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日光》召音

25、分分钟需要你

　　郦月清下午还有监考，需要比正常上班时间早到二十分钟。二人只在山顶坐了几分钟，就必须折返回校。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下山，一同回校。在校门前她松开他的手，他不愿，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付费。”

　　郦月清伸手掐了一把。

　　解曦愕然，她趁机抽走自己的手，快步向校内跑去。红透的耳根落在他的眼里，他笑出了声。
　　她害羞了啊。

　　郦月清飞奔至办公室，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口喘气，端起杯子一通猛喝，一大杯茶瞬间消失。正巧进门的雷可鑫笑着打趣：“你这么个喝法，待会儿巡考没来，没人替你，你要上厕所也只能憋着噢。”

　　郦月清抽了两张纸，红着脸往洗手间跑。

　　看着她跑开的身影，雷可鑫笑眯眯地跟身边的王菲说：“你说得对，这女人肯定中奖了，那么高兴。”

　　考务室设在办公室旁边的茶水间，郦月清按照安排的班级前去领卷。下午她的考场在高一（12）班，正巧，上午他在这个考场监考过。

　　出发前往考场，她和身边的老师说了几句话，忽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看她。回过头，三楼没有，二楼没有，视线是从一楼传来的。那个之前还穿着棕色花呢外套的男人已经脱下外套，露出里头淡蓝色的长袖衬衫和藏蓝色V领薄针织衫。在注意到她的视线后，他勾唇一笑，朝她轻轻招手。

　　“阿郦，怎么了？”

　　有人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

　　“没事，错觉。”她迅速把视线调向正前方，太阳照在脸颊上，红透的耳根也就有了理由。

　　依次发下答题卡、草稿纸和试卷，检查完所有学生的考号是否填涂正确，郦月清坐在讲台上，撑着脸的手不自觉地把手指伸向唇上，轻抚唇瓣。

　　半个小时前，这里被人细细舔舐，温柔啃咬，而且依依不舍。

　　脸颊越发的红，心跳失控一般疯狂跳动，身子也散发出强烈的热气。她来到窗边，欲盖弥彰扫视全班，确认学生都在低头写卷子，才悄悄推开窗户缝隙，让初秋略带寒意的微风卷入，扫去自己浑身的热度。

　　这样就在一起了啊。

　　没有鲜花，没有满地的爱心蜡烛，没有夸张的起哄。有的是他散发出温柔笑意的眼，还有他强而有力的手臂，只轻轻抓着她的手腕，就能把她拉到他的怀中。

　　这就够了，这样就好。

　　考试结束，郦月清交完答题卡回到办公室，看见桌面上有一杯巧克力脏脏鲜奶。外卖袋没有丢掉，打印了订单内容的热敏纸被商家钉在外卖袋上。看了一眼热敏纸，收货人是解先生，备注内容是：送给亲爱的女朋友。

　　郦月清一把揪下热敏纸，把鲜奶取出，丢掉外卖袋。拉开抽屉，将热敏纸叠好，与备用钥匙一同，藏在装了备用钥匙的零食盒子里。

　　唇角无法自控地勾起。这个男人，怎么这种屁事记得这么牢？

　　“咦，阿郦你不是说减肥吗？怎么还喝奶茶？”

　　“噢，呃，别人给的。”

　　手机响起提示音，是解曦发来的。

　　解曦：收到了吗？好喝吗？

　　郦月清啜了一口，回：甜了点，不过挺好喝。

　　解曦：没另加糖都那么甜的话，下次我给你做，保证不会太甜。下来吧，我在你车子这边了，出去吃饭。

　　郦月清：真可惜，今天晚上我要留一下，吃饭堂吧。

　　解曦：没有晚修也要留？

　　郦月清：嗯，作业没改完。

　　解曦：出去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走吧。

　　郦月清思考了三秒，回复：你等我。

　　然后抓起钥匙手机和没喝完的鲜奶快步下楼。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解曦的一刻。她走得急却稳，从办公室到停车场约八百米的直线距离，她手上的鲜奶一点没撒。远远的，她就看见解曦斜倚在她那辆粉色宏光mini车身上低头看手机，硬生生把新能源绿车牌的猛男粉电瓶四轮车靠出了车牌号为8888的黑色迈巴赫的感觉。

　　她的步子慢了下来。

　　解曦抬头，看见不远处傻站着的郦月清，唇角便勾了起来。他快步朝她走去，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把她往车子边上带。

　　开车路过的老师傻了眼，一脚刹车直接停在本就不宽的校道上，错愕地看解曦拉着郦月清到她那辆粉色电瓶车旁，熟门熟路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还要伸手替郦月清拨开脸颊上的碎发。

