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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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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睁开我沉沉的眼皮的!周身一片渺茫,除了白花花的雾气外,我看不见任何东西。身体软绵绵的无法动弹,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紧接着又一阵失重感袭来,我便跟着塌陷掉了下去。我太累了,以致于后来,晕晕沉沉的又再度陷入了昏睡,迷迷糊糊中仿佛感觉自己沉入水里。······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竟被困在寒冰里。此时的我是平躺着的,我可以听到身下水声流动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身处何处,当我张口想要呼救时,竟发现嘴里堵着东西,我艰难的抬起我软绵的手,把含在嘴里的异物掏出来看,脑袋太过晕晕沉沉,辨认了许久才看出是一块玉,而更令我吃惊不已的是,玉身里有一只活蝉,此刻它正很有灵性的朝着我摇头晃脑。
我自然无心欣赏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我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却发现喉咙干哑着发不出声音来,刚刚张开嘴,上牙就打着下牙,很是艰难苦涩。呼救无望之后,只能试图着用力去推开盖在我上面的那块大寒冰,结果可想而知,压根推不开,多次无果后,人也累瘫了,后来不知随流漂了多久,只是感觉像是猛地撞到什么东西上,寒冰终于停了下来。寒冰虽然很坚固,但是冰块上面有被砸过的裂缝,再加上刚刚那一下撞击,最终在不知道我坚持了第几次的推拉之后,寒冰终于沿着裂缝碎开了。
原来是冰块撞到了石头在水里搁浅了,我艰难地翻了出来,顺着岸边爬了上去。上岸后才发现,我躺着的居然不是普通的冰块,而是一副用寒冰雕成的冰棺!
我是死了吗?脑子不禁闪过这个疑问。
搜索着遥远且混沌的记忆,我记得我好像是死了。
那是谁将我放在这冰棺里的,我不禁问起了自己,但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我现在莫不是···诈尸?
我被自己这个无稽的想法吓一跳,但是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头疼的很,实在想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环顾一周,这个地方荒无一人,只有涓涓的流水声,并没有人可以给我答案。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感觉有些饿的慌,只能先趴在岸边捧起河流的水浅饮了几口,润了润喉。我又试了试我迟钝的舌头,支支吾吾已经可以勉强出声了,倒是整个人还是感觉轻飘飘,像躺在云端,很不真实地错觉。我休息了会才站了起来,沿着河岸踉踉跄跄走去,想着看看能不能沿路讨到点吃的垫肚。
一路走来,我有种隐隐不详的预感!这里到处一片狼藉,只闻哀嚎声四起。进了城后,我仿若走进了一座人间炼狱,我可以看到百姓眼神中透露出的恐慌、绝望。旁边满脸灰土的小伙子在哭喊着掩埋在废墟下的阿爷,远处又传来悲痛的惨叫,不知道又是哪家的丈夫失去了新婚的娘子······
此时的我被这景象吓得早已经忘却了饥饿,忘却了身体的不适,情绪被不停地拉扯着,撸起袖子也跟着人群在废墟里刨了起来,从天亮挖到了天黑,直到官府的支援搜救到了此处,才方作罢,而我也早已累得虚脱,双手不住的颤抖,脑子愈发昏沉。
官府的人带来了粮食救援,我终于在排了无数条长队后领到一碗稀饭和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下肚,彻底唤醒了我的饥饿,这么点吃的准是不够我填肚,但是现在这情况,也指望不了大快朵颐一顿。
我正准备吃掉手上仅剩的半个馒头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娃娃吧唧着嘴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馒头看。他看上去也就不过四五岁地模样,全身灰溜溜的,身上穿的麻衣早已看不清底色。我终究是个大人,有些不忍心,扯着沙哑地声音艰涩的问道:“你···没吃吗?”
小娃娃摇了摇头不说话。
呃···,这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呢?
我也不与他多计较,忍痛割爱的把咬剩的半个馒头递给了他,小娃娃接过馒头后便狼吞虎咽了起来,在这场灾难里,能活下来已是幸事!
灰蒙蒙的天又下起了小雨。雨势不是很大,我跟着一群来援的妇人在临时搭建的帐里歇息。可是妇人们总用着很是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时而对我指指点点,时而对我评头论足。有一次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朝着妇人们问道:
“阿姐,我是那里奇怪了么?”
“你是何人呀?”
妇人们打量着我的穿着打扮,仿佛在说,穿得这么奢华怎的也会来这地方?确实,相对于她们的粗麻布衣,我的穿着未免也显得太华贵了些,总显得格格不入。
对呀,我是谁?
我一直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我是西夜的公主啊!
我是依苏帝哈沁耶!
