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退休日常》且行且轻

13、独战

　　赶走云阳和那小子，宋缜缜一人坐于屋内，闭目养神。

　　夜色完全笼罩山野，店内的客房里纷纷掌上灯火，只有她这一间漆黑寂静，没有生气。

　　“枕教主好兴致，在这天罗傀丝阵内还有心思练功。”
　　阴沟里的老鼠终于敢露面了，宋缜缜闻声睁眼，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轻蔑一笑，“雕虫小技。”
　　她一手端起茶盏，未饮的茶水被内力震起，碎成糖砂大小的珠粒，玉指翻飞，随着每一幅残影的消失，就有一根傀儡线被注入内力的茶水珠精准切断。
　　一息之间，一百零八颗珠子与一百零八根傀儡线同时坠落，分毫不差。
　　就算是知晓傀丝阵破阵之法，同时操纵如此多的暗器也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做支撑，而宋缜缜甚至用精细易碎的水珠就可斩断细而韧的金缕天蚕丝做成的傀儡线，可见其功力深厚。
　　宋缜缜面色从容，呼吸不变，甚至从头到尾都未从椅子上起身。
　　“比起柴门主，你的傀丝阵实在上不了台面。”
　　云夫人身份低微，最恨别人说她配不上夫君。而且此人还毁了夫君送她的定情信物天下至细至韧的金缕天蚕丝，她恨不得将其一片片剐了喂狗。
　　“既然枕教主不想死个痛快，那我只好让我的宝贝们好——好——招——待——你！”
　　数十只傀儡一拥而上，将宋缜缜团团围住。
　　这些傀儡面色青黑，眼窝深陷，有的皮肤干瘪，像是风干的腊肉，已死去多年，是过往在店中留宿的强壮大汉，有的昨天还是个活人，在大厅里与宋缜缜擦肩而过，现在已经被制成傀儡，不知疼痛。
　　他们的力量和速度得到加强，虽无法保留生前的武功，但凭着傀儡的强悍的体质和可怖的数量，加上阵法配合，甚至能困住一位宗师境初期的高手。
　　“夫君说傀儡术天克你碎星指，可惜他这套夺天造化的术法还未研制完毕，人便随宗门去了，这些年，我苦心钻研傀儡术，就是为了对付你一人。
　　你的内力都是偷来的，而这些傀儡都是死人，无内力供你吸取，待你内力耗尽，我一定叫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宋缜缜闯荡江湖多年，一眼看出此阵不俗，果然是已逝的傀儡门门主柴玉岩的手笔，“柴门主对你倒是用心良苦，知你无法习武，便创了此术法教授于你，此后就算遇上宗师境的高手亦有一战之力。”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夫君！”云夫人泪眼盈盈，柔情一闪而过，死盯着宋缜缜，目光充满怨毒。
　　“只可惜……”宋缜缜体型娇小，肢体纤细，被身量高大的众傀儡层层困住，看不见神色。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轻松自在，如闲庭信步。
　　“大道三千，你偏偏往死路上撞。想耗干我的内力？”宋缜缜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以为全武林只有你一个人想取我性命吗？上一个想这么做的人，大概已经入了轮回。”
　　宋缜缜全力释放威压，护体罡气瞬间震碎十几只傀儡的心脉，跳窗而出，顷刻立于客栈围墙之上，被阵法拦住。
　　“又是傀丝阵，”宋缜缜运气于掌，刚要破阵，被汤圆拦下。
　　【等等，这不是云夫人的阵，有奇门遁甲的味道】
　　“哦？”宋缜缜奇道，“怪不得这蠢货能寻到我的踪迹，原是背后有人帮她。”
　　【都怪你从前树敌太多，现在好了，仇家一大把，出个门，是个人都想揍你杀你】
　　“呵，我树敌这么多有一半是你指使的，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别废话了，这阵能不能破？”
　　【当然可以，这凡间还没有我破不了的阵】
　　“需要多久？”
　　【不多，两炷香的时间】
　　“……”宋缜缜冷笑，“我把你做成蛇羹都不需要半炷香你信不信？”
　　【喂！对方可是会奇门遁甲的高手，你以为阵法这么好学的吗？你知道像我这样天资纵横、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都在山上跟那谁苦学了多少年吗？寻常人连门槛都摸不到的好吧！】
　　“行了行了，两炷香就两炷香，别哔哔，快破阵。”
　　【呸】汤圆吐她一脸口水，乖乖找个洞藏起来，【如果看到那小子，我把他扔进去给你做粮食】
　　宋缜缜摸了一把脸，时间紧迫，来不及教训某条公报私仇的师父，留下一句“不必”，便匆匆将傀儡引开。

