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且南非南

6、回家

　　那之后，小邹洵开始害怕出门，害怕和陌生人接触，甚至害怕父亲的怀抱。
　　后来，小邹洵一家搬到了另一个城市，父母给他找了很多心理医生。
　　过了两年，小邹洵开始回到学校上课。
　　在这个新的学校，他没有朋友，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只是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从不说话。
　　第二年，班里转来了一个新同学。
　　新同学和他住一个小区，新同学会每天写一个笑话放在他桌上，新同学会在他的桌箱里放很多好吃的，新同学会帮他教训班里欺负他的人……新同学叫李涅，是他贫瘠生活中开出的第一朵花。
　　慢慢的，小邹洵不再坐在教室的最角落；慢慢的，小邹洵坐到了李涅身旁；慢慢的，小邹洵开始能和前桌的同学说上两句话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李涅知道，邹洵仍然排斥与陌生人的接触，仍然害怕置身于喧闹的人群。
　　上学时，李涅会在早晨六点陪邹洵一起去学校，避开上学的高峰期。
　　放学时，李涅会陪着邹洵一起等学校的人走完再下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现在，邹洵终于可以和陌生人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正常交流，但他仍无法在喧闹的人群中放松。
　　＊
　　李涅坐在外侧，尽力遮住邹洵的余光，希望这样能缓解他的紧张，“如果感到不舒服就赶紧告诉我，好吗？”
　　“好！但是我现在觉得内心充斥着一股能量，好像做一个正常人也不是那么困难！”
　　“李涅，你相信我吗？！”
　　看着邹洵的笑颜，那双眼睛好像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被称之为勇气与希望！
　　李涅为之动容，“嗯！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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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小时过去，列车快到站了。
　　李涅叫醒邹洵，“准备准备，该排队下车了。”
　　“这会儿人还比较少，先去排队，过会儿人可能会比较多，你可以吗？”
　　“希望我可以！嘿嘿，别紧张，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两人走到走廊上排队，前面已经有四五个人开始等待下车了。
　　片刻，还没待列车进站，走廊上就挤满了人。
　　看着前方另一个车厢里没有尽头的队列，以及身后不断向前攒动的人头，邹洵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
　　“呼～”深吸一口气，邹洵告诉自己，马上就到了，再忍忍就好了。
　　“没事吧？”
　　“嗯，没事。”
　　终于，列车到站，列车员开始组织人们有序下车。
　　邹洵拖着行李箱跟着前面的人缓慢移动，只是没走两步就呼吸急促，眼前一黑，向后到去，站在他身后的李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不远处的乘务员见状赶忙跑上前和李涅一起把邹洵扶下车。
　　下车后李涅将行李箱放平让邹洵坐在上面休息。
　　和乘务员道谢后，李涅从背包里拿出装着糖水的保温杯。
　　喝了糖水，休息一会儿后，邹洵强撑着笑道，“没这么脆弱啦！”见李涅眼中仍是担忧，邹洵转移话题道，“对了，弟弟呢？快给他打个电话吧，一会儿别走散了。”
　　轻叹一口气后，李涅拿出手机拨通了季衢的电话。
　　“我用情付诸流水，爱比不爱可悲，听山盟海誓曾经说的字字都珍贵……”
　　铃声在身后响起，李涅转头，只见季衢慌张的挂断电话。
　　“哥……那个……我刚下来，诶？邹洵哥你怎么了？没事吧？要叫救护车吗？”季衢紧张的绕到另一边。
　　“嗐，老毛病了，歇会儿就好了。”邹洵哑然失笑。
　　待邹洵休息好后，出站口已经没多少人了，李涅一手拿过邹洵的行李，另一只手伸出想要扶着他。
　　“哥，把行李箱给我吧，你拿着两个行李箱也扶不了人啊！”季衢笑着接过了邹洵的行李箱。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车站。
　　傍晚，三人终于到了外婆家。
　　矮小的老旧楼房依偎在山脚，四处是鸟语花香，一阵风吹过，云海翻起一朵浪花，放出被藏起来的太阳。
　　“外婆！”李涅激动的跑上前抱住了那个小小的人。
　　此刻，在海上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驶入了他的港湾，那里没有繁华的大楼，没有鼎沸的人群，只有一间小屋，一个温暖的怀抱，却是他的心安之处。
