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他不想沉冤昭雪》淮胭

15、淮溯

　　祝旧林终于清醒时，是第三天。他从噩梦一般的记忆里挣脱出来，外面的阳光正好，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温暖的人间。
　　那边有模糊的人影，祝旧林弄出了一点动静，那边的人就往这边来。
　　“旧林？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是明淮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这次里面还包含了担忧与关心，听起来竟有些沙哑。
　　祝旧林抬起头来，他看不清对方，就使劲地揉了揉眼，却无济于事。他突然陷入一种没来由的恐慌，眼前模糊一片，大概是眼睛出了问题。想说点什么，但突如其来的钝痛和眩晕让他眼前一黑，再次昏睡了过去，没有来得及看见明淮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和病房里医生和护士的人仰马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他终于能看清东西了，他的视力又恢复到之前那样好，让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明淮下巴上冒出的淡淡的胡茬，还有眼下的青黑。他太久没喝水了，想说话，声音却沙哑到发不出来。
　　明淮就上前，慢慢扶起祝旧林，端着杯子喂给他水。祝旧林小口小口喝着，一时间气氛有些温馨。
　　明淮按铃叫了医生来，给祝旧林检查了一遍。祝旧林恢复得很好，没有任何后遗症，让医生都惊讶地说了一句“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可祝旧林心里门清，笑了笑，目送医生离去。
　　病房里只剩下明淮和他。
　　明淮对待他像是对待一个瓷娃娃，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他扶着祝旧林半坐在床上，然后自己也坐在祝旧林旁边，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很温柔很温柔地说：“饿不饿？我熬了粥，医生说你现在要吃一些清淡的东西，所以......”
　　“——我没事，”祝旧林突然出声，嗓子还是沙哑的，“你是知道的。”
　　明淮的话被打断，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哄着祝旧林：“乖啊，还是要好好养着。”
　　可接下来他却浑身发冷，死死注视着病床上的青年。
　　因为祝旧林说：“难道不是吗，淮溯。”
　　*
　　明淮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那时，他叫淮溯，是一条龙。
　　他本打算找一点火灵石来取暖，使他不至于在蜕皮时冻僵，结果却在雪堆里捡到了一个沉睡的孩子。他本不是热心的性子，但当他回过身打算离开时，却鬼使神差的带上了这个孩子。
　　他化成龙形，把这个孩子叼回了自己的洞穴。
　　当时还没有幽冥，没有大泽，只有混沌。混沌滋生了魔物，还养育了神明。
　　淮溯便是最早诞生的神。
　　那时候虽说已经有了一些灵植和灵兽，但都没有什么力量，淮溯也不去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他遇见了和他一样能化成人形的生物，于是他把这个孩子细心养在自己的洞穴里。
　　没过多久，这个孩子便醒来了。
　　淮溯心里是有一种隐秘的期盼的——这个孩子会不会也是龙？
　　但是那个孩子醒来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说：“好热！”一边说着，一边把神龙给他铺好的火灵石踢到一边去。
　　然后淮溯眼睁睁看着这个小男孩变成了一个青年模样。
　　青年的头发很长，几乎要到达脚踝，遮住了他不着寸缕光洁身体。淮溯目瞪口呆，然后赶紧用灵力给青年凝出了一身衣服。
　　青年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微微睁大眼睛：“你是......？”
　　不怪他惊讶，因为在青年的记忆里，他从来没见过和他一样能化成人形的生物，他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无聊透顶，把自己裹在雪里睡觉。
　　没想到一睁眼，却换了个地方。
　　后来青年和神龙经过了一些交流，得知了对方的情况，互通姓名。他们分不清到底是谁先诞生的，但是温珩说淮溯长得比他高，所以就姑且认为淮溯先诞生的。
　　自然而然的，两个神明就生活到了一起。
　　他们两个有时会在黎明时上山，一起看波澜壮阔的日出：会一起到混沌深处探险，发现一些新诞生的魔物或灵兽，温珩会拎着魔物的耳朵把它提起来给淮溯看，然后惊叹于它们长相的抽象与丑陋：他们会在海水里畅游，淮溯让温珩坐在他的身上，然后去海底找闪闪发光的灵石。
　　那是伴着日出日落的美好日子，是阳光与微风恰正好，时雪和细雨都温柔的流年。
　　后来又诞生了新的神明，也诞生了很强大、很丑陋的魔物。混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加黑暗，几乎要吞噬掉整片天空。
　　于是温珩干了一件大事。
　　淮溯蜕皮时需要沉睡，温珩一个人待着很郁闷，于是温珩趁着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手撕魔物硬刚混沌，把混沌和魔物赶到很远的海那边，开辟了一个名叫“大泽”的地方。
　　大泽成了无数灵兽灵植的安居地，也吸引了所有的神明。他们感谢并敬畏温珩，奉他为尊。一时间元安神尊的名号响彻天地，成为让人尊敬又惧怕的存在。
　　等到淮溯蜕完皮，发现整个世界变了天，自己独有的神明突然被所有人爱戴，一下子就生气了，化成本体后在大泽上空降雨，暴雨席卷了整片大泽，大家苦不堪言，淮溯阴着脸回到洞穴，把自己关在里面谁也不见。温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带着他刚刚找到的宝石去哄龙。
　　但是这一次的神龙很难哄，温珩用尽十八般武艺也没能奏效。实际上温珩根本不明白淮溯在闹什么别扭，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后来他哄得烦了，皱着眉头很冷淡地说：“那你想怎么样。”，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北山。
　　这是他们第一次闹得这样僵。
　　淮溯在听完温珩的话后，愣了很久。
　　到底要怎么样呢？
　　淮溯突然觉得，他想让温珩只被自己看到，只和自己说话，想让温珩只属于自己。
　　可温珩不会答应的。
　　温珩是天地间自由自在的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神龙的洞穴留不住他，淮溯没有办法。
　　后来淮溯很多天没有见过温珩，灵均说他去别处游历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淮溯很慌张，他很怕温珩从此就从他身边离开，就到处去找温珩。
　　可他没有找到。
　　他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洞穴，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一进去，就发现自己洞里的宝物变得更多了些，化成幼年体的温珩突然从里面钻出来：“阿溯！”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填满了淮溯的心。
　　淮溯上前把小男孩抱起来，很用力，温珩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又变回正常的样子，拍拍淮溯的背脊。
　　那天晚上淮溯在火光下对温珩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吧？”
　　“嗯？”温珩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点头，“当然。”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神明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把在意的人留在身边。他们是同类，是好友，是最亲密的两个生灵，在这个世界上互相依偎。
　　可他们没有一直在一起。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一起去南海捉了鱼，温珩说要去北山给他拿夜明珠当灯笼，结果他就再也没回来。
　　淮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召唤到幽冥去，被困在结界里，封住了法力。班桑珞拿着易世，站在结界外面，脸上的表情似怜悯，似可惜，但唯独没有歉疚。
　　淮溯是认识三界恶人班桑珞的。那是某次游历时，温珩曾经帮过班桑珞一次。当时他们不知道这就是那个三界恶人，后来知道了，也没再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