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凡*

5、Chapter Two

　　83年出生的人，正巧赶上了一个人口高峰，于是也赶上了激烈的竞争。原本，我突出的成绩和与众不同的天分，根本不用参加考试就可以进入全市的重点初中读书的，可惜，国家实施了改革，小学升初中来了个两考。于是，我加入了考试的洪流。

　　而正是这样一场人生的第一场考试，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那些题目我是对答如流的，可是成绩出来，我刚刚到线，比我答的好的人数不胜数。而比我们家有钱，有关系，有本事的，也多的数不胜数。于是，那些成绩比我差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招收入学，我却很有可能要去地区最差的中学读书。

　　生平第一次，我躲在家里哭了。我不想再去什么地区初中上学，那时的我已经明白，不能进入一所好的学校就读，我是不会有什么希望的。这一切，都是妈妈告诉我的。

　　整个夏天，她到处奔波，向老师求情，请朋友帮忙，最终家里花了两万块大洋，算是让我当了一个插班生。在当时，两万元不是个小数目。那个夏天，妈妈天天在外面跑，全是为了我的升学，原本雪白的皮肤晒得黑的发红，人也消瘦的厉害。爸爸却只说了一句，他除了能出钱，没有其他办法。妈妈骂他，窝囊，没出息。

　　小孩子，永远比大人幸福，再难过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进入九月，我早已忘记了那份痛苦，开开心心地背着书包踏入中学课堂了。

　　一切都很新鲜。中学的校舍很大很漂亮，跟小学完全不是一个样。我就是一只进了城的乡下老鼠！

　　刚进校的学生都是要军训的，我所在的初中是个私立学校，有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孩在，所以军训是简单的，无非就是在操场上站着，训练立正稍息，学做广播体操，时间也不长，才三天。可就算这样，九月的太阳依旧是毒辣的，晒得人难受。

　　不一会儿，我眼前一阵恍惚，啪嗒~~，我倒在地上，中暑了。

　　被老师一把抱起，放到躺椅上，在教室里休息，老师安排了一个同学在班级里照顾我。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周匀的，我爱了一辈子的人。

　　周匀话很少，他只是非常乖巧的按照老师说的，用冰毛巾给我敷额头和太阳穴。

　　“谢谢你。”

　　“不客气。”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周匀很难以让人接近。他就坐在我的旁边，细致地照顾着我，一会儿给我喝口温水，一会儿给我换冰敷的毛巾，却让人觉得一点也不热情。

　　不过，我从小就是个善于跟别人打交道的主，我是慕容，我怕谁！

　　“我叫慕容，羡慕的慕，容貌的容。你叫什么名字？”

　　“周匀。”

　　“哪个周？哪个云？”

　　他并没有理睬我，拿下我额头上的毛巾，换上另外一块，然后看向屋外，仿佛很向往到外面晒太阳的样子。他个子好像挺高，单眼皮，但是眼睛往下看的时候，又是双眼皮的样子，戴着眼镜，嘴唇很丰满，挺帅气的，就是有些忧郁。

　　我躺在那里，整个教室就我们两个，除了看着他，跟他说话，我还能做什么？

　　“你是想去外面做操？”

　　他转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间给我一个觉得我无聊的笑容，“你好好休息吧。”然后继续把头转向教室外面。

　　这个人，真的很难相处。

　　我闭上眼睛休息，事实上我的确觉得有点晕，中暑原来那么难受。

　　中午的时候，太阳开始烤着大地，为了防止有更多的学生中暑倒地，学校让学生们进教室休息，午餐，两点以后再去出操。看到老师和同学回来，而我也休息了好一阵子了，周匀便离开我的位置回自己座位了。

　　当时，我的个子不算矮的，我是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周匀则是坐在另外一列的最后一排。同学们各自回到教室，开始聊天，笑闹起来，他们带进了太阳的味道，也带进了汗水的味道。教室里突然间热闹了起来，空气也显得有些污浊。

　　我还是觉得有些乏力，但是也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躺在躺椅上，于是支着扶手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我的后面坐着的是临时体育委员丁炜和另外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经过他们的时候，只听到丁炜说，“切，跟个娘们似的。”

