝肠胃搅成一团。李嘉慧吓得大气不敢喘，死死抓着右上方的把手，生怕他把这车给开散架了。

　　半个多小时后，李嘉慧终于在郦月清家楼下下了车。看着掉头就走的老奔驰，李嘉慧哼了一声。什么啊，明明自己有事还非得送她。

　　唇角勾了勾，转身进入楼道按下电梯，同时给郦月清打电话。

　　郦月清接得很快：“慧姐？”

　　“开门，我在你家楼下，马上进电梯。”

　　三分钟后，李嘉慧进了门。郦月清给她装了杯水，坐在她的对面，“慧姐，我谈恋爱了。”

　　“我知道，你朋友圈不是官宣了吗？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今天？”

　　“嗯，今天中午。可能太阳一晒，脑子热了，就提了在一起。”

　　“你提的？”

　　“算是吧……？”

　　“……”李嘉慧吐掉一口浊气，“那小子谁？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因为我一直觉得不可能啊。”郦月清趴在餐桌上，“我给你看过，就是今年新进来的那个体育老师，很帅的那个。当时你说他P照片，我说哪有人P图不把自己整白一点那个。”

　　李嘉慧略加思索，反问：“首大研究生那个？”

　　“嗯。”

　　“草。你行啊，老牛吃嫩草。”李嘉慧笑着拍拍她的手臂，“喂，这么优秀的男人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

　　“你觉得我们能维持多久？”郦月清把头埋在怀里，“三个月？五个月？说实话我觉得一个月都维持不了。我跟他差距太大了，首先不说别的，四岁的年龄差摆在那，我已经出来工作九年了，他还是刚刚出来工作的新人，咱们的成长进度就完全不一样。学历硬伤，外貌硬伤——我不是说我不好看，我真的从没觉得自己丑。但咱们客观一点，我和他站在一起比起情侣，更像姐弟啊。而且，我的家庭，你知道的。我不太清楚他家情况，但……能养出这么擅长交际的人来的家庭，不会太差。我们的家庭条件，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李嘉慧久久没有说话。

　　郦月清正儿八经相过亲跟她吐槽的，至少得有十次，其中六次还是宋校给她拉的。对方有学历比她高的，有颜值比她好的，有特别有钱的，但没有一次，她像今天这样，认认真真把自己和对方的条件拿出来横向对比。

　　“慧姐，我在今天之前真的没想跟他在一起，也没觉得自己会答应他，所以我一直没跟你说。自从他跟我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我甚至是本能避开他的。但是，今天中午下了监考的时候，他给我发消息了，说监考很辛苦。说实话，我最近都挺累的，代课加班跟兔崽子们生气，但是那时候看他给我发的信息，就突然轻松了，好像跟他说话就能扫掉最近的烦恼，我就回了他的信息。转头一看，他就在我背后朝我笑。那时候的他像阳光一样，我突然觉得，我拒绝不了他了，也不想拒绝了。但是现在我，有点后悔，真的。”

　　李嘉慧一针见血：“我问你，你从始至终，有没有想过远离他？不跟他接触，不跟他做朋友，或者直接一点，否定他，甩开他，直接跟他发好人卡祝他早日找到爱他的人？”

　　郦月清慢慢抬起头看李嘉慧，又垂眸，诚实地回答：“没有。”

　　李嘉慧突然笑了起来，“那就行了，你喜欢他，那就行了啊还纠结个屁。”

　　“可是……”

　　“你决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考虑过的东西你现在就不要考虑了，比起能否长久，能否走出这一步才是关键。大月月，你应该走出来的，哪怕以后不是他，能让你迈出这一步接近他，这个人也很值得你去交往。别想那么多了，来日方长，搞不好在你需要思考这些东西之前，对方就有什么你忍不了的毛病。你们都未必能谈到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别想了，好好享受吧。”李嘉慧调皮地眨了眨眼：“身、心、都、要。”

　　郦月清眨了眨眼，突然明白李嘉慧的言下之意，“砰”地炸红了脸：“乱说什么！？”

　　“哇，你都快三十了，也该有这种经历了吧？”

　　“你不也快三十了吗我的老同桌！”

　　“我比你小五个多月，论有男人的速度你得比我先，要论岁数也是你比我先！”

　　郦月清的车充着电，这里到了晚上打车不太好打，李嘉慧给张先持发了她明天上午“有外勤”的假消息后，干脆住在郦月清的家里。

　　主卧在二楼，郦月清买了张一米八的大床，靠墙的一边被她堆了小说玩偶各种杂物，能睡人的位置大概有一米四，挤两个人还算有余。

　　洗漱完毕关了灯，俩人躺在一张床上，却一点也不想睡。

　　“你说咱俩已经多久没这样挤一张床了？不算上次，你吐了一床，我打的地铺。”

　　“如果说短期的，也得是五一那会儿。长期的，我还住学校那边你就已经搬出去了。”

　　“那得有六年了，那时候我不知道工作赚钱这么难，毕业才半年时间就连房子都租不起了，全靠你养着我。”

　　“你也是，跟你爸妈说句软话不就完了吗？回家住至少比住我那里好，那墙壁薄得跟纸似的，一点隐私也没有。”

　　“你忘了我爸那态度？我不跑，他就得按着我的头让我去考公，哪有现在这么自由！”

　　“是是是，你现在可自由了，你爸妈催你谈恋爱结婚的电话都不敢给你打了，净给我打，还顺便催我一嘴，真是。”

　　“哈哈哈哈，你这不是成了吗！快，明天就给我爸妈说一声！”

　　“没了我这个挡箭牌，马上就轮到你了。”

　　“那不行，你得帮我挡着点，你结婚的头车我还没赚到呢！”

　　“什么结婚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我又没说你跟那个体育老师！”

　　李嘉慧翻身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玩偶一样，“大月月，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我亲姐妹一样。你说奇不奇怪，别人家里的亲兄弟亲姐妹，还没咱们来得亲。”

　　郦月清笑着，语气淡然：“我的亲父母，还没你爸妈和宋校夫妇对我好呢。”

　　要是换成别人听见这句话，大概就会开始可怜郦月清，然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郦月清不喜欢这种目光。

　　但李嘉慧不会。

　　一如此时，她光荣地拍拍胸口，“那是，你是我姐妹，我爸妈都问了好几次了，问你什么时候认他们当干爹干妈！”

　　郦月清笑着应好。

　　她这辈子能遇到这么好的人，是因为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吧？

　　*

　　“解析，佳人在怀，感觉如何？”

　　“老张，我劝你赶紧谈个恋爱，她太软了，好想一直抱着。”

　　“真的喜欢了？”

　　“那还能假？”

　　“别说兄弟没跟你交代，到底她比你大，也比你先出来工作这么多年，你能追到她纯属踩了狗屎运。如果没想过跟她一起的未来，玩开心了赶紧和平分手，别耽误人家大龄女青年找好人结婚。女同志，都比较紧张岁数话题的。如果想跟她走下去，就好好经营，毕竟你俩差距太大了。我可以支持你，可以帮你，但我不看好。”

　　“就不能说点好的吗？在一起第一天就给我劝分！”

　　“我哪句不是好的？她是李嘉慧的朋友，据说是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那种。你要是耽误人了，你看李嘉慧会不会直接开我的老爷车撞你。”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