　　后头不知情的老师按了喇叭，前车才慢慢启动，消失在郦月清和解曦的视线里。

　　“虽然答案我能猜个大概，我还是姑且问一句吧。公开吗？”

　　“你怎么想？”

　　“当然公开啊！我今天差点就趁着你办公室人最多的时候光明正大拿这杯东西进去了！”解曦愤愤然拿过郦月清手里的鲜奶啜了一口，语气渐渐委屈：“后来想着还是得问问你，就忍住了，找了个帮忙送调课单的借口，偷偷把它放你那的。”

　　想到解曦鬼鬼祟祟的样子，郦月清就想笑。“那，公开吧。”

　　解曦先是叹气，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傻眼了，“啊？”

　　郦月清眨眨眼，“怎么？刚刚你说想公开，现在后悔了？”

　　“不是，我以为……”

　　郦月清哈哈大笑，这才把之前被投诉的具体内容与他细说。

　　“盛校要我在这个学期结束前找个男朋友还要求我秀恩爱。说实话我之前一直在头疼，甚至想过要不要让宋校把以前介绍的人里还是单身的找出来再相亲一次，但现在，已经有了正版男朋友。”她朝他笑笑，“我其实不是很想公开的，不过，既然你同意，我也有工作需求，那还是公开吧。”

　　解曦皱眉表示不满：“啊？你公开就是为了应付校领导啊？”

　　“不然呢？”

　　“你应该说你太喜欢我了恨不得把我宣告给全世界。”

　　“要是在我高中那会儿，这话我还真能说出口，现在老喽。”郦月清认真地跟他掰指头：“我还有一个多月就三十了。”

　　宏光mini没有中央置物箱，主驾驶和副驾驶挨得特别近。

　　解曦轻而易举就把她从驾驶室拉到自己怀里，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是哪家小姑娘啊，把解老师迷得神魂颠倒的。”他轻声笑，“月清小姑娘，不要想着一会儿拍一张两个人吃饭的照片就当正式公开了，怎么发，什么时候发，得我来定。”

　　被看穿的郦月清瞬间老实，尬笑两声表示同意。

　　还是那家“渝州小面”，解曦拉着郦月清的手，进去就跟老板娘热情地打招呼，“老板娘好久不见。来两份招牌小面。一个不要辣，一点儿都莫阔。”

　　“好喔！咦——”眼尖的老板娘一眼就看见那十指相扣的手。她带着灿烂的笑，一句话没说，转身备餐。端着面上来的时候，她特地先把没有辣椒的那份放在郦月清面前，再把带辣的放在解曦面前，“弟娃儿，摘着月亮了么？”

　　解曦坦荡荡地抓紧她的手，笑得像是中了大奖一样傻里傻气：“摘着了。”

　　郦月清被老板娘看得红了脸，低声问解曦：“什么月亮啊？”

　　解曦撑着脸：“说你像月亮一样美，我这嫦娥总算奔向你了。”

　　他是多大脸居然在别人面前说他自己是嫦娥？性转版嫦娥她还是第一次见好吗？

　　郦月清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解曦没有晚修，郦月清要留下来加班，所以解曦打算在办公室等郦月清。郦月清过意不去，他本来就住得近，根本没必要这样在办公室里耗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

　　解曦只好说自己非常有事干，必须得在办公室才能做完，郦月清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地向班上走去。看着她特意没有走最近的楼梯口，而是绕去班级后门方向的楼梯口，解曦笑出了声。他拿起手机，从中间办公楼的楼梯口上到三楼，正好看见在二楼的郦月清鬼鬼祟祟从后门方向接近自己的班级。

　　学生们朗朗书声此起彼伏，各个班级的课代表正在有序地完成教师派发的任务。或是读书，或是写限时训练，也有的老师人已经到位，正在三尺讲台上激情讲题。

　　班级的后门关着，她探出小半个脑袋，悄咪咪地从窗户往里偷看。

　　张文聪在组织读语文。严少华把语文课本立着，下头放了本应该是小说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文佩琦和同桌讲悄悄话。李蝉在玩物理实验道具箱里的线圈。班上声音不大，张文聪一脸苦相，故意把自己的声音提得很高，但没人理他。

　　她第一年当班主任的时候也以为学生都很乖很听话，别人有勤奋努力的模板在，他们就会跟着学。

　　不，实际上，他们只对免作业感兴趣。

　　学生嘛，弱点基本都在作业，她早就拿捏了。

　　郦月清在后门盯着，解曦在对面楼看着。个子不高，马尾辫子也不算长，棕色薄风衣搭白衬衫棕裙子黑鞋子，怎么看怎么普通的班主任郦月清正在做班主任们大多会做的事——在后门旁边的窗户偷瞄班里的情况。