我是从西夜来南淮和亲的西夜公主,奉旨嫁给了萧承翊,成了翊王妃。
可是我为什么记不起我夫君的模样?我也想不起来我为何会躺着冰棺里?南淮的记忆,在我的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些打打杀杀很不好的画面,情绪也不自觉地跟着痛苦了起来,记忆一时混乱不已,光多想点就脑子疼的厉害,记不清了,更理不明白了。
“我是洛城来的。”
“洛城人士?洛城谁家?我老姑丈也是洛城那边的,他说京都那边的人都可有钱了。”妇人突然掐媚了起来。
“我是翊王府的人。”我自然不敢大肆宣扬我的身份,只是委婉的说是翊王府出来的。
“翊王府?哪来的翊王府?我虽才嫁到洛城没几个年头,但是洛城有哪些达官显贵我还是一清二楚的,扯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由头。”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妇人不屑的反驳道,觉得我诓骗了她们,语气里有点恼。
这下可把我说蒙了,急急的想要了解清楚。
“你说什么?没有翊王府?那翊王呢?翊王妃呢?哦不,摄政王呢?”我寻思着,突然想起我记忆中当时萧承翊已经被拜为摄政王了。
在大家都以为我是受了地震的刺激在说胡话时,这个年轻点的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确定的开口说道:“我好像是曾听我家郎君说过,貌似当今圣上在未登王位时,便是封为翊王的。”
“是的,当时他还是翊王时,还有娶了个西夜公主当翊王妃呢。”
“可是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翊王都成了圣上了,那翊王妃也早就死了。”
“哪还有什么翊王府······”
“胡诌的吧······”
“是不是脑子被砸坏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我听得却震惊不已。我真的已经死了很久了?听来实在荒唐,可是她们的话又真真切切的进了我的耳朵,这样想来,我脑子为什么跟浆糊一样乱,倒也是说得通了。
我真的已经死了!至少在世人的眼里,我已经不在了。
“当今圣上是萧承翊?”这我倒是没想到,多年后的他居然还是混得这么好!不过想来也是,当年他几乎已经无人能与之相抗衡了,沈如霜又做得那么绝,想要他的命,就算再爱,任凭哪一个男人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吧。
我此话一处,吓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圣上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早就看你奇奇怪怪的。”
“就是,早就觉得你来历不明了···”
“你还是快快出了我们的帐,莫要连累我们也掉了脑袋。”
于是,我终于被当成疯子赶出了帐篷,好在外面雨也渐渐停了。除了一身泥巴,身无分文,看起来有些狼狈外,也并不觉得自己那么可怜了。因为翊王妃已经死了!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个好事,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终于摆脱了这个身份,我终于可以离开南淮了。现在的我只是西夜的公主,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回到西夜去的。
我随意找了个破房的角落将就一晚上,巧的是的白日里的那个小娃娃也在此处躲雨。可惜无论我怎么问话,他都只会摇摇头或点点头,原以为他只是不想说话,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哑巴!
一夜下来,我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有些记忆在苏醒,它们在挣扎着,我梦到许多熟悉的身影,可是就是看不清他们的脸。有穿着大红襦袍出嫁的新娘,手执箭弩朝我射来的姑娘,在水里顺着光向我游来的男子,还有拉着我一起滚下悬崖的剑客······
而唯独三巧的脸是无比清晰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她倒在血泊里,大喊着‘公主,快跑’。
“三巧”,我喊着从睡梦中醒来,手捂着有些微微发疼的胸腔,原来竟是梦!是呀,三巧已经死了,我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链,它昭示着我梦里的一切,都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没有再继续睡,而是打算离开这个地方。我想还是早点回到西夜去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我才刚走没两步,小哑巴就醒了,也要跟着我走。我耐心的同他解释说,我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的,那个地方很远很远。可他就像听懂一样,只是点了点头,仍然继续跟着我。
一番好说歹说,无果。罢了,爱跟着就跟着吧,也不再管顾他了,我连自己都顾不了。
小哑巴还真是倔啊,真真跟了我一路。这样子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总不能徒步走回西夜吧,更何况还跟着个小娃娃,小小年纪就经受这样的磨难,总归是痛苦的。
我寻着条小溪去洗漱了一下脸面,也顺手给小哑巴抹了把脸,咦!竟是个女娃娃。
“你叫什么名字?”
小哑巴眼巴巴的望着我,我忽然失笑起来,想来也真的是,人家是哑巴,怎的额犯起这样的糊涂来。
“唔···我叫你巧巧好不好?”我很耐心的询问道,因为我总不能一直小哑巴的叫着。
小哑巴点了点头,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的样子。
得到肯定,我自然是很开心:“那我以后便是你的姑姑了,巧巧。”
一路上我很感激有小哑巴的陪伴,虽然他没办法开口说话,但是因为有了她,我显得不那么孤单!