　　从小，我最讨厌人家这样说我，我回过身就问：“你说什么？！”

　　“说你跟个娘们似的，弱不禁风。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丁炜嘲弄的表情令我大光其火。

　　我抬起脚就往他身上踹去！哼，别以为别人个子比你小，又刚中暑，就好欺负，只有我慕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慕容的份！

　　谁知，刚巧，我踹了他个猝不及防，他身子一划，摔在凳子上，额头磕在桌角上，见血了！

　　于是，开学第一天，我妈就被请到学校了。

　　“你为什么那么用力打同学？”老师问我的口气，明显并不是完全站在那人的身边的，她一定是看我挺瘦弱，又刚中暑晕倒，觉着一定是有什么理由让我如此爆发，让一个高个子血溅当场。

　　可即便如此，凭我的经验，在这个时候，任何理由都是没有用的，因为我毫发无损，而那个傻瓜去医院缝针了。结果一定是妈妈赔不是，赔医药费，我去认错。

　　豆大的眼泪从我的眼眶里啪啦啪啦往外落，抽泣着，“老师，我不是故意的，闹着玩的时候一不小心他就刚巧摔那了。呜呜……我真不是故意的……等会我就去给他道歉。”继续抽泣。

　　回到家肯定是一顿打，少不了饿我一顿，所以在学校一定要节省体力，反正解释再多，到最后还是我错。

　　我真觉得我智商高的够可以的，老师看我楚楚可怜的样子，认错态度又好，没有为难我们娘儿俩，“以后别这样闹着玩了，嗯，他的情况也不算太严重，缝三针。”

　　妈妈带着我去医院给丁炜赔不是。路上，我老老实实把事情的原委给她讲了，她更加凶狠地批评了我。这我也料到了，因为，我一时的冲动，让家里又得支出一大笔开销，

　　刚进医院观察室的门，我就大声跟他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道歉无非是嘴皮子上的事，我向来无所谓。妈妈则在一边跟丁炜的妈妈一直说对不起，什么自家儿子调皮，自家儿子让她操心之类的。

　　丁炜的妈妈倒是个爽快的人，拍了一下丁炜的头，“是这小子不好，怎么可以这样说同学，这是一种侮辱，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她说着，跑到我的面前，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瞧这个孩子，长得多好，一看就是很乖巧的样子。”

　　“妈妈！我刚缝针诶！”

　　丁阿姨没有理睬他。

　　我半低着脑袋，恭敬地说了一声‘阿姨好’，更加博得了她的欢喜。偷偷看了一眼在一旁吃痛的丁炜，心里得意起来。长得好看，也还是很有好处的。

　　“来，握个手，以后要好好相处，做好朋友。”丁阿姨热情地将我和丁炜的手交叠在一起。

　　小孩子之间，是很容易谅解的，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互相看了看，也算是默认了丁阿姨的话。丁炜倒是很友好的对着我咧嘴笑了笑，我只是礼节性的撇了撇嘴。我没心情跟他玩做好朋友的游戏，回家有我好受的！

　　“把手伸出来！”

　　我只能乖乖伸出手，如果只是打掌心的话，这一次妈妈是仁慈的。

　　尺子落下的时候，我把手伸了回来，真的很痛，其实，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是无心的。

　　“转过去！”

　　妈妈是想打屁股？

　　感觉到尺子落下所带起的风，我逃开了，我是真的怕痛。“妈妈，没有下次了，这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讨厌他说我是女生。”长得好看，并不是我的错呀。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今天晚上少吃一个馒头，好不好？”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了，爸爸蒸了馒头，做了罗宋汤，晚饭是吃馒头配罗宋汤。

　　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妈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呀！都那么大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妈妈收起了尺。

　　逃过一劫，万岁！那天晚上，我还是吃了两个馒头，满满一碗的汤。临睡前，我真心悔悟地告诉妈妈，以后我不会再让她那样操心，我说，我知道，她一心为我好。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哭了，抱着我哭了，她说我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