　　“外婆，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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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后。
　　“你的房间和客房都收拾好了，看看你们三个怎么安排。我先去把饭热一热，你们放好行李快出来吃饭！”外婆慈爱的笑着。
　　“好的，外婆！我们收拾好东西就马上出来！”季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外婆进厨房后，季衢看向李涅，“哥，我们晚上怎么睡啊？”
　　李涅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说，“季衢和我一起睡，邹洵睡客房吧！”
　　“我……”邹洵想要说些什么，李涅却拍了拍他的肩，“走吧，行李箱能拎动吗？要不要我帮你？”
　　“没事，现在已经缓过来了。”看着李涅的背影，邹洵叹了口气后拎着行李跟在季衢身后进了房间。
　　季衢心中一万头小鹿在乱撞，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李涅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果然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各怀心事的三人放好行李后便出去吃饭了。
　　“外婆！”看见外婆正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季衢忙跑上前接过外婆手里的菜，“您快去坐着歇会儿吧！我来就行！”
　　外婆乐呵呵的笑着直夸季衢乖巧懂事。
　　见状邹洵、李涅忙到厨房把其他的菜和汤都端上餐桌。
　　饭桌上，季衢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外婆哄的哈哈大笑。
　　吃完饭，邹洵因为身体不舒服早早就回房间休息了。
　　而外婆则是拉着季衢在客厅聊天，不停的夸赞，“你这孩子真机灵”“瞧着是有好福气的”“外婆是真喜欢”“要是我们家小涅能有你五分活泼就好了”等等。
　　在厨房洗碗李涅在心里对季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巧言令色，巧舌如簧，花言巧语，虚伪至极！”是李涅第一次如此主观且带着个人情绪的去评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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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碗后，李涅回房间整理行李。客厅不时传来外婆和季衢的笑声，李涅只觉心中烦躁至极。
　　忽地，李涅心下一惊，一直以来他都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不会在人前冷脸、发脾气，但他好像不止一次因为季衢情绪失控。
　　思索片刻，李涅将之前对季衢的冷嘲热讽归结于其分走了母亲对他的爱，而现在心烦意乱也是因为季衢得到了外婆的喜爱。
　　李涅觉得，自己还应该多强化自己的情绪控制力，仅因为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就不开心是小孩才会有的情绪……
　　幼时父母离异，母亲一人带着李涅辗转各地。看着拼命工作的母亲，年幼的李涅深知生活的不易，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母亲的累赘，他努力做好所有能做、不能做的事，不向母亲诉苦，不让母亲担心，处理好自己所有的情绪。
　　为了让母亲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李涅从不在除了家长会之外的事上占用母亲的时间。
　　为了学会做饭，手上的一道道切口组成牢笼，将他的心困住；一个人的生日，游乐园喷泉淋湿满身的水成了冻紧牢笼的冰；墙角放置的奖杯，一层层的灰化作铁链牢牢锁住牢笼。
　　等到李芷珊升职加薪有所成就，回过头时却发现，那个因为害怕打针靠在她肩头小声啜泣的小男孩已经可以自如的在医院找到各个科室挂号看病，那个连切豆腐都手忙脚乱的小男孩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的做出四菜一汤，那个看见奥特曼就走不动道的小男孩却说“奥特曼是小孩子看的”，那个爱喝可乐的小男孩却连保温杯里装的都是咖啡……
　　直到这时，李芷珊才意识到，当初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在她一次次缺席他成长的瞬间时，在她一次次忽视他的情绪时，在一天天的长大，在一点点的离开她……
　　她知道，她的小孩再也不会需要她了……
　　＊
　　“不早了，快去睡觉吧，明天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