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历劫记》燕南老徐

7、第七章

　　气冲冲的小狐狸去哪儿了？
　　月满找了一棵树爬上去，呼呼睡起了大觉。

　　正值寒冬腊月，再有七八天就是春节，呼呼的西北风吹得小狐狸脖颈凉丝丝地，月满奢侈地施法为自己挡住了寒风。

　　月满来话本世界不到一个月以来都很少用灵气，毕竟现在灵气对她而言是稀缺资源。
　　月满每天还要耗费灵气维持自己的体态和说人话，更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在树上睡觉能睡好吗？当然睡不好，更何况现在月满还生了一肚子的气。
　　所以当听到有人在说话的时候，月满一下子就醒了。

　　“公主，您还是别太伤心，相信先帝和皇子殿下们也不忍心看到您这样难过。”一个嬷嬷在劝解公主。
　　月满睁开眼睛看向发声的地方。

　　那里有闪烁的火光，还有两个人跪在火光旁。
　　月满在夜色中依旧能够看清跪着的那两个人。
　　一个人不认识，另一个人不正是话本世界的女主蔺依兰嘛！

　　月满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可能是先帝的祭日，而蔺依兰今天在偷偷地给先帝烧纸。
　　蔺依兰默默地掉了几滴眼泪，说：“本宫会保重身体的。”
　　她的血海深仇还未报，绝不会就此倒下。

　　月满挠了挠头，摸了摸已经温暖起来的脖颈。
　　蔺依兰毕竟是话本世界的气运子，身边的灵气好像也不少，但比起江宸说远远比不上的。
　　实不相瞒，月满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月满决定跟在蔺依兰身边，等到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去找江宸的麻烦。
　　不是说天赐仙狐？这仙狐自然要跟在大周皇室的身边，实在没有道理跟在摄政王的身边。

　　打定了主意，月满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轻巧地走到蔺依兰身后，拿爪子碰了碰蔺依兰的衣角。

　　蔺依兰感觉到衣角在动，回头看见了一双发着蓝色夜光的眼睛，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仙狐？”蔺依兰惊魂未定地问。

　　月满矜持地点了点头，说：“是我。”
　　那嬷嬷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狐狸成精了，狐狸竟然会说话！

　　蔺依兰倒是完全没有被吓到，她近日打探过皇宫内仙狐的存在，对这只狐狸抱有敬畏和难以启齿的垂涎。
　　这可是一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狐狸，活死人，肉白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佑大周盛世太平。

　　蔺依兰当初还在想，摄政王这老贼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得到了一只仙狐，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要把那小狐狸留下。
　　没想到，今天仙狐就找上了门。

　　“凡人，若你侍奉本仙，本仙则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月满神神叨叨地说。
　　蔺依兰显然对满足愿望异常感兴趣。

　　“愿望有限制吗？”蔺依兰问。
　　“不违背本仙意愿即可。”月满承诺。
　　但谁又清楚她的意愿是什么呢？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我想要摄政王去死呢？”蔺依兰又问。
　　月满老神在在地开口：“如你所愿。”

　　蔺依兰和江宸多大仇多大怨？竟然那么想要江宸去死。
　　当然是血海深仇，恨之入骨，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蔺依兰对月满的回答感到十分满意，但她也有几分犹豫，既然月满能对过去的主人拔剑相向，也就能够对她薄情寡义。

　　可蔺依兰有别的选择吗？她没有。
　　父兄皆死于摄政王之手，蔺依兰现在还是屈居人下，甚至要依靠摄政王的力量在深宫立足。
　　她恨不得啖肉吸髓，却要在仇人面前伏小做低。

　　“我答应侍奉您。”蔺依兰说。
　　那嬷嬷赶紧阻止：“公主，不要！您怎么能够侍奉别人呢？”
　　蔺依兰怒斥：“放肆！此乃仙狐，哪里容你胡言！”

　　我的公主呀，这哪里是仙狐？分明是妖狐啊！
　　老嬷嬷退下闭口不言，心中惴惴不安，为小主子感到万分担忧。

　　凝望深渊者，深渊也在凝望她。
　　和魔鬼做交易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月满看着主仆两人争吵，心中不以为意。
　　蔺依兰说：“仙狐，杀死摄政王不是我的愿望，我能够换一个愿望吗？”
　　月满当然说：“可。”