　　……

　　宋缜缜年少成名，十一岁时武功小有所成，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用的是鲜少出世的洛水门名号，自称洛水门弟子木真真，但月黑风高干坏事的时候自称碎星阎罗枕芳尘。
　　行侠仗义真不是人干的事，自理能力为零的宋女侠最后饿疯了，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回家吃了顿饱饭。
　　碎星指可以化去他人内功为己有，一丝内力也练不出来，因为碎星指功法全篇在乎“化”之一字，无法聚气。是以她只能去夺他人的内力为己所用。
　　内力是习武之人的本源，一般资质者，五岁开始习武，每日苦修，磨炼十载，方能将内力修至元初境，有资格自称习武之人。
　　大多数人若悟性尚可，持之以恒，再过二十年，可进入少师境，而进入少师境后，再进阶，就不是单纯的苦修就能做到的了。名师、上乘功法、自身悟性、人生际遇，缺一不可。一般而言，进入少师境的年龄越小，将来进阶宗师境的可能就越大。
　　如今整个武林，宗师境的高手也不过四十余人。

　　当年，碎星指横空出世，武林人人自危，碎星阎罗枕芳尘在傀儡门单挑十位少师境高手，一指废去众人三十余年苦修，一战成名。
　　世人惧之，皆欲杀之而后快。
　　彼时宋缜缜不过十四岁，枕芳尘一人独战傀儡门之事惊动圣人，圣人遣六扇门查探枕芳尘底细。
　　宋缜缜得知后向圣人袒露真相，圣人以为大善。暗中任宋缜缜为四品巡按，处理以武犯禁之人，必要时可调配六扇门兵马相助。

　　世人见枕芳尘凭借碎星指神功，一路威逼招徕英雄豪杰，从一无名小卒逐渐建立起行踪诡异的魔教，用五年时间废了一山二宗五门六派所有宗师境高手，先是灭了傀儡门，而后攻上圣武山，除掉企图联手灭亡魔教的正道中人。
　　其实这些都是说书人为了讲故事夸大了她的所作所为，魔教众人大半是直接听命于圣人的暗卫。而她本人，也只是将全武林八成的宗师境高手的武功散尽罢了，并没有一网打尽。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魔鬼。

　　世人只知枕芳尘与魔教之恶名，却无人知其籍贯，亦不知其师承，由于她常年佩戴银制面具的缘故，无人知其相貌。
　　甚至，还有人因此猜测，枕芳尘虽做女子打扮，其实是某个武林世家私下圈养的娈童，偷学武功后叛逃，为祸世间。

　　总而言之，宋缜缜用枕芳尘的名字，凭借碎星指神通和圣人的暗中扶持，年仅十九岁就成为了武林至尊，或者应称之为人人敢怒不敢言的武林毒瘤。

　　不过，令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圣武山之战后，枕芳尘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也许是她在圣武之战中伤了根基，被仇家乱刀砍死，也许因她的武功乃是邪道，本人早已走火入魔。

　　……

　　八年后的今天，淡出江湖视野多年的魔教教主枕芳尘再次现世。
　　没有面具遮盖，清丽的容貌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此时的她被困地下，孤立无援，发簪也不知何时遗失在了打斗之中，因内力大量流失，成年后的模样也逐渐显露出来。
　　她似是强弩之末，不再主动进攻傀儡，而是闭目盘坐，吐纳调息。
　　长发曳地，静如磐石。
　　护体罡气摇摇欲坠，却始终未被外面狂躁的傀儡锤破，破碎的干尸块一圈圈地在罡气外堆积起来，后面的傀儡笨拙地爬过小山似的尸块，嘶吼着用武器砍剁，被自己的力道弹回三尺，高高地摔落下来，又被再后面的傀儡踩碎了脑袋……