　　“噗嗤。”

　　手上不自觉伸进裤兜里摸出手机，他打开相机，拍下她偷看的一幕。要是让学生看见了，说不定这张图就会成为经典教师偷看学生高糊表情包里的一员。

　　打开微信聊天框，设成聊天壁纸，顺带把她的备注，从正儿八经的“二十八中郦月清”改成了“女朋友”。

　　女朋友。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看着郦月清在晚读结束后进了班级，看见她上了讲台，像是生气了，再出来的时候气鼓鼓的，配上圆圆的脸，看着像河豚。

　　他快步下楼，正好在她到楼梯间的时候遇见她，“怎么了？那帮熊孩子惹你生气了？”

　　“太气人了！”郦月清毫不掩饰她的气恼，“他们晚读时间都不读书，看小说的聊天的，一大堆！”

　　“别气了，伤身。”

　　她推开办公室大门，抬头看他，“我要留下来改作业，你先回去忙吧。”

　　“作业多吗？”

　　“呃，有点。”

　　办公室空无一人，解曦也就自然了许多。熟门熟路来到郦月清座位旁，看见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练习册，解曦嘴角抽了抽，“这叫有点？”

　　“其实，不止，桌上那三叠白色的，也要改。”

　　“……”

　　郦月清拉开椅子坐下，抱着头后悔：“之前就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能拖不能拖，结果之前有差不多一个礼拜的样子犯懒了，一点都不想改，只能勉强把练习册改完。然后又突然接到出卷子和代课的任务，这些东西就一路拖欠直到现在。”

　　翻开一本练习册，郦月清绝望地看向解曦：“这么多页啊，这里是三次作业的量，四个班啊！我都没改。他们肯定也没好好做，我还得赶紧改好，明晚晚修时间去逮人！”
　　解曦叹气。

　　伸手轻拍郦月清的肩，“要不，我帮你改？”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试探着问：“真的？”

　　解曦控制不住笑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女朋友要我向东我不敢向西，叫我改作业我不敢睡觉。”

　　郦月清掐了他一把，拿起水杯，“我去装杯水。”

　　“我帮你装，你坐好。”

　　解曦拿起她桌面上的水杯，郦月清笑着叮嘱：“要最烫的，我要下点茶叶进去。”

　　他捏了捏她的手，“知道了，不许喝浓茶，回头晚上睡不着。”

　　郦月清从来没有试过让别人帮忙改作业。

　　她把堆成山的练习搬到邻座老师的桌面，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笔，先是用自己的练习册做了一份正确答案，等解曦拿着茶杯回来，就把自己的练习册交给解曦。“从这里到这里……答案都很固定，你改的时候，错了直接打个叉，然后剩下的我来改就行。白色这叠帮我改个选择题就行，后面的我来看。”

　　解曦看了看题目，答案一如郦月清所说的，都是些选项和数字，没有需要人工判断的部分，便点头：“好。”

　　郦月清拉开凳子坐下，深吸一口气，抽出新的红笔，翻了翻练习册，找出了一个成绩比较好的学生的作业，先改了一份模板，然后对着模板开始工作。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解曦和郦月清两个人。“唰唰”的声音是红笔在纸上接触的声音。或是好看的勾，或是扎眼的叉，偶有的不协和是评定等级时书写的英文字母。

　　解曦的眼神慢慢飘到邻桌的郦月清身上。她改作业的速度很快，眼前明明放了一本模板，她却是低着头在改，根本不带看的。是了，大概是改得多了，把答案背了下来吧。

　　他记得郦月清是近视，在她上课和开车的时候能看见她戴眼镜。估计近视度数不深，但她现在弓着腰在改作业，想来还是有点影响的。

　　“月清，靠太近了。”

　　“不然看不清。”

　　“戴一下眼镜？”

　　“眼睛容易累，办公室的灯光不是很好。”

　　解曦把头拧回去，盯着练习册上的字出神。嗯，得给她买个台灯。

　　有了想法，解曦手脚麻利地把郦月清交给他的任务迅速完成，然后看着郦月清一本一本地把他没改完的部分接过去改。后面的内容显然要难一些，她改的速度大幅下降。解曦问要不要再帮点忙，她又说自己能应付。

　　解曦拿起已经喝完的茶杯，去茶水间重新接了一杯水，自己先抿了一口。他还是习惯白开水，对这种带点味道的水不太习惯。

　　还得在她这放多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