　　月满知道蔺依兰才不会让摄政王现在就死，现在朝堂皆由摄政王把持，皇帝年幼不知事，群臣亦无可担大任者。
　　这个时候杀死江宸一定会造成国家的动荡。

　　“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本仙自会离去。”月满说。
　　蔺依兰接受了条件，带着小狐狸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月满要求夜晚和蔺依兰睡在同一张床上，蔺依兰斟酌之后还是同意了。
　　“本仙是女仙，你不必担忧。”月满安慰了蔺依兰一句。
　　但蔺依兰担心的不是男女大防，而是，月满是一只狐狸，狐狸会掉毛呀！

　　睡在蔺依兰身边当然没有睡在江宸床上舒服。
　　江宸会在夜晚把她紧紧抱住，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她可以偷亲他一口，一口不够，再偷亲一口。

　　蔺依兰当然不会那样做，月满也不允许她那样做。
　　月满警惕地睡着，踏实的懒觉一去不复返了。

　　依兰公主的殿内平白多出了一只狐狸，这自然瞒不过摄政王的眼。
　　第二天下朝后，江宸就来到了依兰的宫殿。

　　“恭迎王爷。”蔺依兰带着宫人们行礼。
　　“不知摄政王大驾光临是为何事？”蔺依兰问。

　　江宸目光幽深，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仙狐何在？”江宸问。
　　他嘶哑的声音像细小的钢锯划过月满的耳朵。
　　月满抠了抠耳朵，看来给江宸治嗓子需要提上日程了。

　　月满慢悠悠地从花厅走出来，昂了昂下巴看向江宸。
　　江宸阴沉着一张脸看向她。
　　目光相对，火花四溅，像有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蔺依兰看事态不对，心中冷笑，面上冷静地把摄政王请进了花厅，让所有的宫人退下。
　　花厅内只剩下了蔺依兰，摄政王和小狐狸三人。

　　“傲天，跟我回去好吗？”江宸祈求着。
　　月满叹了一口气，说：“摄政王，你和我之间已经过去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月满说着跳上了蔺依兰的腿。

　　“你要跟着她吗？”江宸问：“你宁愿跟她也不跟我？”
　　月满说：“依兰公主国色天香，温柔体贴，不知比王爷强上多少倍。”她反问：“我为什么要舍弃公主这样好的人而跟随王爷呢？”

　　蔺依兰：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奇奇怪怪地，而且她根本插不进去话。

　　江宸伸手，说：“你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跟我回去吧。”
　　月满蜷缩成一个团：“不。”
　　“江宸，我走吧。从今日起，本仙狐与你桥归桥，路归路。”

　　江宸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你还欠我一个愿望，你记得吗？”
　　“本王现在许愿，你跟本王回去，并且与本王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江宸许愿。

　　“王爷，愿望不得违背本仙的意愿。本仙不同意，王爷还是回去吧。”月满对江宸毫无怜悯之心。
　　江宸被小狐狸气笑了。
　　“你莫忘了除夕祭祖之事，到时需召来瑞雪，以彰仙狐之名。”江宸叮嘱。

　　月满说：“本仙知道了，王爷快回去吧。”她一直在赶江宸走，仿佛一分一秒也不愿再看到江宸一样。
　　江宸如她所愿地走了。他早知道会遭受背叛的，也罢，大概这就是天命难违。
　　江宸认了这宿命，只希望小狐狸能长长久久地在皇宫里呆着，让他能够时常与她相见。

　　江宸回了御书房，蔺景泰正在御书房里跟着夫子上课。
　　江宸坐在一旁批改奏章，时不时地愣在原地。

　　他理智上固然可以接受自己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己，但情感上依旧被伤得鲜血淋漓。

　　他想起和小狐狸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被窝里的温暖，想起那细小的呼噜声，还有那令人血脉喷张的亲吻。
　　他想起小狐狸变成的那个姑娘，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玲珑剔透地像是举世闻名的和氏璧。

　　他也许可以施展百般手段逼迫小狐狸回到自己身边，但他不知小狐狸有何种手段，若是逼急了，小狐狸是否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他甚至想不明白，当初见到小狐狸变成姑娘的时候，为什么不开口夸赞，而是逼迫姑娘在变回小狐狸。