可是我隐约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因为从醒来到现在,胸腔时常偶感隐隐作痛,有时总觉得体内寒热交加,很是痛苦难熬。而现在,我就痛得没法再走路,蜷缩着身体,感觉连呼吸都是疼的,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从我的肺腑直冲喉咙喷涌了出来,而后便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后来,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救醒我的。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眼熟的男人,他穿着束腰的便装,手握佩剑,疏离的面庞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但我就是死活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能朝他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谁?”
我成功的看到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果然,他是认识我的!只不过我现在记不清了,但他很快便敛去诧异,面色恢复如初,只听他反问我道:
“你不记得了么?”
“你是左无痕吗?”我有些惊喜的朝他问道,因为他说过要带我走的。
只见男人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是萧承翊吧?”我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猜测着。
男人脸色恢复了冷静,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是谁?”我有些不耐烦,实在记不清了,胡乱猜下去何时是个头。
“一个你以前认识的人。”
我:“······”
“你是来找我的?”我虽然是问着他,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冲我来的。
“嗯。”男人只是轻声应道,也不解释为什么来找我。
“你找我做什么?”
“我来接你回家。”
我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了起来,并未多去细品此‘家’非彼‘家’!
“真的吗?你真的是来接我回西夜的吗?”
“回洛城。”
男人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从我的头顶无情的浇灌下来,我瞬即收起了错付的笑意。
“你是萧承翊的人?”
我多半是猜到了,想想能跟我扯上关系的,在洛城里,除了我那位名义上的夫君,貌似世上没有人会再记起还有我这一号人物了吧。
“嗯。”
他说话总是很言简意赅的,承认得也很坦诚,并没有要掩饰一下的意思,但是我显然戒备了起来,因为我并不打算跟他回洛城去。
“翊王妃已经死了,我是依苏帝哈沁耶,我是西夜的公主,我不会跟你回洛城的,我要回西夜。”我说得很坚定。
“好,我带你回去。”
我有些哑然,居然这么好商量?他的话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倒是把我搞糊涂了。
“你说话算话?”显然我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又想着倘若他硬要为难我,我好像也拿他没办法。
“嗯。”
他不是萧承翊的人吗?他不是奉命来抓我回洛城的吗?我搜罗了我所有混乱的记忆,也搜索不到一个可以跟他对上号的人,我很是想不通这一点!
“你为什么要帮我?”
“当年是我接你来的南淮,现在自然是我送你回西夜。”
呃······我自然是不太记得我当初是如何到的南淮,但是看他也不像骗我的样子,姑且信他吧,因为他很好心的将他的坐骑让给我和小哑巴骑。我其实一度起了坏心,有想骑马甩了他的冲动,但是我终究没那么做,毕竟是我先把给人家给忘了的,倒显得我很理亏似的!
“我之前是死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问到:
“你还记得多少?”
我甩了甩头:“记不清了!”
“那你想知道吗?”
这次轮到我摇了摇头!
“记不住就别想了,会不开心的!”男人柔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些怜悯。
是呀!过去了的就过去了吧,好不容易摆脱的身份,何必再去自寻苦恼!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我们走了不少路,才出了牡丹镇,路上时常偶有流民,这地震来势汹汹,灵州城的其他镇也受到了波及,但是总归会有一些出来施粥放粮的大善人,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
我们是行到清河岭才能花钱多买了一匹马。男人这次是真的当了回冤大头,买了马不说,还给我们置换了身行头,毕竟总是脏兮兮的终究不妥。除此外,他还买了些干粮备着在路上吃,顺带也给我买了最烈的酒,因为我这段日子以来,时有感到冷热交加,发起病来真的要了命,只有这浇心烫的烈酒能缓解一二。
想来是我躺在那冰棺里太久的原因,竟把自己给冻出了个体寒之症来。我有时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比我还清楚我的病情,因为他像是早就知道了般,除了脸上有担忧的神色外,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但也拿不准可能他先天就是这么个性格,我倒也没多问什么!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待我们真的很好,
一路下来其乐融融的,并未出什么幺蛾子。毕竟,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他愿意带我回西夜来的更有吸引力。
晚间,我们打算花些钱在清河岭的客栈里休息,这里的客栈价格比其他地的贵了很多,可能也是因为这场天灾的原因。但是我们已经流浪了好些日子了,再加上我今日又头疼得很,男人还是坚持让我们住歇客栈里了。我们只要了两间房,小哑巴自然是跟我一屋。
我不知道他的的荷包是不是快要被我们掏完了,但是我身无分文的,又能逞什么强?寻思着,还是等回到了西夜,让我阿爸阿妈好好犒劳人家来得更实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