　　小狐狸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江宸决定下次再有机会，他一定要将赞美说给她听。

　　“皇叔，你在想什么？”蔺景泰把脸凑到了江宸面前。
　　江宸回神，不答反问：“今天的学问做完了吗？”

　　蔺景泰垮下脸来，说：“还差一点点。”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说：“我这就学。”
　　江宸又开始看奏折。

　　另一边月满好不容易把江宸赶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江宸身边的灵气比蔺依兰要多多了。
　　在江宸身边待着也比在蔺依兰身边舒服多了。

　　月满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压制住了自己跟江宸走了冲动。
　　江宸竟然否认他爱她，还对她的人形嗤之以鼻。
　　月满受不了这委屈，她要让江宸后悔莫及。

　　大腿上躺了只狐狸的蔺依兰：“仙狐，什么样的愿望才不违背您的意愿呢？”
　　蔺依兰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听着仙狐和摄政王的谈话，忽然开始担心自己的愿望也违背了仙狐的意愿。

　　月满吝啬地看了蔺依兰一眼，嘴里嘟囔着：“怎么忘了你了？”
　　然后把蔺依兰的这段记忆清除了。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蔺依兰永远也不会知道仙狐是一个不信守承诺的狐狸。

　　在除夕前的几天，月满没有再见江宸一面。
　　而在这几天中，月满向蔺依兰展示了包括但不限于隔空取物，原地消失的术法，彻底获得了蔺依兰的信任。

　　在除夕当天，江宸安排李菜过来告知仙狐祭祀的流程。
　　月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菜走后，蔺依兰眼巴巴地盯着月满看。
　　月满睁眼，问：“你想干什么？”
　　“仙狐，我能跟随您出宫吗？”蔺依兰问。

　　蔺依兰非常想要出宫，皇宫是摄政王的势力范围，但皇宫外对管辖力度绝对没有皇宫内这般严格。
　　如果蔺依兰想要获取信息和谋求他人的帮助，她就必须想方设法出宫。

　　月满说：“可。”
　　她倒是想看看这玛丽苏要干什么。

　　于是除夕这一天晚上，摄政王的车撵上坐了一只狐狸，而大周的依兰公主在车撵旁行走。
　　大街上人山人海，京城的人们都相聚在此观看仙狐降雪。

　　仙狐在万众瞩目中登上了摘星台。
　　她听见众人的议论，她听见江宸的心跳，她听见万米高空之上的云层之中，冰雪在翻滚。

　　月满跳了一阵自创的舞蹈，然后举起摘星台上了长剑，剑指苍穹。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雪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巨大的仙狐身影映照在夜空之上。

　　零星的雪花降落，落在每个人的头顶，落在大地上又融化，刹那间，万物似乎都陷入了静寂。
　　“仙狐显灵啦，仙狐显灵啦！”
　　一个人欢呼，于是万人欢呼，一个人下跪，于是万人下跪。

　　这是一次人类无法解释的奇异事件，足以载入史册。
　　在这个天授皇权，崇尚神力的朝代，仙狐在百姓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仙狐带给了百姓信仰与力量，当他们在绝境之中苦苦挣扎时，一想到仙狐，便有了微末的希望。
　　也许会有仙狐来救他们吧，如果他们再坚持一段时间的话。

　　月满居高临下地看着百姓们，她只爱魔族的子民，至于人界的子民，自有他们的君王爱护。
　　瑞雪兆丰年，还是希望此间界的人类能够过得好一点，这样江宸肩上的担子也能够轻一点。

　　月满从摘星台上下来时，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交谈的男女主。
　　贺子宁和蔺依兰并没有认出彼此的身份。

　　贺子宁说：“小的莽撞，恐刚刚惊扰姑娘。”
　　蔺依兰自然说：“人来人往，难免磕碰，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月满：什么情况？

　　原来蔺依兰在传递情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来收集情报的贺子宁。
　　蔺依兰只以为贺子宁是普通的细作，贺子宁也以为蔺依兰是细作。

　　这怪不得他们，毕竟两人已经多年未见了，当初贺子宁是大皇子的伴读，自从当年摄政王发动宫变之后，两人就再未相见。
　　月满比较好奇的是，杰克苏和玛丽苏最后还能不能喜结连理，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